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大的董事长，我哪敢不给机会啊！说吧，听你的，怎么喝？”
“老规矩，好事成双。”说完，齐明远一口喝下半杯，王局长当然也得跟着。
与多年前相比，据说现在这种喝法已经文明了很多。那些年，如果遇到酒桌上说了算的人酒风霸道，当时流行一二三三二一，即第一杯酒一口干，第二杯两次干，第三杯喝三口，第四杯喝三口，第五杯喝两口，第六杯一口闷，没有四五杯酒的酒量，根本不敢上前，即使这样，一场酒局下来，桌上清醒者最多不过一二，其余人等，要么东倒西歪，要么呼呼大睡，现场表演者也不鲜见。
“齐董，咱们互敬。”这次王局长主动举杯，没等齐明远说话，他先喝了。
服务员再次斟酒，王局长已经喝下三杯，他建议放慢速度。今晚这场酒局，老王知道主人的目的，于是他想来个反客为主。
“服务员又给咱们斟满了酒，作为今晚的客人，我说句话可以吗？”王局长先看看石大清，又看看齐明远。
“王局长请。”石大清说。
“石总，我为大清集团的蓬勃发展感到由衷地高兴，更为东兴市第一个休闲旅游项目落户大清集团而骄傲。我敬你们二位。”老王带头，三人共饮。
见王局长主动提及，石大清趁机插话：“王局长，我们的休闲旅游项目，还请你多关照啊！”
坐在对面的齐明远暂且不提，仅就石大清而言，他可不比那些以乡镇企业和手工作坊起家的民营企业土鳖老板，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在他给王局长打电话时就感觉到，老王今晚同意出席这个酒局，完全是为了应付场合，老王内心其实并不愿意吃这顿饭。但不管怎样，只要老王来了，就得按他和齐明远事先商定的对策进行，而不能让老王反客为主，使他们往下没法讲话。
“说起这个项目，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这个项目确实是得到市领导的关注，也符合产业政策，应该得到我们主管部门的支持。不过，正如我曾经和石总说过的那样，东兴是个工业市，虽然工业企业比较多，但这些企业很多从事的都是传统产业，所以本市‘去产能、调结构’需要扶持的面很宽，我们得统筹考虑。”除了说话口气比较婉转，王局长几乎把上次对石大清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既然王局长说到这里，我有个疑问：据我所知，在年初的‘两会’上，市长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指出，落实‘去产能、调结构’的政策，不能面面俱到，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在分组讨论时，特意请程市长对这段话做了解释，程市长的意思就是扶持要分出轻重缓急，有轻有重，有先有后，对那些落后产能该停就停，该关就关，不能再给他们资金，让其苟延残喘，日后死灰复燃。王局长所说东兴市需要扶持的企业很多，应该不包括那样的企业吧？”听完了老王的冠冕堂皇，齐明远想给他一点难堪。
如果王局长刚才不重复那番话，齐明远不会以这种方式接话。齐明远认为，老王以为自己是政府官员，在企业面前，他的话就代表政府政策，齐明远想让他知道，不是坐在他对面的每一个企业经理都是那么好糊弄的。
“请问齐董事长，你和石总是什么关系？”王局长没有回答齐明远的问题，而是将话题转移了。
“我和石总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今晚他请我来陪王局长，另外，他们大清集团也是我们银行的一家优质大客户。”
“哦，原来如此！”王局长若有所思，没有多说。
在参加东兴农商银行的揭牌典礼之前，老王对齐明远一点也不熟悉，此后倒是有所了解，但他并不知道真实的齐明远，他更不知道齐明远和程市长的关系。
“王局长，我们大清集团并不是想在政府的扶持政策上占便宜，我们只想得到与项目相符的扶持。其实，投资五六个亿的项目，争取两千万扶持资金和一亿元低息贷款，我们觉得并不过分。”石大清说道。
“这两三年，全市每年都安排了两三个亿的专项扶持资金吧？”齐明远是市政协委员，这些信息又不是什么秘密，加上与程市长关系良好，他自然清楚这些政策内幕。
齐明远知道，市政府确定了政策范围和全年资金后，发改局作为具体实施单位，具有自由裁量权，王局长就是最大的超盘手。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我也是分身乏术，濒于应付。为这事儿，找我的人很多，有时候，市里某位领导直接给我打电话，要我照顾某家企业。还是那句话，僧多粥少，资金有限啊！”
“可是王局长，你也不能像撒胡椒面一样吧？怎么着也得分出个重点和一般，毕竟这是扶持，而不是扶贫。”听见老王老调重弹，齐明远争锋相对。
“其实，以你们企业的实力，还在乎这么点扶持资金吗？”王局长始终不愿正面回答齐明远的问题。
“王局长，这是两码事，与我们企业在不在乎无关，这是我们应该享受的政策。如果国家遭受大的自然灾害，我们还可以捐出去几千万呢。”石大清说。
王局长早已打定主意，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不管齐明远和石大清从哪个方面引出话题，王局长就是不上套，一提到项目扶持的话题，他就往旁边躲。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把资金早已分配完了，没法动弹，或者他在等待什么。
齐明远一看这么个态势，再往下说也是枉然。好吧，既然王局长不喜欢谈论项目扶持，那就换一个话题。“请问王局长老家是哪儿的？”齐明远问。
“老家呀，咱们临市的，我老家那个县，和咱们东兴市接壤。”面对这种无关痛痒的话题，王局长不再躲闪。
“哦，听说王局长给我们介绍那个施工单位，也是你们县的。”见齐明远转移话题，石大清明白他的意思，马上跟了上来。
“呃，你们当初不是说只用本地施工队吗？”齐明远故作不知。
“当时王局长介绍他们过来，王局长这个面子我们必须给啊！”石大清与齐明远一唱一和。
“但他们只做了项目的一小部分呀，工程的大部分不是给了马清林介绍的单位吗？”老王终于说出了他早就想说的话，这话既在齐明远和石大清的意料之中，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人心确实难以满足，当初齐明远本不想用外地施工队，自从休闲旅游项目完成立项后，大清集团和王局长就没有什么接触，齐明远出于今后也许还要打交道的考虑，在确定施工单位时，他决定给王局长这个面子，就留下了这家外地企业。
按理说，把其他找上门来的单位都拒之门外了，只留下两家单位，其中一家还是市政协副主席马清林介绍的本地企业，王局长应该知足了，毕竟人家已经给足了面子，哪知，王局长的目标是排他性的，他想让他介绍的单位承建整个项目。这个目的没有达到，他一直耿耿于怀。
“原来王局长还记得这个事儿啊！但是你得理解我们当时作出决定的难处，你这边不用说了，马清林那边，我们也得照顾到呀！”石大清很为难地说。
“怎么样，你们也有体会吧？所以，我在扶持资金的分配上，也是很难做啊！”王局长坚持认为自己的做法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