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诸班军是柴荣在高平之战后,携大胜之势抽调地方军中的精壮编练而成的,殿前诸班军的成军削弱了地方,加强了中央,强干弱支下,地方再无反抗中央的能力,这基本标志着五代地方军阀割据的结束。
之后这支有强军之名的殿军随着柴荣和赵氏兄弟南征北讨,基本上平定了南唐、后蜀、北汉、吴越等国,最后在赵二北伐卢龙的时候于高粱河一战尽没。虽然大宋在战后又重建了殿军,但是此殿军却非彼殿军,再无强军之名了。
现在的这支殿军更多的是负责拱卫东京,其中多是功勋贵家子弟,这些二代们所拿的饷钱远超其他禁军,但战斗力却连其他禁军的皮毛都摸不到。
想让这些习惯了斗鸡走马的功勋子弟们出城驻守吃苦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殿军的校场就在东京内城中。身为殿军金枪班的教头,徐宁自然也住在内城中。
不过徐宁虽然领着个枪棒教练的职责,但是想让那些习惯斗鸡走狗已经被汴梁的暖风磨去了骨子中血性的功勋子弟们来日日操练,却是连三衙太尉高俅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徐宁若是无事也只是每日一早去衙中点个卯,而后便回府去,或陪伴妻儿或打熬自家武艺便是一天过去。
其实徐宁自家已经厌倦了这样有规律的生活了,若是有可能的话,他更希望能去西北走一遭,凭自家一身的好武艺,虽然因着自家武臣的身份,拜相是不可能的,但是封侯却是绰绰有余,也好过似如今这般日日消磨时光!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想起了自家在西军中的表弟,那家伙虽然武艺比不得他,但是每次随着西军的相公来东京面驾的时候,却都是一副得意的神气模样,在自家面前说西军中杀贼的故事那叫一个唾液横飞,此时,他倒会有些羡慕那厮了。
如今倒有大半年未见到他了,也不知道如今他是个什么景况?
他所在的金枪班共有三千人,皆是金甲金枪,是当今官家亲自下令选取生的好看又高大的禁军汉子组建而成的,仿得是五代前期那支纵横天下的‘银枪效节’前例,对于赵佶这样一个文青来说,这也算是满足了他驰骋沙场的梦想了。
所以每逢他要出宫游玩或去金池观景的时候,都要让金枪班随同,不过近几日官家日日在宫中忙着修仙与林道长交流修仙经验,是以金枪班倒是清闲的紧,早上徐宁去衙中点了卯之后又与同事闲谈了几句,便回转家来。
他的家离三衙并不远,直走下,不过一刻钟左右,他便走到了自家所在的那道巷口,让他惊诧的是,在他家巷口住居然系着一匹头尾长有差不多一丈,高有近五尺的骏马,那匹马还不时的发出阵阵的嘶叫声,引来周围人纷纷的围观。
徐宁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称赞道:“好马!”
大宋自己不产马,辽人又不肯向大宋卖马,大宋能得到的马都是西北番部回易来的河西马。这些马来自河西苦寒之地,吃苦耐劳不错,但卖相比起辽东马却是差的远了,若要形容起来大约就是suv与qq的区别。
“却不知道是谁家的好马?”徐宁手提着金枪在原地顿脚看了一会儿,方才忍不住收回目光向着巷中走来,他这人性格有点宅,若是没有什么差事的话,他会一整天都呆在家中陪着妻儿。
“你这人……哎……主人,家里来了客人了,主母让我速速的去衙中唤你回来招待!”徐宁正走着却没提防与一个女子装了个满怀,徐宁是个武将,身体强健不是常人可比,那女子被他撞的向后踉跄退出几步,那人本是一脸的恼色张口便要埋怨,不过抬头见到是徐宁,连忙收了口,嘴上满是欣喜的说道。
这与徐宁装了个满怀的人正是徐宁家的丫鬟唤作梅香的,徐宁也知道这丫鬟平日里最得自家娘子的欢喜,轻易不肯派出来的,现在娘子要她这么急匆匆的赶去衙里通知自己,定是来了要紧的人了。
想到这里,徐宁不由的快行了几步,梅香则小跑着跟在徐宁身后,不一会儿就到了自家屋子门前,此刻在那屋院门前正有两个精壮的汉子候在那儿,看似在等待什么人一般!
“究竟来的是谁?”徐宁看到这两个精壮的汉子,又不由的想起了院子外头的那匹骏马,恐怕那马也是那人带过来的吧!“俺何曾认得这般的人物?”
带着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两个守在门外的汉子,徐宁推开大门边走进小院中边喊道:“娘子,俺回来了!”
东京城中寸土寸金,徐宁虽然贵为金枪班教师,俸禄不少,可武官毕竟不是文官,来钱的路数少,所以他也置不起多大的宅子,小院中前后只两间小屋子,更养不起多少的仆人,统共只雇了两个丫鬟服侍他妻子,先前曾担着禁军总教头的林冲也是同样如此。
能在东京城中置下大片宅子的除了那些皇室后裔,武官中人屈指可数,高俅、童贯等。对,童贯也是武官,照宋室的规矩,宫里的太监是没有品阶的,而出宫的那些太监也只能做武官。
因为宋朝的政治格局是文臣一家独大,照士大夫们的看法:身体都不健全的人也想与某等同班而列?你们只配跟那些莽汉武夫站到一堆去!
由此看来,宋朝的这种士大夫一党zhuanzheng的格局也不能说他不好,他还是有些优点的,比如从先秦到明末,宋朝是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大太监主宰朝政的朝代,武臣外戚的势力也被压缩到了极限。
就是童贯那样统帅西军几十万大军的大太监,一个小小的进士都敢当面辱骂他;狄相公那样武功堪称盖世的战神,韩琦都能随意杀他副将,对他杀鸡儆猴,最后连他自己都被韩琦猜忌而死,由此可见一斑!
徐宁家的院子不大,所以即便是他喊得声音不大,屋中的人还都是听得分明,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带着欣喜的声音响起:“哥哥你总算回来了,俺好久未曾见到你,可是想念的紧!”
话音刚落,一个双臂粗壮,身材五尺上下的精悍汉子便从门内走了出来,面上满是喜色的大踏步走了过来紧紧的握住了徐宁的双手。
徐宁定睛看去,却见握住自家手的是一个面上生满了麻点的汉子,他也大喜惊呼出声:“原来是却是兄弟你,俺先前还思量着许久未曾见你,准备托人送信与你,好让你来东京与俺团聚一番的!”
这个在徐宁家的麻脸汉子正是汤隆,他奉了邓龙的命令,一进城就带了两个属下跑到内城来寻徐宁,不过他来的有些早了,徐宁恰好在这时进衙点卯去了,徐家却只有徐宁的娘子在。
不过汤隆也不是第一回来徐宁家,所以徐宁的妻子也认识汤隆,更兼她也几次听到自家丈夫谈起这个小叔叔,是以她便连忙的让梅香去喊徐宁回家,却没想到徐宁恰好在巷口碰到了梅香。
“对了,近些日俺未曾听到西军有相公进京的消息,兄弟你怎的倒到了此处,莫不是来此有什么公干吗?舅父身体一向可还好?”徐宁回来后,他的妻子自然就避到了后间房中去,徐宁却与汤隆来到厅中坐下,徐宁开口问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俺如今却并不在西军中公干了!”汤隆闻言却是面色不好看的摇了摇头方才接着道:“至于俺父亲,却是年前已经归天了,他死前也常思量着未曾见到哥哥你一面,想念的紧!”
“原来如此么?”听汤隆这么一说,徐宁的面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语气也变得有些哽咽起来:“舅舅尊前俺却便不曾有过甚孝敬处,却没想到就再没孝敬的机会了!”
“生老病死,自有天命,哥哥你也勿要过度悲伤了!若是父亲晓得了,怕是要怪罪俺的!”汤隆见徐宁悲伤的紧,忙出声安慰。
徐宁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而后方才道:“舅舅归天一年多,俺却不曾晓得,更不曾去祭拜过,俺这个做外甥的实是不孝!却不知道舅舅被安葬在何处?俺日后也好去拜祭一番!”
“父亲被俺安葬在古渭寨旁,这也是他的意思!”
“舅舅一生都在西军中搏命,又靠着一身修理打制兵器的好本事做到了古渭副知寨的官位,葬在古渭寨旁也是合适!”徐宁点了点头,却低着头默不作声,显见还没从乍一听闻舅舅已经归天的噩耗中醒转过来。
古代背井离乡的人多有落叶归根的习惯,便是死后都要将尸体运回家乡安葬,比如喊出那句:吾辈士子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横渠张载本来就不是横渠人。
他的父亲死在四川,他和弟弟扶着父亲的棺椁从四川一路回家,结果走到横渠的时候花光了路费,再走不下去,只得将父亲安葬在横渠,而他则在横渠定居守陵。
不过武人却又不同,武人更喜欢自己能被安葬在自己战斗最多的地方,“何须马革裹尸还?”
“对了,外面那两人可是兄弟的随从?巷口的那马怕也是兄弟的吧!却不知道兄弟如今又在何处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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