古荒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言,这才岔开话题。其实他心里亦是明白,魔教虽素有恶行,但不见得此次的大洪灾出自他们之手。
一来,魔教虽然势大,但派系林立,魔教三大宗更是互相倾轧,争斗不休。在此种情况下,魔教是否有能力干出如此“大事”首先便值得人怀疑。再说,魔教的一举一动,实则有正派人手的监视。特别是天仙宫,向以除魔卫道自居,如若发现魔教有异动,岂会不加以阻止。
“主人,其实小雅说得对,此事不一定就是魔教所为。”脑海中,小银沉声道,“咱们不可主观武断。”
古荒大感诧异,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竟这般睿智。”
“哼!”小银冷哼道,“主人你这话,不是看不起我小银么!我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神器。我的智慧,就如同太阳般闪耀。我的人格,便如星辉般璀璨……”
“打住!”古荒受不了,及时喝止。
然而他心中暗自疑惑,难道天下间还有其他邪恶的势力!
这个念想一经出现,便如野草般疯长,再也不可抑制。
种种迹象表面,他这个猜测是有根据的。
不过他亦非是武断之人,在没有彻查清楚之前,他是不会轻易下任何结论的。而要抽丝剥茧的第一步,便是明天进城,从神秘的那帮开始下刀。
其实他心中还有另一番疑问,小雅对于魔教的看法,以及董洁儿对于魔教的态度皆是令诧异。以小雅来说,她与青檀婆婆显然都不是魔教中人,却为何言语间有维护魔教的意思。而董洁儿对魔教出自于骨子里的憎恶,亦是令他惊异。
他当然知道董洁儿并未恢复记忆,但言语口气又十分符合她天仙宫弟子的身份。
事情扑朔迷离,亦愈来愈有趣。
就在他思绪起伏之际,猛地就听有人真正高声招呼他们过去。却原来是村民们将肉烤好了,请他们过去。
三人忙活了数日,亦是腹中空空,自然欣然前往。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行人与村民们告别。
“古荒你就放心去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村民们含泪送别。
三人打来的猎物足够他们过活一段日子,昨夜又为他们修葺好了屋子,想来他们应该能够渡过难关了。
“保重。”三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他们的背影,经热泪洗刷,变得清晰而模糊。村民们望着那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虽然暴雨已有两日未下,但道路早已难行,被洪水冲毁得七零八落。一路上,山体崩坍,山洪滚滚,河水淹没大地,那是家常便饭,三人亦见怪不怪。
通往日照城的路更是难行,好在三人的坐骑皆是神骏,速度倒也不慢。
三人也遇到过不少灾民,但明显不如落日城那般多。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此间的百姓好过。要知道,落日王城虽然灾民虽多,但其乃富庶之地,救灾亦是及时,远非日照城可比。
反观日照城,已然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谁还有心思管他人的死活。
灾民实在太多,三人根本救不完,亦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本来半日便可到达的路程,足足到得日落西山时一行人才看见日照城的轮廓。日照城比之王都规模要小得多,还不及后者三分之一。
但从前的日照城亦颇为繁华,但眼下看来却死寂一片,难见半个人影。
一行三人心情沉重,策马步入日照城。
日照城依山而建,故而洪水下来时,将城中的大片房屋冲毁,一片狼藉。进的城中,只见街道上淤泥尚且厚达三尺有余,马儿踩上去直接没过膝盖。至于古荒的小毛驴,因身材矮小,便仿佛生生陷在淤泥中一般。
脑海中,小银感慨道,“小毛驴啊小毛驴,亏你自命不凡,咋就不能长高一点呢?看来俗话说的不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虽然是头驴精,但亦改变不了你老驴家的命。你们驴子,天生就不可能有马高……”
古荒哪有心思听他胡扯,将神识散发开去,方圆十里之内的动静皆逃不过他的耳目。
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神识二度突破之后,他的感知范围并没有太大的长进。但他明显感觉到,对于神识范围覆盖内的事物,掌控力更强。
此时他六识大开之后,立时便发现了异常的动静。
“随我来。”古荒不及多说,策驴奔去。
二女亦明白事出有异常,赶紧跟上。
奔出里许,来到城中心的广场,只见人山人海,似乎全场的百姓都聚集到了此间。人声嘈杂,如鼎沸之水一般,震耳欲聋。
“我的妈呀,这么多人!”小银诧异道,“那道是有什么漂亮妞,大伙儿都到处一睹芳容?”
然而眼下这些人连饭都吃不饱,怕是再漂亮的女人也勾不起他们的兴趣。
古荒眉头一皱,远远目光扫过去,最终定格在人群中央的高台上。
此时高台上站在一个矮胖子,圆滚滚如冬瓜一般,贼眉鼠眼,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货色。在那胖子身后,一排站着二十余名大汉,神色彪悍,显然是身负修为的武者。而那些大汉身前,又停着装满麻布口袋的大车,共十辆。
那胖子跟前放着一条打开的口袋,内中却是黄橙橙的粮食。
乱世之中,这粮食可是性命之根本,怪不得所有人聚集在此。
“嘿嘿,矮冬瓜,肚子里不知有多少油水。”小银冷笑道,“以我小银的神机妙算来说,此人一定是个奸商,囤货居奇。主人,对付奸商该用什么办法,不用我教你吧。”
古荒冷冷一笑,目中暴起凛冽杀机。
“怎么回事?”董洁儿皱眉问道。
小雅沉声道,“有些不对劲。”
话音未落,就听那胖子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我家主人又为大伙儿筹措了十车粮食。大家也知道,天降大灾,要筹措这么多粮食是多么困难。咱们当然不能白送,那可是要真金白银来买。”
言及此,他丑恶的嘴脸上扬起更加难看的笑容。显然,这等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且获得暴利。
百姓们闻言,皆是大怒。
立时便有人骂道,“你们的粮食价格翻了十倍不止,谁买得起!你们这些黑心的畜生,真是要将咱们往绝路上逼!”
一时间,骂声如雷,可见百姓们对这些人的痛恶之情。
小雅脸色立时便黑了下来,冷冷道,“大难当头,居然还有人发黑心财!哼,太可恶了!”
董洁儿亦是俏脸冰寒,怒气上冲。
这时,就听那胖子冷笑道,“买卖讲求的就是自愿,你要是不乐意大可不买,我们可不会强求。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今天的价格再涨一倍。”
“畜生,你们怎的不去抢!乡亲们,他们简直就是吸血鬼,我们拼了!”
群情激奋,数千百姓便要一哄而上抢夺粮食。
“哼!我倒要看看,谁那么不怕死!”随着那胖子怒叱一声,二十余名壮汉纷纷亮出兵刃,光芒炽烈,竟皆是修炼者,且修为皆在凝气境以上。
二十余名凝气境高手,虽然不可能杀尽场中百姓,但明显吓住了所有人。更何况,对方既敢如此行事,显然是还有更多的人手,不怕镇压不下来。
百姓们终于妥协了,纷纷退却。
为了活命,他们别无选择。有钱的还好,忍痛去财。没钱的,看来只剩死路一条。
生活的恶劣程度,已然如斯,民怨在疯狂聚集。
这时有一妇人抱着一小女孩来到那胖子跟前,右手拿着只破碗,哀求道,“大爷,您行行好吧。我的孩子已经三天没吃的,快要饿死了,您就赏我们一碗粮食吧。”
可任凭他如何哀求,那胖子非但不理,反而愈来愈不耐烦。
啪!
破碗被胖子一掌拍落,碎了一地。那妇人更被其一脚踹飞,滚出老远。可即便如此,那妇人依旧紧紧护着怀中不知死活的小女孩。
“他娘的,老子又不是开善堂的,没钱还来找老子的晦气!哼,你实在要粮食也可以,欠下契约,成为我家老爷的奴隶。”那胖子冷笑道。
他的如此行径,更是激怒了所有人。百姓们双目喷火,已然处于爆发的边缘。
那妇人挣扎的爬了起来,口角流出鲜血,脸色惨然道,“为了孩子,便是做奴隶又怎样。好,我签!”
如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当连畜生都不如的奴隶。可是为了女儿,她又有什么办法。
母爱的光辉,在这一刻升华,伟大。
“嘿嘿,你当奴隶自然可以,但怀中的这个小东西却不能留!我家老爷可不养吃闲饭的废物!”那胖子冷然道。
霎时间,那妇人脸色剧变,仰天悲呼,“老天爷啊!你真的要赶尽杀绝么!”
天地之大,竟无一人能够帮她。那一刻,绝望、悲愤彻底淹没了她。
“他娘的,和这群畜生拼了!”百姓们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怒火,咆哮着冲上去。
那胖子脸色大变,显然不想温如绵羊的泥腿子竟有这般可怕的一面。不过他却无惧,因为他早有因对之策。不由他吩咐,二十名高手形成一道圆圈,将其护在其中,且形势失控便会召集援兵。
就在双方即将冲击在一起,发生血拼之时,忽的一声暴喝响起,“住手!”
一字方出,众人便觉眼前一花,眼前竟多了一个白发少年。
他不是别人,正是古荒。当那个妇人发生悲愤的呼声时,他忽然感受到了从未享受过的伟大母爱。他今天本不欲贸然出手,因为眼前的这些奸商必定与那帮脱不了干系,会打草惊蛇。
可是当看着那妇人的遭遇,他的胸膛被怒火充斥,更涌起疯狂的杀意。
老天既然不公,那么便让他古荒来杀尽天下恶人,替天行道!
“主人,没什么好说的,全部宰了。”小银亦是被激起义愤。
此时那胖子打量了古荒两眼,道,“你是什么人,想多管闲事么?”
古荒冷然道,“我要买下这里所有的粮食。”说着掏出一大袋黄橙橙的金子。
那模样倒并不想杀人,反而是谈生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