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向义朋开枪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乐承宇说，并没有放下枪，但是语气显得缓和许多。他相信程芷珊应该已经报警，拖延一下时间对自己有利。
“说来话长，”向义朋脸上露出几分认真的表情。“我也是身不由己。首先是为了朋友。你知道我最看重朋友，咱哥儿俩不错，宋先生却是最好的朋友。你再也见不到这么讲义气的人！你听说过先生断指救友的故事吧。”
“你是说宋锋？这一切都是他和你设计的？”乐承宇问道。
“差不多吧。”向义朋摇晃着脑袋，咧着嘴又露出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当然，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伸张正义。你不觉得那些人都是该死的有罪之人吗？你不觉得把他们从人类的队伍里清除掉是帮了法律和社会的忙？”
“可是，谁来掌握正义的尺度？你还是宋锋？虽然你绝对算不上一名好刑警，但是不会不知道这样做，严重地触犯了法律。”
“法律有时苍白无力。”向义朋对这个问题似乎不屑一顾。
“还有什么？钱，对不对？你不会告诉我你是这么一个高尚无私的人吧？”
“钱当然不是主要原因，但是也在考虑的范围之内。先生的过人之处就在这里。他会照顾到你的所有需要，虽然以他既往对别人的恩情，我们为他做任何事都在所不惜，都是对他的回报。但是，先生绝不让人白做。那些钱足够我后半生快乐地生活。你说得对，我不是一名好刑警，但你是——你是警队公认的勤劳小蜜蜂。可是你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你听过人家奥巴马就职时的演讲吗？他说，我们承诺，辛苦工作终有回报；承担责任必将得到奖励；每个人机会均等，每个人都遵守同样的规则。不怕你笑话，读着这些话，我感动得直流泪。看看我们这里成了什么样子！只要家里有一点情况，或者当官的老子一句话，人家得到的东西，我们辛苦半生、努力半生可能都得不到。管他会不会办案，管他有没有立过功，什么大队长、支队长，甚至总队长，都指日可待，这就是警队政治。这样现实，曾让我的心无数次为之哭泣。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因为我的心早已死了。”
“当初，是你放走的远志？”乐承宇问，“同时还设法栽赃于我？你也并不怎么磊落！”
向义朋得意地点了点头。“先生要我关照一下这个家伙，我只好这么做。当时给你上点小作儿料本来是逗大家玩，谁知道苏敏却认了真。我真的没有要打击你的意思，事实证明，你当不上大队长我也没有捡到什么便宜！”
“此前几人都是远志处理的？还是你也参与了？”
“都是远志。只是这一次我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先生生前一直要我关照远志。这小子只记着先生的恩泽，对先生死心塌地，对我却不太友好。我救他的事，这小子不仅不知感恩，反而时时拿它来威胁我。而且先生死了，没有人挟制他，终究是个太大的麻烦。本来，先生提前去了，这件事情，在我看也差不多了。可是这小子偏偏愚忠愚信的，说一定要完成先生的遗志，我只好依他，不得不最后补上这一笔。”
“西海市的那场车祸，也是你帮他做成的？你害死了叶向天！”
“不。我只是提供了一点信息而已。你们一到西海市，就被远志的人盯住了。”
“他还有其他的同伙，除了死掉的那个小神经？”
“我猜是的。”
“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白矮星’是谁？宋锋吗？”
“是的，先生的自况。他自觉来日无多，心中非常无奈。不过，它可以是你，我，还有远志等等。面对当下种种匪夷所思之事，你敢说你胸中没有一点愤愤不平又无能为力之气吗？所以，它也可以是任何人。
“这个计划是他想出来的，也应由他亲自完成。可先生知道老天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也怕我们警方很快就会盯住他，只好由我来帮助完成。事实果如先生预料的那样，先生先去了，没有看到这最后的结尾，真是太可惜了。“
“原来如此。”乐承宇轻蔑地说，“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只要你君子一句话——无论如何，我信你是一名君子——你放我离开，咱们各走各路。远志已死，我们就把这一大堆麻烦和他一起埋葬了。包里的东西，是从林崇道地室里搜出来的，我没有数过，不会少于三四十万，只算你的小费。那里只有这么多，根本不像传说的那样。老东西将几千万现金放在地下室当作镇宅之物全是无稽之谈，骗社会上那些无知白痴罢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乐承宇问。“你知道，还有人跟我一起来，她已经报了警，难道——”
“你说程芷珊吗？哈哈，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真让我大跌眼镜。看来，你真的以为她爱上了你？女人天生都是演员，可惜就是有那么多像你一样的傻小子上当。她是在逗你玩呢！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有她的份儿。当初是她主动找的我。毁了林崇道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你以为是远志写的那些网上杀人告白吗？你以为远志可以那么轻松进入这座公馆，避开监控系统吗？你觉得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你还不相信？现在，你可以回头看一看，她就站在你的身后，举枪对着你呢！真不好意思，我都想要大笑了，你真的——就像某位哲人说的，傻到极致都有几分可爱。”
乐承宇半信半疑，依然举枪与向义朋对峙着。直觉告诉他向义朋并没有说谎，程芷珊确实已悄悄站在了身后，他已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气，这熟悉的香气曾多少次令他倾倒，此时则让他掉进绝望的深渊。强迫自己不去马上回头直面她的脸，他不想也不敢马上验证究竟。此时此刻，他的最佳选择就是仍然将枪指着向义朋，摆出一副根本不相信的姿态，或可以拼个鱼死网破。
“你答应不答应，其实无所谓的。打死你的枪是远志的，芷珊和我会告诉警方，说你遭到一名陌生匪徒袭击。我和她会有一笔很好的账慢慢细分。这单生意，我们都是赢家。而你本来也可以赢。”
“可是，你觉得你们逃得过去吗？发生了这么多事，死了这么多人，你真的以为能够掩盖住这一切吗？褚队、邓总他们都是破案专家，你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吗？”
“差不多吧，只好赌一把了。人生有时就得冒点险。只怪你这么固执。”向义朋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程芷珊，把他交给你，你来处理他。所有的秘密将伴随着他和远志一起埋葬。”
程芷珊并没有动。
“这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来——”向义朋催促道。依然没有反应。向义朋觉得脚下的地面开始坍落，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他发现躺在地上的远志慢慢拱起身子，试图爬起来。向义朋觉得眼前一切在慢慢失控，似乎精心设计的太空飞行器偏离了轨道，正向漫无边际的天际飞去。一阵突然失重的空虚控制了他，惊慌失措之下，他不顾一切地将枪口从乐承宇身上移开，狠扣扳机，射向远志，而几乎在这同时，乐承宇的枪声也响了。在身子向后仰去的时刻，向义朋不甘心地扣动枪机，子弹射向了天空。
这个过程中，程芷珊一动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