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左右,腾龙大厦一楼大厅闯进来五六个人,保安一看,为首那个梳着油光铮亮的背头他们认识,“哟,老板又来了,今天有预约吗?”保安主动和老栾打着招呼。
“什么他妈的预约,老子要见姓石的,告诉我,她在哪个办公室?”老栾张口就爆粗。
“你是什么玩意?张嘴就喷粪,就你这德性,我们凭啥要把石总办公室告诉你?”甫一见面,双方就交上了火。
“不告诉是吧,我他妈自己上楼找!”说着就要往里闯。
“站住!”保安大声喝道。
“别碍我们的事,该干嘛干嘛去!走,咱们上楼!”老栾一挥胳膊,带着几个人往里走。
“赶快报警!”高个子保安喊道。
不到五分钟,一辆警车疾驰而至,在腾龙大厦大厅门口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大清集团腾龙大厦是当地派出所辖区内的重点警务单位,听到报警后反应非常迅速。
保安跑过来向警察报告:“有五六个人闯进办公楼闹事,现在上楼了。”
“你们前面带路,找他们去。”四名警察跟着保安上了楼。
刚上楼梯,就看见几个人在一间办公室门口敲门,“助手!”警察喝令道。
“你们是什么人?跑到人家单位乱窜什么?”警察走到几个人跟前盘问道。
“我们有事找人。”老栾回答。
“有事找人得遵守人家单位的规矩,不能带人到处乱闯!”
“我来了两次,保安都不让我见要找的人。”
“单位有规定,找人需要事先预约,没有预约,我们当然不准你见。”
“听见没有?人家规定找人需要预约,你们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办公区,影响单位正常办公秩序,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请你们立即离开!”
老栾等人不听劝阻,还想继续往前敲门,警察过去挡住了他们,“你们已经涉嫌扰乱公共秩序,请立即离开这里!”
尽管老栾带领的是几个喜欢打架斗殴的兄弟,面对警察,他们也不敢造次。老栾说:“我来找人结算工程款,一次两次都找不到人,请问警察同志,我该怎么办?”
“先离开这里,下楼再说!”
警察监督着老栾一帮人下到一楼大厅,“好,我们可以不打扰大家办公,但我的工程结算怎么办?”老栾说。
“我们不干涉任何人正常办业务,但你要入乡随俗,每个单位都有规章制度,到人家单位来,就得遵守人家的规矩,不能随心所欲,想干啥就干啥。另外,你到这里公干,带着一帮人来干什么?你和这个单位有什么业务,怎么找人怎么办,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们毫不关心,但你一定要遵章守纪,否则就是违法。”警察正告老栾。
“他们管事的躲着不见,我这如何是好?”老栾有些焦急。
“我们不管这种事,但你们如果胡来,我们就得管。”说完,警察上车走了。
“大哥,这里见不到她,咱们不如去水务集团财务科等她。”老栾的一个兄弟建议道。
“看见没有?人家早有准备,咱们去那边财务科,他们一样要报警,关键是要等到啥时候才能见到她?”老栾非常无奈地说。
几个人又在大厅里转了两圈,实在无计可施,老栾说:“走吧,在这儿等着也没有用,咱们回去再说。”
过了两天,陈馨悦又接到东兴市公用事业局一把手的电话,“陈总你好!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听说你们参与的东兴水务集团运作良好,我们主管部门很高兴,总算解决了困扰全市居民多年的用水问题,我们对大清集团为民生所做的贡献表示感谢!”
“领导你太客气了,其实咱们见面的时间并不长,前段时间水务集团的新项目投产剪彩,咱们还见过面呢,你忘了?我们投资水务集团纯粹是企业行为,但确实解决了民生问题,不过这用不着领导们放在心上,我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企业,为了东兴市的城乡建设和社会发展,理应有所担当。”经过这些年与官场人物打交道,陈馨悦的官话套话也是张口就来。
“话是这么说,该感谢还要感谢啊!”
陈馨悦知道这位领导话里有话,“领导,你打电话不光是为了感谢大清集团吧?”
“主要是对你们表示感谢,不过我也想顺便问问,水务集团把项目的工程款都结算完了吗?”绕了一大圈,这才是这位局长大人打电话的主要目的。
其实一看这电话,陈馨悦就知道对方的目的,“结算之前,我们对整个项目建设的财务行为进行了第三方审计,这么跟你说吧,对于那些没有审计出问题的分项工程,审计结束后就做了工程结算,但发现问题的分项工程,则需要找出问题所在,并改正过来以后,才能进行工程结算。”
“嗨,干工程也不容易,如今项目建成已经投入使用了,还不给承包人结算工程款,于心何忍呀!”
“领导,这和忍不忍心没有关系啊,家有家规,每个单位也有自己的一套办事原则,干工程经不起审计,这里面必有隐情,不把问题说清楚,哪个单位也不可能让其蒙混过关。”
“哎呀,办事情何必那么斤斤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种重大情况,陈馨悦当然要第一时间向齐明远汇报,“就引水管线工程结算的事,你猜今天谁给我打电话了?”
“谁呀?”
“上次那位要咱们将项目主持交给自来水公司那个人。”
“终于露面了,就是要把他逼出来。”齐明远说。
“他都赤膊上阵了,咱们还要继续追究下去?”陈馨悦不免为齐明远的执着捏一把汗。
“我不故意为难他,但他必须让工程承包商把超出预算的百分之二十吐出来。”
“从电话里听那说话口气,他好像不打算那么做,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
“好啊,拖着吧,咱们又不着急,肯定有人比咱们着急。”齐明远说。
原来,公用事业局一把手的老家,和老栾在同一个村,论起来,相互之间还有远亲关系,老栾的亲姐夫他三姑,就是这位一把手的夫人,根据这层关系,老栾也应该管这位一把手叫三姑父。
老栾头脑灵活,从懂事那天起就不安于庄稼地,他十八九岁就到城里闯荡,一心想着干大事挣大钱,但闯荡了十来年,既没干成大事,更没有挣到大钱,可以说是一事无成,倒是结交了几个混社会的朋友。
一次在劳务市场上,老栾碰到了他这位三姑父,虽然两人年龄相差十来岁,但老家在同一个村,还有远亲,所以他们早就认识。当时这位韩局长家里正在装修住房,需要找力工往三楼搬运水泥沙子和地板砖。
“我就是干这个的,不用找别人了。”老栾拍着胸部说。
跟着三姑父到了他家新房楼下,老栾开始干活,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把那些建筑材料搬上楼。
一天下来,累得老栾精疲力尽,但给工钱时,他一分也不要,“三姑父,你看咱们多有缘,要不是在劳务市场碰见了,即使你想找我也不一定找得到,我想主动帮你干活,还找不着你家大门。我要了你这工钱也副不起来,就当我为你家帮了个小忙。”老栾这话说的非常诚恳。
“也好,那你总得吃饭吧?本该请你去家里吃饭,今天时间来不及了,咱们找个小饭店随便吃点。”
老栾没有推辞。在就餐过程中,当时还是公用事业局二把手的三姑父告诉老栾,与其在劳务市场晃荡,不如注册一家公司。老栾对注册公司的程序一无所知,他两眼一抹黑,更是找不到挂靠单位,一切都是在三姑父的指导下完成的。
头几年,三姑父作为局里的二把手,他只能给老栾介绍一些小工程,再倒手转包,挣到的钱仅够维持老栾这家皮包公司的日常开支。前年,这位三姑父成了局里的一把手,老栾的公司也稍有起色,但除去正常开销,一年到头也所剩无几。
转机在半年多前出现,这位公用事业局的一把手听说要新建自来水厂,他就觉得机会来了。不过,通过他在原自来水公司的部下了解到,新成立的水务集团不想让外人插手工程建设,他亲自给大清集团的陈馨悦总经理打电话,晓之以理,最终让他在自来水公司的老部下林元明主持项目建设。
工程建设指挥部刚成立起来,这位一把手就给林元明暗示,引水管线的铺设工程不能旁落他人。但是,当林元明见到老栾的环宇管道工程公司的资质材料时,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林元明虽然对管道工程不熟,但以他的经验,要完成二十多公里长,施工条件复杂的管道铺设,如果不再第二包,就凭老栾这么个皮包公司,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出林元明所料,工程到手,合同生效后,老栾就将引水管线铺设工程转包给了一家真正做管道施工的单位。
这些不为人知的内幕,都被大清集团的三位法律顾问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位一把手今天在电话里说的比较含蓄,如果咱们继续坚持,估计下一次他就不一定和我客气了。”陈馨悦道。
“管他呢!我正要看看他想怎么样。”齐明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