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月夜小酌
这是小山岗水池园林处的一座水榭亭台，也是太上长老选择的下塌所在，水榭被命名为水月轩，亭台被称做清波亭。
此刻亭子里铺了四张香蒲草席，席子上摆了四张案几和四个半尺高的蒲团。每个案几旁都竖立着一个仙鹤造型的精铜灯台，仙鹤那长长的嘴尖上，用灵蜂蜜蜡制成的蜡烛闪耀着金黄而朦胧的光芒，散发着桃花的清香。
李成，大周，林红和方玲在亭子外垂手恭立，静候太上长老，林掌门和张长老，金长老的光临。
不多时四位长者就出现在亭子里。李成四人连忙上前，从储物袋掏出热气腾腾的烤鱼，炸鸡，灵桃鲜果，时令小鲜和几道李成精心烹调的下酒菜肴在案几上摆好。最后每桌又奉上两瓶神仙醉。
张长老问李成：“小丫头呢？”
李成回答：“在厨房呆着，不肯来。”
四位长者都笑了起来。林掌门一挥袍袖坐了下来，说：“算了，就随她去吧。你们也下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李成四人恭身行礼退下。
“这酒不错，是七弟你炼制的？”林掌门喝了口神仙醉，赞赏道。
“呵呵，你猜不到吧，这酒就是刚才那小子酿成的。”金长老喝一口酒，夹一筷子烤鱼，放在酱碟子里蘸了下放入口中，很满意这味道的样子。
“那个李成？不会吧，他又没到真元境，没真气，没真元力怎么能提纯灵酒啊？”林掌门很惊讶。
“其实我们都习惯了使用真元力，所以我们不会想到别的法子。那小子是没真气，没真元力，可他心思灵活，另辟蹊径，照样酿制成只有真元境修士才能炼制的灵酒。方法很简单，三蒸三酿，互相渗合。只是我们想不到而已。”金长老说。
“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看重一个杂灵根，甚至不惜交恶一个金丹真人的原因？”林掌门暗带讥讽的问道。
“冯希平？呸！他算什么金丹，我一直怀疑他是假丹，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他，五百多年前我们刚入宗的时候，他那个鸟样象是能冲进金丹境的人吗？修炼怕吃苦总偷懒，性好酒色，极其贪财。这样的人将来能成金丹真人谁会相信？”
“如果不是冯家在他身上花了大把灵石和修炼资源，请宗门金丹真人给他洗髓炼脉，他能成为筑基弟子？我们升上筑基只花了十七八年，他却费了二十二年，亏冯家还花了那么大的代价。”
“若不是冯家讨好掌门，费尽心思四处送礼，那废物能成为宗门精英弟子的一员吗？当时大师兄你忘了吗，宗门精英弟子三十六人，都是三属性灵根，在三四十年内俱已升上真元境，可那冯废物却花了八十多年。在宗门成了笑话，连四属性灵根弟子都不如。”
“接下来在百二十年内我们一共有十四人成为金丹真人，其余的也差不多到了真元境大圆满期。若不是流川七宗大战爆发，他们同样能升上金丹境。而冯废物呢？一百二十余年才让他摸到真元境中阶边缘。那时我们都以为这废物能修炼到真元高阶这辈子就完了。”
“三百年前那场七宗大战如此惨烈，我们五行宗损失最为惨重，宗门精英几乎损失殆尽。当时我们那一批的宗门精英弟子就剩下六人，加上冯废物。后来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们在大战中总是频遭暗算，门下依附的修行世家不是倒戈就是被灭？是不是出现了内鬼？”
“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冯家，地处战场边缘，却总是波及不到，这已经不是幸运可言了。偏偏这时，那废物竟然进阶成了金丹真人，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据冯家的说法是那废物得了奇遇，从而进阶成功。”
“七宗大战我们五行宗共陨落了十七位金丹真人，百余真元仙长，宗门里连同掌门在内六位金丹真人身负重伤并在数十年内先后陨落。五行宗当时正是风雨飘摇之际，宗门就剩我等六个新晋金丹真人和华师叔苦苦支撑，勉力维持宗门传承。”
“这时传来那废物晋升金丹真人之事，让我们多么欢欣，认为我五行宗又多一金丹战力。可后来的事你们不也看到了吗，宗内争权夺利这废物一马当先，对外争斗搏杀这废物消失的无影无踪。每次还都有各种借口。”
“六十年前那次他带二十余名筑基弟子前往归海墟，回途说遭到裂天宗伏击，弟子俱没，唯有他一人逃回。而后来在天枫宗却有流言传出，说裂天宗两位真元仙长喝醉了在坊市上说碰上五行宗金丹长老，才过几招那金丹真人竟然下跪求饶，还帮他们把自己带的弟子杀了个干净。”
“虽然后来裂天宗出来辟谣说没这回事。可逃命金丹，废物长老这名号就套在那姓冯的头上，也没见他冲冠一怒前往裂天宗拼命，反而就当没这回事一样。说实话大师兄你身为掌门，太纵容冯废物了，连带着冯家也在宗门仗势横行无忌，搞的乌烟瘴气。”
“三百年前七宗大战后，各宗进行过检讨核对，陨落的金丹死于何处何人之手都有明确记载。惟有我五行宗有两位金丹师叔心灯已灭，明知陨落却不知死因和地方。那六宗俱明确表示未对两位师叔下手，只知道两位师叔撤离战场时已负重伤。”
“这两位金丹师叔到底是怎么陨落的我们一直弄不清楚，现在已成迷团。七宗大战让我们从排名第五落到了最末，现在竟然连裂天宗都能欺上门来。真真气煞人也。如果那两位金丹师叔没陨落，甚至象华师叔那样成为元婴真君，那现在谁敢小觑我五行宗？”
“四十多年前桑五哥担任总坛总管，一次在和飞浪宗交易灵植时听那位负责交易的金丹真人说，七宗大战末期他还是真元仙长，一次身负重伤便将自己隐藏在一个洼洞里，似乎见过两位身穿五行宗法袍负伤的金丹真人匆匆向冯家所在撤离。”
“当时五哥还笑问了一句，问为何你们宗门当时没对冯家进行袭击？那金丹真人说自己也不清楚，只记得上面发布过命令，不准骚扰冯家所在地域。大战后他听说好象是冯家给各宗都献上了很丰厚的财物，才换来各宗不袭击冯家的承诺。”
“现在离七宗大战已过去了三百余年，飞浪宗的那位金丹真人也觉得没必要进行什么保密，只当做一个话题而已。但这事引起了五哥怀疑，暗中进行调查，却不知怎么的被冯家发现了动静。”
“冯废物纠结了一帮真元仙长诬告五哥里通外宗，私受贿赂，暗结恩义，图谋掌门之位。闹的全宗尽知。大师兄你身为掌门，却不辩是非，当众斥责五哥妄起贪念，五哥性子是何等高傲，岂能容下这脏水，当晚就负气出走。”
“大师兄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你听信了冯废物多少谗言，闹得宗门人心尽失，外头裂天宗步步紧逼，里头还让冯废物上窜下跳，欺上满下。身为掌门你就知偏袒冯家。你以为这样宗门就能保持和谐稳定一致对外？却不知大战将临内部脓包不除谁能安心为宗门效力！”
金长老借此时机把自己久藏于心中的疑虑和一腔愤慨统统倒了出来。
金长老的这番话犹若惊雷，让林掌门脸上青红交加，既震惊异常又羞恼不已。羞恼的是金长老丝毫不顾自己这个大师兄和掌门的面子，当着太上长老和张四弟的面直指自己犯下的错误是非，对自己逼走桑五弟和容忍冯家在宗门兴风作浪深表不满。
震惊的是金长老所说的冯废物极有可能是假丹一事。
流川界一直有个传言，如果一个真元境修士能得到一个金丹真人的金丹，那就可借这金丹晋升金丹境。但这样晋升的金丹修士只有金丹真人的寿命却无金丹真人的战力，故也被称为假丹。
如果冯希平真是假丹，那五行宗失踪陨落的两位金丹真人的下落就不言而喻了。一旦被其他宗门知道这个情况，自己这个五行宗掌门一定会被戴上有眼无珠，不辩真假的帽子，这下可就丢了面子，成为笑话的。
“别猜了，冯希平就是假丹。”坐在上首一直老神在在只顾喝酒品菜听着金长老抱怨的太上长老发话了。
“师叔，如果说宗门两位陨落的金丹师叔是遭了冯家的毒手，那现在冯希平手里应该还有颗金丹吧。”张长老迟疑的问道。
“冯希平不是老来得子吗？那小子也是废物，都一百五十岁了才到筑基八阶。冯希平应该是想让他儿子冲到真元境再使用那金丹，来个父子双金丹。”太上长老面带狰狞的说。
“既然师叔您早就清楚，为何不对那冯希平采取手段，还任由他在宗内作威作福？”金长老疑惑的看向太上长老。
“时间，迷惑，布置。当年我看到冯希平时就知道他是假丹，真想一掌拍死他，但老夫忍了下来。可笑那冯希平还自以为满的过老夫这双眼睛。老夫要借他迷惑裂天宗，对我五行宗采取蚕食而不是鲸吞。正好老夫借此拖延时间好做布置。”
“冯家胆大妄为，敢对我五行宗金丹真人下手，借金丹炼假丹，之所以容忍到现在只是时机未道。等老夫布置完毕也就是他冯家灰飞烟灭之时。”太上长老手中的杯子碎裂成灰，显然对冯家已是深恶痛绝。
“那为何今日师叔却对冯希平大加惩罚，不愿再容忍下去，若冯家今晚与裂天宗勾结突袭我宗门，而我等俱在此地那可如何是好。”林掌门急了，站起来就欲回宗门。
“坐下。”太上长老摆摆手：“冯家不敢，现在冯家就靠那废物金丹装门面。如果勾结裂天宗而导致那废物出了意外，没金丹真人的冯家在裂天宗就是一块肥肉任由他人宰割。还不如在我五行宗威风，冯家不会如此不智。”
“过一段日子相信会有很多人找你说情，伯航，到时你就要表示可以考虑。然后老夫会找个时间宣布闭关，你就趁机把那废物刑期减为二十年，冯家就会帮我们再拖延二十年。呵呵，只要这二十年一过，就是我们吞并裂天宗了。”
“哦，师叔为何这么说，虽说经过二百多年的休养生息，流川七宗俱已恢复了元气。就算二十年内七弟能晋升元婴境，宗内再晋升三四个金丹。可裂天宗二十年却可晋升七八个金丹，他们底气远比我们五行宗深厚。我们依旧在高端战力吃亏啊！”林掌门不解。
“呵呵，伯航啊，知道二百年前先代掌门因伤逝世后老夫为什么指定你做掌门，却不让公认的能力更出众的王石执掌五行宗吗？”太上长老笑着问林掌门。
“那是师叔慧眼识人。”林掌门忙冲太上长老致意，这点林掌门心里明白，当时先代掌门刚刚去世，宗内人心惶惶，做为五行宗硕果仅存的元婴真君华师叔力排众议，扶持自己坐上了掌门的宝座。
那时林掌门虽是新晋金丹真人，却在流川七宗默默无名，不象自己的五个师弟已经在七宗大战时创下了赫赫威名。他自己也没想到华师叔会让自己当掌门，而不是众望所归的二师弟王石，一时又惊又喜。也正因如此，二师弟王石才托言寻找元婴大道一去无踪。
“哈哈哈。。。。。。”林掌门的回答让太上长老大笑起来：“伯航啊伯航，想不到当了二百年掌门倒让你有了自信，这倒是件好事。只是当时选你做掌门，不是老夫慧眼识人，而是基于几个考虑。”
“一是你身为大师兄，年龄最大，选你做掌门可稳定宗内人心。二是你性子优柔寡断，这会让裂天宗产生不了威胁感，放松对我五行宗的逼迫。三是你耳根子软，容易偏听偏信，这样更能迷惑冯家和裂天宗，认为我五行宗已走下坡路，等时机成熟伸手一摘，这果实就入了口。”
“身为五行宗掌门二百年，你自己想想你在任上到底做了什么，有什么成就。其实老夫对你很失望，做了五行宗二百年的掌门，你竟然到现在连宗门的根基是什么还搞不明白，处理事情只知道和稀泥，一直碌碌无为。事实上无论你那位师弟当掌门都比你出色能干，只是当时迫于形势，老夫不得不让你做这个掌门而已。”
“伯航啊，老夫不想动你的掌门位置，只希望你能好好反省，正视自己的缺点，改过自新，带领五行宗走上振兴之路。今天既然说开了，老夫就告诉你们，如果今天晚上裂天宗敢来偷袭，他们就会发现我宗门内还有一元婴四金丹。”
“你三弟小曾在前年已晋升为元婴，托名养伤实际只为避人耳目。你五弟小桑对外称不明下落，实际却在宗门密地为新晋金丹护法，只要再过二十年，宗门密地将再晋升八位金丹。”
“所以老夫才说，到时我五行宗将吞并裂天宗，而不是现在只能惨胜，最后白白被那些旁观的捡了便宜。”太上长老这番话让金长老惊喜万分。原来太上长老在幕后做了如此周密的安排。
至于林掌门，则被太上长老前面所言气得浑身直颤抖，根本没理会后面说的是什么。
“师叔，不知还有三位新晋金丹是哪几位真人？可是我等认识？”金长老问道。他一直负责总坛事务，对宗内人事反倒不大清楚。
“想当初你们刚刚入宗，转眼已过五百年。不知你们可知道那位被称做五全真人的杂灵根金丹真人？”太上长老并没回答金长老的提问，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见金长老点头，太上长老才继续接着说了下去：“那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啊，有大毅力，大恒心，又碰上大机缘，终于让他成了我五行宗立宗三千年来第三个杂灵根金丹真人。只是当时我五行宗人才济济，单单金丹真人就有二十余名，他并不起眼，反因杂灵根出身屡遭讥讽。”
“因此他发誓要改变杂灵根修炼慢的情况，花费数十年研究出了一套功法。能让一个杂灵根象三属性灵根弟子一样在二百年内修炼到金丹境。只是这套功法太过霸道，修炼时极其残忍，于是他决定去其他位面寻找，不信这三千世界没有一部适合杂灵根修炼的功法，最终一去不复返。”
“临行前把那套功法交付与我。自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后，老夫便物色杂灵根弟子人选，在宗门密地修炼那功法。只可惜二百三十余杂灵根弟子，到现在只剩一十七人，十不存一啊！”
“师叔，你说的那三位金丹真人都是杂灵根？”太上长老的话让金长老大为惊愕：“什么功法竟如此霸道，二百三十余人只剩十七，这太残酷了吧。”
“那是一部炼体功法，而参加修炼的杂灵根弟子全部出于自愿。”太上长老脸色很是沉痛：
“那位五全真人认为，勤能补拙，杂灵根弟子修炼慢那就多修炼，只是人的经脉承受度是有限的，所以他就想出这个炼体功法强行扩张人体经脉的强韧和宽度，使本来只能运行五个大周天的能运行十个大周天。”
“这让修炼者极其痛苦。到后期更因灵气的不受控制而容易暴体身亡。就算现在已晋升金丹境的三位杂灵根真人，也因为修炼这功法使身体内部暗伤甚多，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生命力。”
“玄清已经对他们诊断过，除非得到什么天材地宝对身体的滋养，否则他们的寿命就只有你们的一半。金丹八百年，可他们只有四百年寿命，就算这次和裂天宗恩怨了结，他们也最多只能再护持宗门百余年。唉。”
太上长老的话让金长老沉默下来，张长老也对他点点头，示意太上长老说的确是真的。
林掌门此刻举着神仙醉在狂饮，一心寻醉。
太上长老看着他摇了摇头，也不搭理。
张长老用神识一直在关注小丫头的情况。
而金长老则在为太上长老透露的宗门秘辛而感慨。
清波亭里一时沉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