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如何说?”析秋面露疑惑。
春柳想了想,想到徐天青青紫青紫的脸色,和手背上青筋毕露的样子:“奴婢也说不上来,就觉得样子怪怪的,就像是被人掐了脖子憋了半天似得。”她也觉得这个比喻不大好,但表少爷就是这样的,让人瞧着渗得慌,就跟堵着闭着一口气似的。
析秋却是没有听明白,她拧了眉头道:“等静柳姐来了再说吧。”春柳应是,忙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阮静柳进府里来直接去了外院,瞧见徐天青的样子,春柳还第一次见她皱了眉头,只瞧见阮静柳慢慢的切脉,时间从来没有过的长,像是沿着脉路慢慢的在探什么,过了许久她直起腰看向徐天青身边的哑童,问道:“你们是从何处而来?”
哑童听着依依呀呀说了半天,阮静柳自是听不懂,他着急的额头冒出汗来,就蹬蹬跑到桌子上,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字,字迹歪歪扭扭不甚清楚,阮静柳眯了眼睛看了半天,不确认的问道:“莱州?”
哑童连连点头确认。
阮静柳深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看向站在门口的天敬,道:“你将所有人都带出去吧,我要给他施针。”
“是!”天敬应了,立刻挥手去屏退众人,哑童却是不停摇头,示意他不想出去。
天敬要去拉他,阮静柳就摆了摆手道:“随他去吧。”说着就让绾儿开了箱子,她取了针在灯上烤过……
析秋在房里等了许久,见春柳回来才问道:“静柳姐来了?可说了表哥是什么病,这会儿人醒了没有?”春柳听着就摇了头:“像是要施针,奴婢先回来给您报个信。”
析秋就点了头没再说话,一切的事也只有等人醒了再说。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诚和二铨送敏哥儿从侯府回来,析秋让春柳打了水给敏哥儿梳洗,析秋问道:“宋先生回来了吗?”帮他脱了新做的绛红小袄。
“回来了。”敏哥儿点了点头,不过有些沮丧的道:“不过先生受伤了,说是路上他带的干粮被灾民抢了,他自己的腿也因此摔伤了。”
析秋放衣服的动作一顿,回头问道:“那腿没事吧,可摔着骨头了?”敏哥儿听着就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先生说休息几天结了疤就没事了。”顿了顿又道:“母亲,阮姨母来了?他们说外院收了一个受伤的人,和宋先生一样受伤了吗?”
析秋也没见到人,让春柳将敏哥儿抱到炕上,她坐在一边回道:“是你的表舅,是不是受伤了母亲也不知道,等阮姨母来我们才能知道。”
“表舅舅?”敏哥儿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表舅舅的事,不由问道:“表舅舅是谁,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也是才来京城吗。”
析秋听着心里就暗暗叹了口气,当年徐天青一怒之下出走,两年未归,不知道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心中的结解开没有,春柳说他黑黑瘦瘦的,当初的徐天青外形清朗温润,这两年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不知道徐大人知不知道他到了京城,去年到是听江氏提起过,徐大人新娶了两房姨娘,两位姨娘皆生了孩子……还有姨太太,依旧留在应天虽不如大太太卧病难起,不过却是被张府软禁了,这样有损门楣的事张家在应天又是高门大户,怎么能容忍。
“母亲也许久未见了,等他醒了敏哥儿自己去问他好不好。”析秋笑着揉了揉敏哥儿的小脑袋,接了岑妈妈端进来的点心:“饿了吧,父亲还没有回来,我们等一等再用饭。”
敏哥儿应是,吃了几块点心,两人一个在炕上一个在炕下说着话,析秋问侯府的情况:“绿珠身体好了吗?晟哥儿有没有来?”
“绿珠身体好了,我在祖母的房里瞧见了。晟哥儿来了!”说着顿了顿,脸上有些不悦,析秋瞧见疑惑的问道:“嗯?怎么了?”
敏哥儿想了想,就摇着头道:“没事,没事!”先生说君子不背后道人长短,他到底要不要和母亲说呢,见析秋看过来,他忽然又想到母亲不是别人,遂又抬头解释道:“她打碎了母亲去年年中从别院回来时,送给祖母的那只小手炉,偏偏说我打碎的……”说着又垂了眉眼面露委屈。
析秋听着一愣,问道:“那敏哥儿可为自己辩解了?祖母如何说的?”
“没有!”敏哥儿挺了胸膛道:“她又哭又闹的,非说是我,先生说君子坦荡荡,我没有做就是没有做,不需要解释!”一顿又道:“祖母没有说我,却是训斥了绿珠,后来三伯母来了,说不过一个手炉还是陶制的,上次在庙会上瞧见了,改日再买个手炉送回来便是,就将绿珠带走了,祖母就让人送我们三个人去学馆了。”
“后来见了祖母没有?”
“见了,下了学去给祖母请安,祖母靠在炕上正打着盹呢,大伯母和吴妈妈在一边陪着的,我吃了点心就回来了。”敏哥儿歪着头回道。
析秋叹了口气,看来太夫人是生了气了!
两人正说着,阮静柳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身上穿着一件深紫素面的褙子,头上清清淡淡的戴着两只点翠的簪子,素面朝天,不过却面有疲色,她迎过去将阮静柳让到炕边坐着,问道:“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好,可是病了?”
“没事,就是有些累!”阮静柳淡淡摆了手,耳边听到敏哥儿脆脆的喊了声:“阮姨母。”她笑着朝敏哥儿点了头。
春柳倒了茶进来,阮静柳喝了放在炕几上,析秋担忧的道:“那你在这里靠一会儿,四爷可能还有会儿才回来。”
“不用。”阮静柳看向析秋:“我坐会儿就好了。”说着顿了顿就提到徐天青:“……得了一种怪病,我方才施了针,可能要到明日才能醒过来!”
析秋着就面露狐疑,问道:“怪病,什么怪病?”阮静柳目光一闪,侧开脸又重新端起来茶低头去喝,漫不经心的道:“我也没瞧见过,回去要查查医书才能知道。”
析秋就拧了眉头看她。
“那现在也只能等他醒来了。”析秋在她隔壁坐下又道:“也不知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落成这样。”
阮静柳听着却是挑了眉头,颇感兴趣的问道:“听说他是山东布政司的公子,他身边的哑童说他从山东回来,既然如此他为何没有被家里人找到,又何以到如今这般境地?”
阮静柳很少对别人的过往感兴趣,见她问起析秋却不知如何去解释了,只得掐头去尾的解释道:“他两年前自佟府出走的,徐大人一直在到处寻他,至于为何没有找到他又发生过什么事,我却是不知。”
阮静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析秋留了阮静柳在家里吃饭,待萧四郎回来析秋将徐天青的事和他说了一遍:“……妾身也没瞧见,也不知人如何到底如何,不过听静柳说的,仿佛病情不简单。”
“稍后我去瞧瞧。”萧四郎脱了外套,换了家常的便服:“他身边没有跟着人?”析秋听着点了点头:“说是只有个哑童的跟着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萧四郎点了点头,两人去了暖阁里几个人吃了饭,萧四郎便道:“我去外院看看。”
“我也要回去,和督都同路吧!”阮静柳淡淡的道,萧四郎点了头,阮静柳转头看向析秋,便道:“我明日一早再来,你也不用担心,他虽病情严重,但一时也没有生命危险,等我查到医治的法子,我再与你细说!”
析秋应是,让春柳拿了萧四郎和阮静柳的大氅来给两人穿戴上,萧四郎回头看着她:“快进去吧,外面冷!”说着,和阮静柳一前一后出了门。
在院子门口,阮静柳转身看了眼正房,就停了脚步,对萧四郎道:“……这位公子的病,有些蹊跷!”
“嗯?”萧四郎也停了脚步,阮静柳便指了指前面:“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萧四郎点了头,负手和阮静柳朝外院而去,等阮静柳说完萧四郎已经彻底黑了脸,问道:“你确定?”
“没有把握,我也只是听说并未实际接触过,至于如何根治更是无从下手,如今只能确保他生命不受威胁,要如何彻底解决只能待我回去查了医书才能知道。”说着顿了顿,阮静柳在徐天青住的客院门口停了下来,又道:“此事我并未和析秋说,想问一问督都的意见。”
“不要和她说。”萧四郎满脸的阴沉:“事情没有确定,不要惊着她了!”
阮静柳也同意,回道:“事情过于龌龊,也免得她胡思乱想。”说着顿了顿道:“那我先回去,若有结果我会告诉你。”
萧四郎应了指了人送阮静柳回去,他则直接去了外院。
他对徐天青有印象,后来听说他出走未归一直下落不明到也未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两年后他竟是投到他门上了。
心思一顿他又想到阮静柳刚刚说的可能性,若真是如她所想,徐天青来的目的,却要深思。
徐天青还没有醒,但是他的样子,也让萧四郎惊了一惊,若非事先知道,他根本无法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印象中的少年,反倒身边的哑童,让他怔了一怔,出声问道:“你祖籍何处?”
哑童跪在地上看着萧四郎直发愣,呜呜呀呀的了半天,又摆着手比划,爬起来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四个字:“山东莱州。”
萧四郎目光从桌面转过,目色深深的打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回头吩咐天敬:“你拨两个小厮过来伺候着。”便转身大步出了门。
析秋见他回来,便问道:“四爷瞧见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徐大人,将表哥接回去?”
萧四郎拧了眉头,想了想道:“等他醒了问了缘由再说。”一顿又道:“若是你不放心,就派人请闻贤来一趟。”
析秋也正有此打算,她和徐天青毕竟隔了一层,如今她又婚嫁规矩上不如以前宽松,有佟慎之在办事也好有什么决定也罢,也总方便一些。
“四爷去梳洗吧,这些日子您都没有睡过好觉。”萧四郎点了头,刚脱了外套要去净室,外面春柳隔着门来禀:“四爷,天诚说沈府来人了,好像是沈世子回来了。”
萧四郎脚步就是一顿,析秋见他没说话就应道:“让天诚陪着喝杯茶。”春柳应是而去,析秋便拿了外套给萧四郎:“四爷去看看吧,沈世子一路奔波又受了伤,这个时候来找您必定是有事。”
萧四郎点头应了:“你早点休息。”披了衣裳就出了门。
析秋靠在床头拿了书随意翻着,又胃里难受喊了春柳拿了痰盂进来吐了一回,将晚上吃的东西悉数吐了个干净,岑妈妈听见就赶紧吩咐厨房又端了吃食来,析秋勉强吃了点,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萧四郎回来的很迟,进来时身上的外套和鞋子已经在外面脱了换过,析秋睁开眼看向他:“四爷回来了。”萧四郎见她合衣躺着还没睡,不由拧了眉头道:“怎么还没睡。”
“妾身心里担心哪能睡的踏实。”说着要披着衣服起来,萧四郎就按着她索性在床头坐下,将沈季的事说给她听:“受伤不重,只是精神不大好。”一顿又道:“我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常公公便到了。”
才回来就被召进宫了,到是不用担心沈季有没有安危,只不过圣上如此态度,怕是江南和卫辉府的事不简单。
“卫辉府的事如今怎么样了?江南那边是不是闵家?”
萧四郎起身,坐在桌边帮析秋道了杯清水端给她,缓缓的道:“圣上已经调令开封府和彰德府调兵前往卫辉府援助,至于江南……”他紧紧蹙了眉头,面露厌恶:“闵家不足为惧!”
析秋微微点了头,卫辉府圣上已经做了应对的措施,效果如何只能等那边消息传来,至于江南闵家,她也不由摇了摇头,圣上自登基后兵权便被他慢慢收回,想要成事怕是不易。
第二日,析秋让岑妈妈去佟府通知了佟慎之和大老爷,中午的时候佟慎之来了,析秋见到他,便将徐天青的事说了一遍:“说是得了怪病,您看,要不要通知徐大人!”
佟慎之拧了眉头,沉吟了片刻道:“等天青醒了,问了他的意思再定。”析秋点了头,佟慎之便看着她问道:“你这里也不方便,不如我将人带回去吧。”
“也好,我如今身子不便,也怕照顾不周,听静柳姐的意思他今日就能醒来,到时候大哥再带他回去。”两人正说着,天敬敲了门进来禀道:“夫人,那位公子醒了。”
析秋和佟慎之对视了一眼,她道:“我陪大哥一起去吧。”佟慎之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两人出了门析秋坐了轿子佟慎之则步行在前,一路到了外院进了徐天青住的客院里,一进门析秋便看到有位面生的约莫七八岁的少年,脑侧梳了两个发髻,眼睛很大眼窝很深鼻子很高,轮廓比起他们来要鲜明很多,瘦瘦的身体见了佟慎之和析秋进来,仿佛本能的一样就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佟慎之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停下来朝析秋看来,析秋也看向他摇了摇头,天敬见此介绍道:“这少年跟在公子身边,不会说话识的字也不多,不知道多大只知道是祖籍是山东莱州人。”
佟慎之蹙了蹙眉,视线和析秋一样在少年白白净净的脸上转了一圈,两人前后进了门又拐进徐天青的卧室里,房间混合着药味和一种奇怪的味儿,甜甜的……她回头朝天敬看去,道:“将帘子挂起来,窗户开一些换换气。”
天敬应是,走到窗户边开了窗户了,又将门帘子挂起来。
佟慎之已经绕过竖在床前的屏风,析秋停在屏风外面未动,就听到佟慎之道:“天青?”语气显然也有些不确认。
过了许久,析秋也没有听到徐天青的回应的声音,她不由奇怪问道:“大哥,表哥醒了吗。”佟慎之没有回答,朝前走了几步,站在床盯着床上睁着眼睛却是双眼迷茫的看着他的徐天青,又问道:“天青?”
这一次,析秋听到徐天青的声音,软软的很虚弱的样子:“我们……认识?”
失忆了?
佟慎之看着徐天青,面色微变,又问道:“天青,你怎么了?怎么会不认识我们?”他盯着徐天青的表情,细致入微的去观察:“我是闻贤!”
徐天青看着他,就摇了摇头:“公子,请问您是谁?您喊的天青是我?”
佟慎之巨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徐天青,仿佛被他的反应惊住。
析秋也一怔,也顾不得避忌绕开屏风走了进去,就瞧见挂着白纱帐子盖着青褐色棉被的床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眉目未变依旧是俊朗阳光的徐天青,但如春柳所言确实瘦了许多,皮肤也很黑仿佛经过长时间风吹日晒的样子,她的目光又落在他放在锦被外的手指上,纤细修长并不像做过苦力,她暗暗疑惑喊道:“表哥!”
徐天青的目光就落在床前站的女子身上,清丽秀雅眉目如画,有少女的青涩却又多了一份贵妇人的雍容风韵,穿着朱色的绒边褙子,里头一件妃色的夹袄,清清爽爽的样子,只是腹部隆了起来……
有些突兀!
徐天青的迷茫的双眼渐渐清明。
“天青,我是闻贤,她是析秋!”佟慎之道。
徐天青的目光并没有转过来,依旧盯着析秋在看,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眉头渐渐凝了起来。
佟慎之满脸的疑惑,朝析秋看了过来:“六妹,昨天张医女来看过,具体如何说的?”
“只说得了怪病,并未说病名也未说失忆的事。”析秋也很迷惑,看着徐天青对佟慎之道:“许是因为昨日他未醒来,静柳姐也不知道这个症状。”失忆之症,她的记忆中仅凭切脉也难以无法切诊,她不由转头去看天敬:“去医馆看看张医女去了没有,若是在请她过来。”
天敬应是。
徐天青依旧盯着析秋在看,面色上渐渐由迷茫到惊讶不断变化……
析秋和佟慎之对视一眼,析秋便又开口问道:“表哥,你还记得我们吗?”
徐天青依旧没有说话。
析秋摇了摇头,佟慎之也没有辙,这样的情况莫说佟慎之,就是析秋也没有办法,佟慎之朝析秋点点头,析秋便随着他朝外面走,过屏风前析秋便回头再去看徐天青,就见他依旧盯着自己在看,没有任何反应。
“大哥,现下如何是好?”析秋和佟慎之站在房外小声说着话,佟慎之也拧了眉头,看了眼时辰沉声道:“我先去衙门,下午再过来,若是有事你让人去衙门找我。”说着一顿又道:“先请了大夫瞧过我们再做打算,我回去也和父亲商量商量。”
佟慎之中午休息过来的,这会儿要去衙门。
析秋应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哥先去忙吧。”佟慎之点了头,蹙着眉头一副愁容深深的样子,负手正要出去忽然房间里就传来一声尖叫,析秋和佟慎之双双一怔,佟慎之大步回身朝房里走去,析秋正要动脚,这时一直缩着站在门口的哑童反应极快,拔腿就冲进了房里,幸好析秋侧身避开,他依旧是撞到不知情的佟慎之,让他打了趔趄。
他稳了身子就只看到哑童的背影,析秋拧了眉头越发觉得这个哑童古古怪怪的。
佟慎之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在门口停了等着析秋一起再朝门里去走,春柳和碧槐吓的赶忙紧紧扶住了析秋,怕哑童再来这么一下。
房间里徐天青的声音叫的撕心裂肺的,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析秋再次绕过屏风,就瞧见穿着里衣的徐天青滚在床上,牙齿磨的咕咕响,眼睛瞪的极大看着头顶,声音从喉间吼出来,样子极其的可怖。
哑童跪在床边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一边抚摸一边也和徐天青一样吼着。
“怎么回事。”佟慎之满脸的惊怔:“天青,天青!”
析秋不敢靠近,目光落在徐天青的手上,就见他双手揪着自己的胸口,脖子上青筋渐渐露出了来,她想到碧梧的话:“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憋着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个样子。
她吩咐春柳道:“快去看看静柳姐来了。”又回头对佟慎之道:“大哥,把他的衣领解开来。”
春柳交代了碧槐几句匆匆跑了出去,佟慎之依言去解徐天青的袖子,可是还不待他触碰上,徐天青就又打了滚莫说解扣子便是连碰也碰不上。
佟慎之也没了法子,吩咐哑童:“把他按住。”
哑童却是不听,连连摇头,用手指嘴又从怀里掏了瓶药出来,打开瓶塞朝外抖了抖……
“是不是药用完了?”析秋急着问道。
哑童连连点头,析秋拧了眉头:“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哑童又摇着头。
析秋气馁,徐天青的样子越发的渗人,脸色开始由红变成了紫色,喉间吼出来的声音越发的大……
没有办法,她不知道徐天青到底什么病,根本想不到什么法子去救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挣扎,佟慎之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脸色铁青。
“六妹妹……”忽然的,徐天青喉间很清晰的说了三个字:“六妹妹……”
析秋怔住,析秋也顾不得许多,没有多想接了话道:“表哥,我在这里!”
“析秋,析秋是你吗。”徐天青瞪着眼睛,仿佛看不见东西,一眨不眨的瞪着前面:“析秋,析秋……”仿佛用尽全力才说出来。
析秋确定他并非是有意识的,而是潜意识中在喊她的名字,她没有应扶着碧槐就出了门,拿了帕子擦了眼泪,碧槐也红了眼睛道:“夫人,徐大爷的样子真是可怜。”
析秋没有说话,目光就落在院子门口,阮静柳已经带着绾儿匆匆进来,看见析秋她便道:“人醒了吗?”
看来和天敬和错过了,析秋迎过去点了头:“醒了,但不认识人,这会儿又发病了你快去瞧瞧。”
阮静柳一脸沉重,也不多说什么,跨进了门又转头对析秋道:“你在外面。”
析秋停了脚步,和碧槐停在了门口。
不一会儿徐天青吼声渐渐小了下去,佟慎之满头细汗的从里面出来,面色难看至极和析秋两人站在院子里,都没有再说话。
这两年到底发了什么事,徐天青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得了这样的怪病,难道两年来他都是这样过来的,每每发病便是痛不欲生?
析秋心疼的转过脸去,他曾在她最苦难的时候给她带来温暖,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她都希望他能过的很好,从未想过他会成了如今的样子。
徐天青,徐天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真的得了怪病,还是……
她闭上了眼角静静站着,身后有脚步声临近,她转头朝身后看去,就见萧四郎静静站在她身后。
析秋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萧四郎看着她,目光闪了闪仿佛隐去了什么,又若无其事的朝佟慎之点了点头,佟慎之道:“刚刚正在发病,也不知何因,张医女正在里面!”
萧四郎点了点头,道:“去隔壁坐吧。”又转头对析秋道:“外面冷,到房里去。”
析秋应是跟着萧四郎和佟慎之到了徐天青卧室边的暖阁里坐了下来,三个人一时没有说话,析秋朝萧四郎看去,就见萧四郎垂着眼帘端着茶盅喝茶,不知在想什么。
析秋也是垂了眉眼,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在阮静柳走了进来,析秋见了她便想问徐天青的情况,又顿了一顿佟慎之已经出声:“怎么样?”
“已经睡了!”阮静柳在析秋旁边坐了下来,朝萧四郎看去目有深意:“我昨夜回去翻了医书,此病以后每日正午之时便会发作,发作时痛不欲生……有失忆之症。”说着顿了顿:“……一时无解!”
萧四郎目光动了动,看向阮静柳,问道:“解法为何?”
一时无解就是有的解法,但不是一时就能解决,这也是析秋想问的,她不由朝阮静柳看去,阮静柳沉吟了片刻道:“找到根源,便有解法。”
这话析秋和佟慎之听的满脸疑惑,萧四郎却是明白了,他眉头深锁没有再说话,佟慎之却是疑惑问道:“何为根源?医女难道并不知道天青患的是何种病症?”
阮静柳的话前后有矛盾,她说有解又要寻根源,析秋心思转动,却是猛然一怔,难道……徐天青的症状根本就是不病?
阮静柳朝佟慎之点了点头,回道:“是。”又看向析秋和萧四郎:“他日日发病,以我之意不如将他移至医馆之中,也方便治疗。”
析秋没有意见,阮静柳这样来回跑也不方便,他朝萧四郎看去,萧四郎也恰好朝她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萧四郎点了点头,佟慎之已道:“也好,有医女在他发病时也不至于这样痛苦。”
阮静柳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将他带回去吧,若有情况我会派人来通知你们。”
“我让人备车送你们过去。”析秋也站了起来,阮静柳点了头一众人又走了出来,天敬拿了担架进去抬了徐天青出来,厚厚的被子盖在身上,徐天青闭着眼睛,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手垂在一边微微晃动毫无知觉一样,宛若没有生命一般。
析秋侧开眼不忍去看,忽然就听到徐天青嘴中念念有词的说了一句,声音很低她听不清,萧四郎却是眉头皱了皱……
哑童跟在身后,出了院子依旧朝析秋和萧四郎看了一眼,才随着众人出了院子。
“四爷。”析秋走到萧四郎身侧,问道:“四爷还要去衙门吗?”
“不用,我送你回去吧。”说着抬脚走在前面,析秋跟在他身后,看着萧四郎有些冷沉的背影,她想了想快走几步与他半步错差,低声问道:“四爷和静柳姐是不是知道什么?”
萧四郎脚步顿了一顿又恢复如常,回道:“不要胡思乱想。”便没了话。
析秋看了他一眼,重新垂了脸,心里面却是暗暗疑惑,她可以确定阮静柳的有事瞒着她的,可是为什么要瞒着她呢?有什么理由瞒着她?
难道徐天青真的是中毒?可是即便是中毒也不该瞒着她才是……
她想不明白,越发的困惑。
下午,萧四郎一直待在外院,韩承和钱忠一起逗留在府里,析秋知道朝中如今是多事之秋,萧四郎又是圣上倚重的重臣必定事情繁多,她便让人做了饭菜送去外院也没有打扰他。
徐天青去了医馆,一连三天阮静柳都没有送消息过来。
第四日卫辉府的八百里加急再次送到了京城,卫辉府几个县在短短五日之内已经以惊人的速度被百姓占领,之后便彻底失去了联系,府内的官员也没有消息出来,但起义的口号却是极度响亮:“诛妖后,除沈氏!”江南闵家的动作也越发的大,朝中的弹劾的奏折也再次升级,从政绩弹劾到讨伐罪名,析秋听到时唏嘘不已和萧四郎道:“灾民不过游勇散兵,何以有这样的速度……”
萧四郎点了头,回道:“卫辉府易守难攻,想要攻城便是五万兵马踞守城下没有三日也无法破城。”说着一顿又道:“三城之势扩大的如此迅猛,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出谋划策!”
析秋也正是这个意思,用通俗的语言来说,灾民无组织无纪律,他们愤怒不过是因为想吃口饱饭,有个遮风避雨之所,朝廷有赈灾措施却没有足够的及时,有心人便打了京城到卫辉府之间消息传达的一个时间差,令他们情绪到达了一个巅峰,再让一些士兵或者将领乔装成灾民,打入内部带领失了理智的百姓怒攻府衙,绑了官员,而致使局面到达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适时的,再有人扯上一面正义的大旗,以沈家为目标要求改朝换代混得温饱,古往今来但凡起义造反者就有一句响亮的为国为民的口号,或是从百姓角度出发引起共鸣,或是许下美丽的诺言引人向往朝美好世界前赴后继,又或是利用迷信的力量蛊惑众人。
而卫辉府起义却是前者,名义上是讨伐沈氏,实际的目的却是不言而喻。
析秋却是觉得,如此起事若不能四处点火让京畿手忙脚乱兵将分散,势必不会成事,所以她直觉上去想别的州府会不会也可能响应卫辉府的号召,揭竿而起?
隔日,圣上任命韩承为中督将军,带领五万兵又从应天调遣兵马五万,欲组成包抄之势釜底抽薪。
势头不大京城中米粮未受影响,但茶叶丝绸价格却是飞涨,佟析砚来和她诉苦:“布绢云锦的价格翻了五翻。”绸缎成衣布庄叫苦不迭。
韩承出兵前,和萧四郎在外书房中密谈了一夜,第二日萧四郎亲自送他出城,析秋看着萧四郎的背影,心里微痛,若非她的缘故这次出征的应该是他吧。
她暗暗叹气,却又不好说什么,能坐的就是挺着肚子陪着他一起看桌面上四面飞来的奏折。
“四爷,京城到辽东大约需要多久的行程?”析秋放了辽东来的折子抬头看向萧四郎,问道。
萧四郎停了笔,也从一堆奏章中抬起头来,回道:“快马二十日,黄达恐要二月初才能到达。”析秋点了点了,她就歪了头看向萧四郎,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妾身有一处不明白。”
萧四郎挑了眉头看她,点了头道:“问!”析秋想了想,便问道:“四爷为何举荐黄达去辽东?黄将军虽对辽东熟悉,妾身当时也觉得让他去再合适不过,可是事后却想到,这样的事让他去查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之嫌,如今江南,卫辉火势蔓延,若是黄将军在圣上手中不是多了一个可用之人吗。”
萧四郎笑了起来,满目的赞赏,合上手中的折子,析秋的政治敏感度虽不足够敏锐,但是她看问题却是细致入微,也总能抓住问题的症结和重点所在,一针见血点出不足或者破漏之处,他笑吟吟的看着她,回道:“此乃军事机密,夫人不知也罢!”说着一顿又补充道:“夫人如此聪慧,不凡自己猜猜。”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析秋心中一怔,黄达去辽东查盐矿目的还是因为任隽的事而引起的,圣上的目的自然也是通过此事一举将荣郡王这个定时炸弹清除掉,可是现在荣郡王这颗炸弹只差引爆,盐矿的事便就失去了,黄达再去实际上就没了意义,可是萧四郎还是举荐了他去了辽东,圣上也是不疑有他……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过来,看着萧四郎目光明亮,道出二字:“应天?”
萧四郎就哈哈笑了起来,抱着析秋亲了一口,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析秋也是满脸的笑容,顺势歪在他的怀中,比平日里越发柔顺一些,轻声问道:“四爷不生妾身的气了?”
萧四郎一怔,析秋便牵着他的衣襟抬起眼帘,眼眸如明珠一般,声音软软的:“四爷不必瞒着妾身,那日表哥来时,四爷心中还是介意了是不是?”
“咳咳……”萧四郎以拳抵唇,一直知道析秋面对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时,都是直白的,却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样直接问出来,他有些不适应的侧开脸。
难得的机会,析秋自然要把话讲清楚:“那日瞧见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妾身心中确实难受……”他们之间一直没有去聊过徐天青,徐天青和萧延亦不同,徐天青几乎占据了析秋的青涩少女时期,给了她很多帮助,萧四郎心中的感受也可能不同,析秋理解,就将她和徐天青之间的事,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徐天青出走失踪的事娓娓道出……
“我知他的心意,但更清楚我自己的心意,妾身对他便如对大哥那样,如同兄长心存感激却并无邪念。”她说的坦荡荡,也说的很清楚。
萧四郎越发的尴尬:“那个……”吃醋是有一些,不过那一刹那,他更多的是思量徐天青背后的事,他的病以及他为何突然出现在府门口的原因,现在析秋说的这么清楚,他沉吟了片刻搂着析秋,轻声道:“傻丫头!”又捏了她的鼻尖:“刚刚还夸你聪明,转眼便就成了傻丫头!”
析秋轻轻笑了起来。
正说着,天诚隔着门回道:“四爷,夫人,徐大爷来了。”
析秋和萧四郎一愣,这么晚徐天青怎么会来,析秋问道:“他一个人来的?可说了什么事?”
“他一个人来的,只说要找夫人!”
析秋听着询问的去看萧四郎,萧四郎朝她点了点头,道:“请他进来。”天诚应是脚步声渐远,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敲响,天诚推门进来析秋便看到一身品竹色直缀的徐天青走了进来。
比起前几日的憔悴,今天的他显得略精神了些,一进门他的目光就落在析秋身上,也不看萧四郎很是急切的问道:“六妹妹,你是六妹妹是不是?”
析秋一愣,问道:“你病好了,记得我们了?”
“你真的是六妹妹,是析秋?”徐天青走进几步紧迫的盯着析秋在看,上下打量不错过一分一毫。
析秋犹疑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萧四郎,回道:“我是析秋。”一顿又问道:“表哥,你记起我们了?”
得到了验证,徐天青仿佛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立刻笑了起来,上来两步就要去抱析秋,析秋侧身正要避让萧四郎却是手臂一伸将她带在了一边,出声道:“内子有孕在身,见谅!”
析秋松了口气,透过萧四郎宽宽的后背去观察徐天青。
就见他动作一顿,仿佛才看到房间里还有别人,就拧了眉头去看萧四郎,满脸纯真不解的道:“你是谁?”
萧四郎蹙了蹙眉头,站在门边的天诚已经有些站不住,上来一步道:“徐大爷,若是您无紧要的事,小人送您回去吧!”
“不要!”徐天青摇着头,躲猫猫一样去看站在萧四郎背后的析秋,冲着她招招手:“六妹妹快来,我又给你找了一本新的刺绣的书,你一定会喜欢的。”
析秋愕然,他这样子分明神智也受了影响,仿佛记忆和心智停留在他们才认识时不过八九岁时的样子。
“四爷!”析秋拽了拽萧四郎的衣袖:“表哥这样很不对劲。”看人的眼神也是直直的,转动眼眸也是迟疑僵硬的,直盯着看某一处……
“送他回去吧。”萧四郎拧了眉头:“免得医馆寻不着心生着急。”
天诚点了头,正要去和徐天青说话,门口哑童匆匆冲了进来,莽莽撞撞的差点撞上天诚,若非他侧身避开难保不被撞上,哑童也不看别人直接拉住徐天青,依依呀呀的打着手势。
徐天青摇着头不肯走……连连摇头……
送走徐天青,析秋眉头依旧紧锁,萧四郎叹了口气目光深远,看着她道:“我已派人去寻解药,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他了!”
“四爷的意思是,表哥他真的是中毒?”
萧四郎目光一转没有否认更没有确认。
第二日,萧四郎一早去了朝中,析秋正和春柳说话:“你去医馆看看,表少爷昨晚回去有没有事,还是不是依旧中午都会发病。”
春柳应是而去,在院子里碰到二门口的婆子,婆子回道:“春柳姑娘,侯府里的三夫人来了!”
三夫人进来,看着析秋不如前一次的客气委婉,开门见山的道:“我有办法治徐家大爷的病!”满是不屑。
析秋听着心头暗惊,面上却是淡然的问道:“三嫂如何得知我娘家表哥病了?”
三夫人看着析秋,就挑着眉头轻浅的一笑,目含嘲讽:“四弟妹不用疑神疑鬼,我便是才来京城也知道,京城不过弹丸大小的地方,谁家的事能真正的隐瞒的住呢。”
析秋看着三夫人,就眯起了眼睛。
她是什么意思,突然上门告诉她,她能治好徐天青。
她不可能毫无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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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已撒……
徐天青有徐天青的作用。
删了点字,正好把前头的债还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