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一节香蕉俱乐部
那种感觉是很奇怪的,我们是是别人恋爱的旁观者,舞台外面的两个人,剧场很大,众多的演员在台上跳来跳去,观众却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是他。
赵凝《1999,虚构的女儿伊豆》
在华丽的大酒店高层的一间多功能厅里,香蕉俱乐部正在举办一次含蓄的见面会活动。梦去是在网上偶然看到这条消息的,她本来不是这个俱乐部的成员,但是她想脱离原来的朋友圈子,重新开始新生活。
香蕉俱乐部是一个单身俱乐部,据说有一些工作繁忙的男女就在俱乐部的申请表填上一张填上一些姓名年龄职业之类的“要素”,然后回家等消息就可以了,所以“香焦俱乐部一也叫”要素俱乐部“你的”要素“和我的”要素“相”吻合“电脑就会把你们自动合并同类项”,据说香蕉俱乐部的成功率相当高,梦去懒得再在人群里晃来晃去了,碰到的人不是骗子就是**狂,她想找一个可靠的人过一种没有危险的生活。
飘来飘去,没有结果,她受够了。
香蕉俱乐部那条诱人的信息给了她一点信心,她是在五分钟之内决定去参加那个神秘聚会的。
一想到那些陌生的脸,梦去有些兴奋。她觉得人生变得越来越像游戏了,包括这种择偶方式在内,跟儿时做的游戏几乎没什么区别。她坐在镜子前化了个不浓不淡的妆,然后打开衣柜心烦意乱地挑衣裳。太多选择的可能性往往使人无从选择,衣裳也好,职业也好,爱人也好,都是这个道理。最后梦去挑了一件非常简单的裙子穿,胳膊光溜溜地露在外面,感觉比较爽。
梦去梳了个王菲曾经梳过的那种朝天鬏去参加聚会。
她想也许她一无所获,但她无所谓就当玩玩。她已经被骗了那么多次,已学会了用骗眼看人生,就拿生活中的人都当成疯子骗子好了,有这种想法做底,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空心玻璃电梯正在节节上升,眼前的景物快速变幻着形状,刚才在一层广场上喝咖啡的人现在变成像铅笔橡皮那样小的卡通人,梦去感到自己脚心离地,正在快速升飞到另一世界里去。
果然,门开了,梦去看到另一个世界里的男女,他们的面孔是漂亮而又陌生的,他们的衣着都很得体,他们都是花了钱到这儿来寻找意中人的,他们先得包装好他们自己,然后再挑选中意的人物。
梦去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饮料,就有人朝这边晃晃悠悠地靠过来。
你好。他说。
他的声音是受过训练的普通话(果然,熟了之后梦去知道此人在大学时代曾排演过话剧,而且还是积极分子),梦去觉得他的声音很耐听。那人显然是个自来熟,往梦去旁边一坐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他说他是某某报社的记者龙舌蓝,因负责美食版所以一天到晚吃香的喝辣的跑跑颠颠生活忙碌而又快乐。
梦去说:快乐?我现在还很少听有人说自己快那人说:可我觉得很快乐。我下了班什么也不想,听听音乐,玩玩电脑游戏。我也不想结婚,我一辈子就想这样玩下去。
“不想结婚你来这儿干吗呢?”
“可这是交友俱乐部呀。”
“哦。”梦去说,“交友俱乐部。”
你这人看上去挺纯洁的。
你骂我呢?
男的说:现在纯洁都变成骂人的话了?
梦去盯了他一眼,然后笑了。
你会跳舞吗?我请你跳个吧。
不会。
“其实,我也不会。”
那个叫龙舌蓝的记者冲着梦去狡黠一笑,然后还是起身请梦去跳舞。梦去只好站起来,听到耳边男人声音极小地对她说:就当散步。灯光暗下来,有一些神秘的小灯在闪,梦去感到腾云驾雾一般,视线里的东西变得忽高忽低,他们像踩在一片棉花地里,深一脚,浅一脚。
音乐很好。
灯光很好。
感觉却不怎么好。
一个说,我看咱们就别这么硬撑着了。
另一个说,我看也是的。
那段音乐却真是好音乐,像液态的水银在空气中流淌一般,声音在空中闪着奇异的光亮,他们似乎被什么东西点着了,两人很快从晃动的人群中间走出来,回到刚才那个角落。静坐着,感觉比刚才混在人群里要好。他们谈各自的生活,各自的经历和遭遇,聊着聊着,有一个人名冒了出来,把梦去吓了一跳,梦去不知道他说的这个郭东立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郭东立,这个名字在当时让梦去听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说,那个人一开始看上去挺正常的,后来我把他介绍到我朋友的公司,没想到卷走人家一大笔钱,再也找不到他人影……梦去想,这个城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磕头碰脑的怎么总能碰上。围绕着郭东立这个话题,他们聊得很投机,聚会散伙的时候,龙记者伸出一只手来对梦去说:
“咱们算朋友了吧?”
§§§第二节灰衣人
卫晓欧是母亲同事的孩子,和梦去同岁,听他母亲说他在税务部门工作,工作稳定安闲,三十出头,单身,单位很快就要分给他一套地段不错的房子,据说这是最后一批分福利房了,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后面遨句话在梦去听来好像**裸的暗示,“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母亲的意思是说,像卫晓欧这样的男人以后就很难再遇到了。
在与卫晓欧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家里出奇的安静,父母居然没有吵架,而是安静地呆在各自的房间里不知在做什么。客厅里的电视开着,但房间里没人。电视的音量不知被谁开到最小,几乎听不到,但是细细的、游丝一样的唱戏的声音还是从缝隙里流泻出来,飘进梦去的耳朵里。
梦去不知道明天下午要见的人到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不大相信母亲的话(母亲把她同事的儿子形容得过。
于优秀了),她想那人要真是像他们形容得那么好的话,怎么会到三十多岁还没结婚呢?梦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索性坐到客厅里对着电视发愣。她用遥控器胡乱地调着台,有的台在哈哈大笑,有的台在激烈枪战,有的台在演古装戏,有的台则在演美国未来片……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悄无声息地立在梦去身后。
如果不愿意,就别勉强。
母亲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大大出乎梦去的意料。
不,妈妈,明天我去。
梦去听到自己嗓子眼儿好像长出另一个小舌头在那儿乖巧地说着话,“妈妈。”梦去听到那个乖巧的声音又说,“我觉得那人条件确实不错。”
窗帘是暗灰和粉红交织在一起看上去有点乱的色泽,梦去就坐在挂有几块类似窗帘的一个长厅里等待卫晓欧的到来。他母亲介绍说卫晓欧身穿一套灰制服,梦去到得有点早了,感觉有点尴尬,她在约好的那家饭店门口转了一小会儿,太阳很刺眼地照在头顶上,她很恼火,一方面怕脸晒黑了,另一方面又觉得到得太早坐进去等人家是不是显得太迫不及待了。想来想去对母亲安排的这种见面方式厌烦起来,推开玻璃门坐到里面心里像着了火一般,好在没坐多久,那个灰影子就从玻璃门外面移动到玻璃门里面,然后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是梦去吗?”他说。
“我是卫晓欧。”他又说。
他有些拘谨地站在那儿,穿着灰色制服,手里拎着一只中规中矩的公文包。他面孔瘦长,微黑,人长得不算难看,基本上没什么特点要说特点的话,那套灰制服成为他平淡中的一种特色。梦去说,“你好。”
龙舌蓝在梦去和她新认识的男朋友卫晓欧走过街口的时候,往梦去呼机上打了一条信息,说明天想去游泳,问梦去想不想和他一起去。他总在呼机上留较长的信息,不像别人,一般只留“回电话”。龙舌蓝说他的汉字呼机上可留一万字,可容下一篇短篇小说。不过认也没试过,不知这一万字的容量是真是假。龙舌蓝要游泳的信息发到梦去的呼机上,把平静的梦去搅得有点乱。斑马线上人很多,车流来来往往令人眼花缭乱想过又不敢过,没有一辆车肯放慢速度放行人先过去的,所有人都在赶命似地赶时间,梦去和刚认识的卫晓欧晃在马路中间,进进退退,犹豫不决。
“咱们现在去哪儿?”男的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
女的说:“你不是知道上哪儿吗?我以为你知道上哪儿呢。”
男的又说:“我也不知道上哪儿好。”
女的说:随便吧。
经过这么一番没意思的对话之后,他们终于寻找机会过了街,然后沿着马路旁边的人行道慢慢往前走。
龙舌蓝的游泳信息在这时又响了一遍,那声音像一尾机灵清秀的小鱼,在一对无言的男女之间游来游去。卫晓欧说:“你要回电话吗?我这儿有电话。”说着,欲打开随身的小包取手机。梦去说:“噢,不用了,没什么急事”“没什么急事你也回一个吧一人家呼急。”
“哦,不不,没事儿。”
这样说了两句,两个人就又僵住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路边的小店门口站着一些暧昧不明的人,他们看起来极为相似,像戏剧里的纸板人那样凝住不动,有光线在他们脸上流连,天地是动的,车流是动的,人却是僵死不动的。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灰衣人拘谨地问了句,像是没有把握,不敢把话说得太满,问这么一句含含糊糊的话,随时可以吐出来,也可以吞进去。
外面的街灯二盏接一盏地亮起来,他们面对面坐在一扇窗边,点了一道清蒸鱼。雅致的小餐馆使人感到像家一样温暖,坐在那里梦去就想,有个家其实也很不错。灰衣人坐在对面。清蒸鱼相当清淡。小菜一盘接一盘被送上来,小碟小碗,看上去精致可人。那顿饭吃得很慢,但气氛很好,两个人话虽不多,彼此却是有感觉的。
好吃吗?灰衣人摆弄着手中的筷子,问。
“好吃。”
“那以后就常来,我过去常常一个人来。”
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哦,不,我以前也谈过女朋友。”
梦去“噢”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专心吃鱼。鱼刺细小密集,稍一不注意就会扎了嗓子。
“你以前也有过男朋友吧?”卫晓欧问。
有啊。一个小鱼刺就在梦去说话的时候,狠狠扎了她一下。
§§§第三节晃动的水中倒影
龙舌蓝坐在落地大玻璃窗前手里拿着手机,一刻不停地往外拨电话。他面前的圆桌上放着一杯可乐,吸管斜插着,他并不去碰它,而是眉飞色舞地打电话。这是一座购物中心的顶层,龙舌蓝坐在那里等人,他已经跟梦去约好一起去游泳,顺便聊聊那个他们共同认识的失踪的男人郭东立。
梦去穿过一大片游戏机海洋来到冷饮厅的大玻璃窗前,她看到龙舌蓝坐在那里打电话的背影竟然有点像郭东立。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又变了一张脸,冲她笑了一下,用手指指电话,意思是“我接个电话马上就完”,梦去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冲着窗外缩小了比例的卡通车流愣了一会儿神,这时候,龙舌蓝终于合上电话冲梦去很灿烂地笑了一下,说:“嗬,这身衣服真漂亮。”
“你是说我人难看,不配这衣裳吗?”
你怎么这么想呀?
“不这么想,那怎么想?”
你这么抬杠就没意思了吧。
又说:
“想喝点什么?”
“不喝。”
龙舌蓝一日喝光杯子里的冰可乐,站起来说:“那咱们就走吧。”
晃动的水中倒影使梦去的叙述变得恍恍惚惚,当时的人和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梦去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在这种晃动不安的环境中无法讲述一段离奇的故事,坐在游泳池边的桔黄休息椅上,梦去向龙舌蓝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她和郭东立那段以为会天长地久其实却像兔子尾巴一样短暂的恋爱经历。
游泳馆就像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镶嵌在巨型购物中心的中间,外面有人走来走去,里面是行走的或者游动的鱼。
龙舌蓝的体形很好,比例匀称,肌肉也较发达,他会游各种花样,表演给梦去看,他的蝶泳游得像那么回事儿,自由泳也能游得水花四溅,他笑呵呵地告诉梦去,他做记者大概并不怎么合适,要是早几年或许能当个游泳健将奥运会冠军什么的,说完他自己就先自嘲地笑了起来。他的生活是飘忽不定的,愉快都是表面的愉快,在这个城市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全知道,他今天在五星级的饭店里溜达,明天又在一个高级得不得了的地方晃悠,他满嘴时髦用语,穿的戴的用的玩的也都是最酷最前卫的,可梦去总觉得他内心深处有一个空濑,在他笑容背后,有一种苦不堪言的寂寞和不满足。
梦去渴望安定下来。
飘得太久,越飘人越空。
这时候,灰衣人的形象逐渐从水面上升腾起来,他代表着梦去安静稳定的后半生。
§§§第四节结婚
在税务部门工作的卫晓欧派人订了一家高级酒店举办婚礼,他对新娘梦去说你什么也不用操心,一切由我来办就好了。
梦去对能干而又办事严谨的新郎很满意。
梦去差不多把过去的事都忘了,她近来忙于装修新房,订家具,买衣服,买电器,忙得脚丫子朝天。她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归宿,不用在那些满嘴谎言的男人中间晃当了。29岁那年,她还是个处女,后来她遇到了许许多多男人,他们在抚摸她身体的同时,说着各种各样花样翻新的谎言,把她都说晕了,真假难辨,谁也分不出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卫晓欧是一个真实有信用的男人。他说单位很快就要分给他房子了,果然,没过几天,他就拿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来见梦去。
“喏,新房的钥匙。”
“这么快就拿到了?”
梦去接过钥匙,高兴得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
然后梦去就放下手头的工作,高高兴兴去看房子。梦去办公室的那些同事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俩,张启明也说“这下要吃你们喜糖了”,听起来就跟他们从没有过任何关系就只是一般同事似的,一切都掩饰得很好,掩饰得像那么回事,大家帮着梦去把过去掩埋起来,前面的一切都是全新的。
出租车在平滑顺畅的三环路上稳稳地开着,阳光在一对新人的脸上均匀平滑地抚摸着,绿草和新的住宅区在眼前逐渐展现开来,新建的小区像卡通画里的世界一样美丽。出租车里一直回荡着《夏日最后的玫瑰>那舒缓优雅的女声,梦去以前曾经许多次与这首歌相遇,这次却被这首慢歌所震动,眼前的景物如绿色绸缎般滑动,然后,柔软地浮动起来,悬在半空。
梦去没想到卫晓欧事先预订的那家神秘饭店,竟然就是百合举办婚礼时那家。百合依旧打扮得很妖艳,只不过这一回她已不是新娘,而是新娘的朋友。
百合说,喝酒喝酒。
百合说,哈哈,结婚?我刚把婚离了,你怎么倒又要结婚?
百合说,没醉没醉,我没醉。
百合尖锐的声音像碎玻璃一样在人们的耳膜上划来划去,梦去觉得一阵阵刺痛,她看见一些红龟的东西从百合嘴角流下来,可是别人好像都没有看见。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只顾低头喝酒吃菜。
胡楠坐在另一张桌上,与百合隔着遥远的对角线,他们就像陌生人一般,各吃各的菜,各高各的兴。
在梦去的婚礼上,百合失态地摔了两个酒杯,并把一整瓶红酒从头顶上倒下来,她那头染得过度的金发立刻与红酒发生炽热的化学反应,当即腾起一股绿烟。
角落里有个男人若无其事喝着清酒,吃着美味,一嘴里哼出句:
“这个女人疯了。”
§§§第五节床
空调机发出轻微的嗡嗡的响声,梦去躺地柔软爽滑的床上,感觉到身体底下的簇新织物甜软地舔着她的皮肤,她的全身被一点点地激活了,处于等待状态,卫生问哗啦啦的流水声更增添了她的焦灼与兴奋,这种焦急无疑拉长了男方的洗浴的时间感觉上他好像已经洗了好长时间了。
他可能是个过分爱干净的男人,梦去想。
他们在结婚以前除了接吻什么也没干过,因为梦去觉得卫晓欧是个极守规则的人,他大概不愿在婚前与准新娘干什么过分的事,他的职业影响了他的性格,使他变得克制而冷静,一是一,二是二。
他穿着浴衣水淋淋地来了。他的头发很湿,一滴滴地往下滴着水。他把冰凉的头按在她胸脯上,他直接衔住她的**,一开始梦去还以为他很在行,**被一种吸力吸住,吸出一股涌动的力量。
他把手指放进她的身体;
她开始小声地呻吟;
她的汁液濡湿了他的手指;
他的吸吮放松了她身体的每一个关节;
柔软的呻吟声如绸缎在空气清凉的卧室里舒展,梦去听见自己的骨骼在**深处发出格格的声响,男人的揉搓使这种声音充满动感的节奏。然后,他的身体压上来,他们进入正式**阶段。他有点瘦,他的骨头很痛地硌着梦去身体的某个地方,那个痛点的感觉掩盖了其他,当她正想移动身体,换个姿势,他已经出人意料地结束了。他平躺在那里,不说,不动,也没有呼吸。
梦去再次听到嗡嗡的有点烦人的空调机器声,世界上所有声音都被这种机器声掩盖了,空气荒凉的家中,没有一点人气,刚刚磨擦出来的一点点热气很快被蒸发掉,看不见,摸不着,身边的男人没有一点声息,也许是睡着了。
§§§第六节梦
梦去新婚第一夜梦见她和男记者龙舌蓝在一起,这个梦使梦去醒来后万分惭愧,漂亮的新家里晃动着另一个男人漂亮的影子,他性格很开朗,说起话来总是笑声不断,与性格内向的卫晓欧形成鲜明对比,梦去开始怀疑自己,问自己这么性急地嫁给卫晓欧是不是一个错误决定。
卫晓欧只有七天假期,然后他就上班去了。梦去他们单位规定结婚可以休息半个月,独自一人在家,新家安静而又陌生,从窗子里望出去,一幢幢新楼在阳光下泛着簇新的无人居住过的光亮,她想,她真的是结过婚的女人了吗?她暗自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梦,梦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是原来的她。
有一天下午,梦去正一个人在空调房里闷着,好久没有响起过的呼机突然响了,梦去愣了一下,这种熟悉的“滴滴”的声音像一只银亮的魔鬼的钩子,将她勾回到过去状态,有一个熟悉的名字从小暗屏幕上跳出来,不管是谁,梦去都感到高兴。
“喂,胡楠吗?我是梦去。”
梦去已经好几天没跟外界联系了,感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变调,尖锐中带点莫名其妙的尾音。
胡楠的声音没有梦去想像中的那般清亮。
他恍惚。
他怯懦。
他仿佛被雷电击倒了。
梦去在快餐店见到垂头丧气的胡楠,吃了一惊。只见他胡子拉碴,头发理得又短又狗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漂亮男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呼我出来不就是为了跟我谈的吗
你是不是病啦
梦去的声音像冰冷的石笋一般悬挂在半空中,无人接应。快餐店里白茫茫的人群喝着白茫茫的冷饮,有一个孩子正用一只大勺将一坨白色奶油挖进嘴里,他的嘴大得惊人,梦去一直盯着他的嘴,担心他连勺子一起吞进去。这时候,柜台上摆放着的一只红色电话很阴森地嗡响起来,别人并无反应,可坐在梦去对面的胡楠却上牙碰下齿地剧烈抖动起来。
§
妹妹梦去姐姐梦来16_第十六章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