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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的妈妈赶忙扶住蒋老夫人:“老夫人,您没事吧!”说着,在蒋老夫人的胳膊肘上轻轻掐了一下。

蒋老夫人目光一转,顿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妈妈焦急疾呼一声:“快来人啊,老夫人晕过去了。”

蒋夫人行走的脚步一顿,拧了眉头回头去看,就见蒋老夫人双目紧阖靠在婆子身上,她眼中露出厌恶之色,脚下却是一掉头露出惊容来:“娘,娘……您怎么了!”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紧张的扶住蒋老夫人,指使蒋老夫人身边的妈妈道:“李妈妈,你发什么愣,快扶着娘进屋里去。”

李妈妈何止是发愣,心头更是惊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暗暗赞叹二夫人的心思,只怕不简单,又低头去看蒋老夫人,心头感叹道:只怕这一位的伎俩,您已经不是对手了。

心里头心思转了几遍,但手上却没有停,李妈妈扶住蒋老夫人转了身就和蒋夫人一起进了暖阁里,将蒋老夫人放在炕上,李妈妈朝蒋夫人看去:“二夫人,还是让人去将大爷二爷找来吧。”

蒋夫人目光一动,深看了李妈妈一眼,回道:“先不急,给娘打盆水来。”李妈妈再有心思,可毕竟是奴婢,唇角动了动终是没说出后面的话来,下面有丫头打了水来,蒋夫人触手一摸拧了眉头道:“去,换了冷水来。”

“夫人?”李妈妈一怔,这大冷天的用冷水,二夫人要做什么。

蒋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丫头们速速去换了一盆冷水,蒋夫人褪了手上的镯子戒指,挽了袖子拿了冰凉凉的毛巾就要去给蒋老夫人擦脸,李妈妈看的心惊急忙去阻拦:“老夫人这是气血上涌晕过去了,夫人还是请大夫来吧。”

蒋夫人什么也没有说,推开李妈妈拿了帕子就去给蒋老夫人擦脸。

冰凉凉的毛巾往蒋老夫人脸上一个搁,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刻想睁开眼骂蒋夫人,可一想她的两个儿子还没有来,若是没有让他们瞧见,这场戏算是白演了,她暗暗咬牙忍了下去。

蒋夫人孝顺的擦拭了半天,对蒋老夫人的反应自是看在眼中……果然是装晕,她目中闪过讥诮,李妈妈看着就立刻跪在了地上:“二夫人,还是请了大夫来吧,老夫人年纪大了,可经不得这样的折腾啊。”

“就依你。”蒋夫人格外的干脆:“请大夫来吧,也正好瞧瞧娘得了什么病。”说着,拿着帕子压了眼角嘤嘤的哭了起来:“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变脸的速度极快。

李妈妈起身的动作,便就是一颤。

她飞快的出了门,就跑到书房外头拍了门,蒋士林的常随开了门,李妈妈见到书桌后头的蒋士林,也没去看站在蒋士林身边的梅姨娘,立刻便回道:“二爷,您快去瞧瞧,老夫人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蒋士林一听就站了起来拧了眉头看向李妈妈:“刚刚不还好好的,怎么会晕过去了。”

梅姨娘也是露出惊容来:“怎么会晕了?士林哥,您快去瞧瞧吧!”

李妈妈满脸的焦急,看了梅姨娘一眼,飞快的将刚刚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老夫人就被气晕过去了……二夫人还……还……还故意拿冷帕子给老夫人擦脸。”蒋士林已经待不住朝外走,在门口停了脚步,目含厉光看向李妈妈,李妈妈一顿心中惊了一惊回道:“奴婢没有胡言,说的句句属实。”

李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也是看蒋士林从小长大的,她是什么人他看的清楚的很……梅姨娘瞧见蒋士林生出狐疑,目光一转就上来接了话:“姐姐怎么能这样,竟是将娘气晕过去了,实在是太过分了。”说着去拉蒋士林:“士林哥,我们快去瞧瞧,也不知娘这会儿怎么样了。”

“你不用去了。”蒋士林收回审视的目光又淡淡扫了梅姨娘一眼:“回去歇着吧,不是身子不适嘛。”

梅姨娘一怔:“我……可是我当心娘啊,您就让我去吧。”

蒋士林面露不悦,顿时沉了脸色,梅姨娘张口欲言李妈妈瞧见就暗暗使了眼色,梅姨娘就红了眼睛道:“那……那我就不去了,我知道士林哥怕我过去和姐姐又起了冲突,那我就听士林哥的不去就是。”很乖巧的样子。

蒋士林面色稍霁,点了头转身往外走,梅姨娘小步跟在后面送他出来,压了眼角:“娘那边什么情况,您稍后一定要让人来告诉我一声啊,我会担心的。”

“知道了,你去吧!”说着大步离开,李妈妈跟在后头小步跑着。

梅姨娘看着蒋士林的背影,就回头对身边的丫头道:“跟着去瞧瞧……”丫头应是。

蒋士林才进了院门就瞧见蒋大嫂子也匆匆而来,捂着脸一路哭着朝里头小跑。

“二弟。”蒋大嫂子语不成声:“怎么好好的就晕过去了,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看见真实的情况,蒋士林也不会轻易开口,他道:“进去看了再说。”率先进了院子。

进了门,就瞧见暖阁里蒋夫人正跪在炕前低声哭着:“娘,您快醒醒,都是儿媳不对,儿媳不该不听您的话,儿媳知道错了……”语气包含了歉意,哭的我见尤怜。

蒋士林拧了眉头进去,目光就落在躺在那里的蒋老夫人身上,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蒋夫人一惊抬头朝蒋士林看来,喊道:“相公!”

蒋士林看也不看她,就走到蒋老夫人面前,握了蒋老夫人的手见她手指冰凉,他愠怒道:“大夫来了没有。”

旁边有丫头回话:“已经去请了。”

蒋士林就转头看向依旧跪着的蒋夫人:“起来吧,跪着作甚。”语气淡淡的,见蒋夫人哽咽着起身他问道:“娘怎么好好的就晕了?”

蒋夫人就拿了帕子擦了眼泪回道:“我刚要出门给您送饭菜去,娘就来了,说要看府里的账本,我就拿了给她看,谁知道……谁知道……娘一看就晕过去了。”和李妈妈说的不一样。

蒋士林紧紧蹙了眉头,朝站在门口的李妈妈看了一眼,李妈妈顿时跪在了门口哭着道:“二爷,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不信您等老夫人醒来问老夫人。”

蒋大嫂子见机会合适,就立刻跑过去趴在蒋老夫人身上:“娘啊!”哭的惊天动地:“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您要是有事我们可怎么活啊。”说着朝二夫人看去:“弟妹,您怎么将娘气……”

二夫人淡淡一眼扫过来。

蒋大嫂子出口的话一噎,眼中露出惊恐的样子,话锋一转又去哭蒋老夫人:“娘啊!”

蒋夫人面无异色,满脸的悲容和自责:“相公……”语气极尽的无助和不安。

蒋士林没有回她的话,只凝眉看向蒋老夫人,蒋大嫂子依旧在哭,抹着眼泪几乎快哭晕过去……

蒋夫人眼底露出失望之色,捏着帕子的手指,紧紧将帕子攥在了手心里。

房间一时就只剩下蒋大嫂子的哭声。

过了一刻,外头蒋大爷的声音响起来:“大夫来了。”说着,蒋大爷掀开帘子带着大夫就进了门。

蒋大嫂子扶着身边的丫头让了位子,大夫看了眼床上躺着人的年纪,一脸郑重的搭了脉,切了左手的脉又拧眉换了右手。

蒋士林看着心惊,不确认的问道:“到底什么病,怎么会晕过去了。”

大夫放了手,咳嗽一声道:“老夫人有些脾虚,其它的倒无大碍,我开两副药吃一吃便就无事了。”蒋士林听着暗暗纳闷,疑惑的朝蒋老夫人看去,似乎明白了什么,这边蒋夫人便焦急的问道:“那怎么会好好的晕了呢,大夫您再仔细瞧瞧。”颇有质疑的意思。

“晕了?”大夫反倒是脸色一怔,没明白过来蒋夫人的意思,蒋士林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飞快的摆手道:“大哥,麻烦您送大夫出去。”

蒋大爷见事立刻点了头:“大夫这边请!”大夫又看了眼蒋老夫人,暗暗摇了摇头就出了门。

蒋大嫂子再粗心也明白其中的缘故,目光一转就上去和李妈妈道:“快去给娘倒杯茶来,兴许喝口茶就能醒过来。”李妈妈反应极快,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给蒋太夫人倒了杯温茶来喂着她喝了,转眼功夫,果然就见蒋太夫人悠悠醒了过来。

“老二啊!”蒋老夫人眼睛一睁就嚎啕大哭起来:“我真是命苦啊!”

蒋夫人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欣慰高兴的样子:“是我粗心了,没给娘喝口热茶。”言下之意,说不定早点喝了茶连大夫也不用请了,暗示蒋太夫人根本就是装晕。

蒋老夫人听她如此一说,愤愤的目光就朝她射了过来,指着蒋夫人就对蒋士林道:“你瞧瞧,你瞧瞧,你媳妇说的什么话,她将我气晕了还说这样的风凉话。”说着一顿抹了眼泪:“亏我将你拉扯大,吃了那么多的苦……”

蒋士林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了起来,头刺刺的疼:“娘,事情我已经知道,我会想办法,往后您想吃什么让灶上单独去做便是。”

这话是当着一家人的面说的,蒋大嫂子面色一怔,蒋夫人心里一沉面露怯容朝蒋士林看去:“相公,您是不是觉得我照顾照顾的不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想家里头能太平的过日子:“娘老了,口味和我们也不同,往后她想吃什么,就让她自己安排吧。”等于说分了灶了,蒋夫人目光一转心里笑了起来,能甩开一大家子人他们两口子单独过日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相公,那大嫂和大哥呢,是不是也分了灶?”很伤心的样子。

蒋大嫂子一听,顿时紧张的朝蒋老夫人看去,蒋老夫人心里头明镜似的当然明白这其中所包含的意思,顿时声音一撕喝道:“不行!”说着一顿便道:“在我闭眼以前不准提分家分灶的事。”说着一顿又看向蒋夫人,惊觉话题从她要讨伐儿媳的事儿上,变成了分家,她道:“老二,不是我嘴馋也不是嫌她做的不好,可是你也瞧见了,中午一顿青菜豆腐我就忍了,晚上竟然还吃中午剩下的,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五品官的家里头过这样的日子,这哪是过日子,分明就是不是想让我活啊。”

“娘!”蒋夫人哭了起来:“您怎么能这么说,我自从嫁进来虽不敢说贤惠可对您却是问心无愧的孝顺,便是大嫂和大哥我也是尊敬有加,您今儿说的这话实在太伤儿媳的心了。”说着戚戚然的朝蒋士林道:“相公……”

蒋士林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拂袖站了起来问蒋夫人:“家里头果然如你所说拮据到如此地步?”

“相公?”蒋夫人顿时哭的更凶:“您若是不信,妾身给您账本看看,这上头可是列的清清楚楚的。”说着一顿看向蒋老夫人:“便是娘适才不也是看过!”

“屁话!”蒋老夫人口不择言的怒道:“我自小便与账本打交道,什么账我随眼一扫心中便有数,你敢说你没有做手脚?我告诉你,想要蒙混我老太婆你还嫩了点,再说,你口口声声说孝顺我尊敬他们,却让我们吃青菜豆腐,你却在房里大鱼大肉的,这就是你说的孝顺?”

蒋士林朝蒋夫人看去。

蒋夫人回视他,目中包含爱意:“我……我只是想到相公辛苦,拿了嫁妆的体积银子给您做了些好的补补身子,我用的是我自己的嫁妆,又没有动公中的一分钱!”

“你还有理了?”蒋老夫人一下子从炕上跳了下了地,当着儿子的面格外的理直气壮:“你的嫁妆?你嫁到我们蒋家来就是我们蒋家的人,你的东西便全是我们的,你自己也说了家里现在这样艰难,你那嫁妆自是要拿出来,大家一起共度难关,你还说的理直气壮说是你自己的东西,你有没有将这里当成你的家?”她一口气说完,中间连停顿也没有,不待蒋夫人还嘴她又道:“再说,你主持中馈不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如今日子过到这种田地,难道是我们的责任吗,我告诉你,明天你就将你的嫁妆拿出来,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蒋夫人柔弱的仿佛一阵风能吹走,摇了摇身子:“自古谁都知道,嫁妆是女子一身的依靠,我娘家给我备的东西,便是连我百年后的寿衣也在其列,这些东西不是我的,难道还能拿出来分了不成?再说了,这中馈的帐您也看了,上头仔仔细细的列着的,钱到底去了哪里……”她看向蒋大嫂子:“大家心里都清楚。”

蒋夫人说完就朝蒋士林身边走近了几步,嘤嘤捏着帕子当着众人的面就靠在蒋士林的肩头:“相公……您说句公道话,妾身可承受不起这不孝不贤的名声那。”

蒋夫人长相圆润,皮肤白皙,圆盘脸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个子不高算不上很美,但身姿却是有几分风韵,蒋士林看着她哭,眼前就突然出现佟析砚的样子,也是同样含泪看着他,但眼底却满是倔强不屈,仿佛一棵纤细的树苗在风雨中林立,尽管风雨凌厉它却依然挺着背脊没有半分的怯弱……

可蒋夫人不同,那样的无助,仿佛他就是她一生的依靠,那样的彷徨无措没有主心骨的样子……

析砚……

心里头这个名字跳出来,他便是顿了顿,脑海中想到她离家时种种的表情,想到她们偷偷在佟府的后巷里约见时,她压抑着害怕却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想到他生死不知时她自缢追随的样子……想到从未出过门的她,独自一人上街彷徨无措流浪在街头的样子……

一切的一切,不知为何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涌上了心头。

同样的场景,如今重现,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马氏说的没有错,嫁妆是女子的依靠,往后便是娶了儿媳进门婆婆没有嫁妆赠与,儿媳也会不高兴,那些东西是她们一生的体面,马氏不拿出来养家天经地义,他知道她没有错……

可是心里头为什么还这么痛呢。

忽然间,他就想起来,当初析砚出嫁时四十八抬的嫁妆,从这里取回去时好像少了很多,他知道,她是偷偷拿出来贴补一家子人……那时候家里虽也不安稳,可是大家吃的用的却是打理的仅仅有条。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压住了,喘不过气来。

析砚……

析砚……

心中就不断重复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相公!”蒋夫人抬头眼睛红红的求助似的看着他。

“老二!”蒋老夫人怒容满面的瞪着他。

两个人等着他裁决,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

“够了!”他受够了,蒋士林怒喝一声推开蒋夫人拂袖就要出门。

“相公!”“老二!”蒋老夫人几乎和蒋夫人同时出声。

蒋士林脚步还是顿了一顿,满脸无奈极其疲惫的回道:“我出去走走,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说着头也不回的出了门,任蒋老夫人和蒋夫人怎么喊都不回头。

蒋士林大步出了门,留了一屋子的女人瞪眼愣在哪里,他疾步走着漫无目的的上了街,远处人家的灯光照过来,可眼前的巷子依旧是走不到头一样的黑暗。

他失了心魂一样,只觉得周身疲惫,就这样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回神时,却已经站在了佟府的正门口……

佟府门前守着的小厮见到他,便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疑惑来,犹疑着开了口:“蒋大人,这么晚您可是有事?”

蒋士林巨震,飞快的退后了一步。

他怎么会来了这里,脚下不停,他连回话的勇气都没有,立刻转了身飞快的沿着来时的回走,溶在黑暗里头。

佟府的小厮满脸迷惑,摇了摇头道:“蒋大人这是怎么了?”

蒋夫人拧了眉头,目中露出厉光来,看着婆子便问道:“你确认他走到了佟府门口?”

“奴婢确认,佟府奴婢当初送前夫人回去过一次,记得清清楚楚。”

蒋夫人听着,几乎咬碎了一口的细牙。

蒋老夫人回到房里,就气的将一只青花雷云纹天球瓶高高举了起来:“正是气死我了!”正要砸下去,李妈妈一下飞扑过去抱住蒋老夫人的手臂:“老夫人息怒,这只瓶可是您最喜欢的。”

蒋老夫人被气昏了头,这么一说顿时清醒了过来,看到手里的青花雷云纹天球瓶顿时心里咯噔一声,生出后怕来,李妈妈见状赶忙将东西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小心放好:“您这是要砸了下去,回头心疼的还是您啊。”说着一顿又道:“如今再想弄这样的好东西,可是不容易啊。”

蒋老夫人脸色一沉,李妈妈惊觉失言,这只瓶子还是当初老夫人去前二夫人房里瞧见的,觉着喜欢就拿了过来摆在房里,当时前二夫人离府时却没有再提起这只瓶子……

蒋老夫人也想到了这只瓶子的来历,脸色就越发的沉,李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退去了旁边不敢再说话。

蒋老夫人看着那只瓶子,站在哪里半晌没有挪动,李妈妈见她面色渐渐平复,就上来小声道:“太夫人,奴婢说句不当的话,夫人嫁进来也有快半年了,这会儿你不如忍一忍,便是发作也没有借口……等过了年她的肚子若还没有动静,届时您再发作且不是理由又多了一些。”

蒋老夫人听着眼睛一亮,随即又叹了口气,提到子嗣便是她的心头刺:“怎么这么久也没有动静。”

李妈妈劝着道:“您也别着急,二爷年纪轻,总会有的。”蒋老夫人就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李妈妈:“梅儿呢,怎么没瞧见?”

李妈妈笑了起来,贴在蒋老夫人耳边回道:“在二门口等二爷呢。”

蒋老夫人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也该给马氏一些教训了,先头帮她压着两房妾室,以为她能领情,合着现在却倒打了一耙,她现在就要看看她怎么去摆平了两房妾室再说,没了她的协助她还能有什么手段。

等着她来求自己吧!

析秋抱着炙哥儿的手一顿,回头看着萧四郎问道:“任隽在平凉打架?”看来事情闹的必然不小,否则怎么会传到京里来。

“嗯。”萧四郎拧眉说着,将外衣挂在屏风上,析秋又问道:“可严重,是他伤了,还是伤了别人?”

萧四郎就走过来摸了摸炙哥儿的小手,炙哥儿顿时将父亲的手指抓住,拖着就要朝嘴里送,萧四郎点了他的小鼻子强行收回了手,回道:“纠结了当地蛮匪,冲了平凉的县衙……”

析秋紧紧皱起了眉头,任隽真是不消停,本事也见长了不少,竟然敢纠结了流匪冲当地的县衙!

看出析秋的疑惑,萧四郎在炕边坐了下来,回道:“……说是有人挖山时,发现了银矿,起了冲突……”其实他清楚,任隽还没有这个本事领头闹事,不过平凉那边报上来的,却是说任隽起头闹事,只怕是他一去就得罪了人,这会儿有人趁机落井下石。

析秋叹了口气,对任隽的行径也只能叹气了。

炙哥儿没人管,便依依呀呀的哼着表达不满,析秋转头去看他逗着他说话:“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让娘抱着你出去散步?”

炙哥儿不说话,却是抬手朝门外指,小身子直朝外面使着劲儿。

析秋有些抱不动,萧四郎瞧见便走过来接过炙哥儿抱在手里:“外面起了风,晚些再出去。”转头将他放在炕上头……

炙哥儿不肯,顿时小嘴一瘪就一副要哭的态势。

正在这时,门外敏哥儿的声音传了进来:“父亲,母亲!”仿佛是听到了哥哥的声音,炙哥儿小眼睛一亮,立刻伸出手朝门口依依呀呀的挥着,析秋无奈的笑着,春柳在外面打了帘子,敏哥儿跑进来。

析秋上去握了他冻的红红的小手,搓着捂着:“怎么冷成这样,房里没烧碳吗?”

“不是。”敏哥儿朝炙哥儿挤着眉眼,回析秋的话:“我刚刚在院子后头堆雪人了,那边有一块雪我让他们留着的,等着今天给弟弟堆雪人的。”说着蹬蹬跑到炙哥儿面前:“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

炙哥儿听不懂,反正见着哥哥就知道有的玩儿,显得很高兴伸出手示意他抱抱,敏哥儿就立刻摆着手道:“你再等等,我的手凉!”说着,使劲的搓着小手。

析秋看着心疼,回头对春柳道:“将手炉拿过来。”春柳笑着应了,转头去外面拿了手炉来,析秋接过给敏哥儿抱在怀里,又帮他把身上的斗篷脱了,蹲在他面前捂着他的小脸笑道:“怎么想到给炙哥儿堆雪人的?天这么冷,你让婆子们去做就好了,何故将自己冻成这样。”

“我答应弟弟了。”敏哥儿一本正经的回道:“说等下雪给他堆雪人玩的,可是这两天正和季先生画九九消寒图呢,我们想要自己画一副出来,所以……所以就耽误到今天了。”有些内疚的样子。

萧四郎拧了眉头,看向敏哥儿道:“为何自己画九九消寒图?季先生除了教你这些,可说了别的?”

“有!”敏哥儿回道:“季先生每画一支梅枝就让我学一首诗,他说等我们画完了一整副的图,我的诗也学完了。”

笑容自析秋的眼底露出来,他回头和萧四郎对视一眼,夫妻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萧四郎显得有些郁郁不乐的样子,析秋却觉得很高兴,季先生这样教课既提高了孩子的兴趣又不耽误学业,真正的寓教于乐。

炙哥儿等了许久,也不见敏哥儿过来抱他,顿时不高兴的朝这边爬,伸出小手就揪住了敏哥儿的头发,敏哥儿哎呦一声抓住发髻,炙哥儿却以为敏哥儿在和他玩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析秋拧了眉头,拍了一下炙哥儿的小手:“这是哥哥的头发,不准揪。”说着去掰炙哥儿的小手。

敏哥儿歪着头,一边忍着疼一边回道:“不疼,不疼,母亲您别骂弟弟!”

“怎么会不疼。”析秋掰开炙哥儿的小手,又忍不住拍了两下:“不准这样调皮,这样的揪别人头发的习惯怎么也改不掉呢。”

敏哥儿呵呵笑着,摆着手:“真的不疼。”又去看已经有些瘪着嘴的炙哥儿:“不疼的,炙哥儿不哭!”

炙哥儿又破涕笑了起来,抱着哥哥满脸的高兴,又从炕上摸了个手鼓送给敏哥儿……

“谢谢。”哥儿俩凑着在一起笑着。

萧四郎拧了眉头,看着炙哥儿也显得有些不悦,敏哥儿感觉道父亲沉了脸,又解释道:“炙哥儿还小,他好奇呢!”

萧四郎转了目光落在敏哥儿同样稚嫩的小脸上,眼底露出赞赏的样子,点了点头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也实属不易。”说着一顿又道:“你和鑫哥儿想要去骑马?这个月休沐,将鑫哥儿接来,我们去骑马!”

“真的?”敏哥儿想了很久了:“父亲带我们去骑马?”

萧四郎略点了头。

敏哥儿满脸上便只剩下笑,飞快的点着头:“我明天就让二铨去告诉鑫哥儿,他一定很高兴。”说着又喜不自禁的看向析秋,析秋抿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还有十来天的时间,母亲给你做件短卦小袄和棉裤,再拿了库里的牛皮给你做双马靴,到时候骑马也会方便一些。”

“谢谢母亲!”敏哥儿重重的点着头,又看向萧四郎:“谢谢父亲。”

萧四郎没有说话,析秋却是笑着道:“我们敏哥儿真懂事!”

没人理他,炙哥儿就蹬蹬爬到自己的藏宝地,翻出一个九连环来,诱惑似的在三个人面前晃出声响来,仿佛在说,你们谁和我玩儿,我就把这个奖赏给谁。

析秋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顿时咯咯笑了起来:“我们炙哥儿也很棒,若是能改掉揪人头发的习惯,那会更加的好呢。”

敏哥儿笑眯眯的点着头,萧四郎也禁不住笑了起来,炙哥儿完全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傻傻的跟着他们笑,将手里的九连环晃的脆蹦响。

敏哥儿还是将炙哥儿带去了后院,析秋让众人跟在后头,她和萧四郎在房里说话,低声道:“四爷是不是打算找季先生聊聊?”

“嗯?”萧四郎眉梢一挑,析秋抿唇笑道:“四爷的顾虑妾身知道,敏哥儿还小,这时候学的东西其实将来也不定能记得住,还不如让季先生带着他玩儿,边学边玩或许记忆也能深刻些,至于四爷想要敏哥儿学的那些东西,等再大一些去教他也不迟,再说,敏哥儿很聪明,他心里也有数的。”

萧四郎没有说话,析秋却知道,他心里对季先生也是满意的,只是对敏哥儿的教育的问题,有一些犹豫罢了。

第二日,析秋就听到圣上发了震天之怒,当庭指着武进伯叱责了一顿,武进伯在皇城外跪了半日之久,入夜前晕了过去才被家人抬回了府去。江氏第二日就来找析秋,也是愁容满面,不管怎么说佟析言总是佟府出去的女儿,她过的好赖作为娘家也总不能完全不关心。

江氏拧了眉头道:“武进伯夫人闹着要分家呢,说是受不起三房这样的折腾。”满府里吵了起来,任二奶奶也说分了也好,省的往后任太夫人身边的银子不知去了哪里,旁的人还以为他们兄弟几人均得了好处,实际上却悉数进了三房的口袋。

家里头被三房连累的还少吗!

势有不分家不罢休的意思,任太夫人气晕了过去,却也无能为力,她自任隽出城便就病倒了,缠绵病榻数月这会儿说话都没了力气,哪里还有精力教训儿子儿媳,至于佟析言却只是挺直了腰杆站在门口,只道:“要分家可以,这个家怎么分也要娘说了算!”

可还不待武进伯满府里真正的分出家去,一纸圣旨便落了下来,高高悬在头上的利剑终于射在任府的头顶上!

圣上收了武进伯府的丹书铁劵,薅了武进伯的爵位,勒令阖府一个月内搬出府去……连御赐的宅子都收了!

任府这会儿算是彻底翻了天了,不但家里的主子们,便是下人们也是没了主心骨,有人半夜夹私逃跑,有人偷拿了东西送出二门给家里人带走,有人直接明目张胆的圈了财务拒为私有,一时间鸡飞狗跳。

任太夫人气的中了风,倒在床上却没有半个人去理会,家里头个人抢夺着财物,在无力挽救的同时想着能多得一些好处。

任家大爷东奔西走想要求人,至少能将宅子留下来给他们,可是圣旨是金口玉言,圣上下的旨意,谁又能有这个能力力挽狂澜呢,便是萧四郎也只能看着任家大爷叹气,最后动用了关系求了圣上宽限了两个月的时间,好歹让任府的人在府里头过了这个年。

析秋仿佛明白了,圣上当初为什么只罚了任隽却没有立刻将武进伯的牌匾收了……这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她此刻才想明白过来,若是圣上在发配任隽时就薅了武进伯的爵位,世人难免觉得圣上借机发作,小题大做,可现在在任隽接而再再而三的闹事时,他再出了这样一道圣旨,世人只会去想武进伯府这几年的种种恶行,想到圣上的不易忍了这么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譬如现在京城功勋之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武进伯府说半句话,更没有脑热的御史为他们开通一句。

圣上可谓是用心良苦。

江氏说话,也有种无力感:“三姑奶奶名下是有间宅子,可那宅子不过是间四合院,任府三房光庶子庶女就有七八个,那些没生育的妾室送出去也就罢了,可生育了的总要留着,这么多人如何能住的下,她一个人带着这么多人,该如何生活。”说着一顿,她看向析秋道:“我试探了大老爷的意思,想着给三姑奶奶换间大点的宅子……这件事还没和你大哥以及四姑还有七弟商量……”来问析秋的意思。

析秋没有说话,垂了眉眼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江氏看着就又道:“三姑奶奶手中还有些嫁妆,可那些东西现在也动不了,她往后总要生活的,我就想着让她将那间四合院卖了,我们再出点钱给她买间大些的……”

“大嫂。”析秋抬起头来看着她:“既然是父亲的意思,那你和大哥,四姐以及七弟商量了就去办吧,若是银钱短缺我这里还有些。”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江氏听着就松了口气,她也不喜欢佟析言,可佟氏的女儿在外头落了难,他们脸上也无光,若是有能力能帮就帮了,更恶毒的去想一想,你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要反口去咬它不成!

江氏从都督府离开,果然就跑了两趟任府,不知道如何和佟析言做的工作,析秋过年前就听到,江氏帮佟析言换了间两进的宅子,虽然地段偏了些也不宽阔,但总比四合院好了一些。

析秋没露面,想必此刻的佟析言也不想见到她!

萧四郎休沐那日,果然带着敏哥儿和鑫哥儿去骑马,析秋和春柳三四个人赶了几日将敏哥儿和鑫哥儿的两套衣裳两双皮靴赶制出来……两个孩子疯玩了一天,晚上回来敏哥儿拉着析秋说了半天,显得格外的高兴,自此仿佛和萧四郎也亲近了许多,见了他也不再那么害怕。

年二十三祭灶王爷那天,萧四郎在城门外迎得胜回朝的韩承和黄达以及钱文忠三位大将,又有程冲三日后回朝复旨的消息传来,朝中一片欢腾之声,沸沸扬扬闹了一年的江南闵家以及卫辉灾民的暴动,总算是彻底完结了。

圣上封赏了三位大将,因为黄达前统领西山大营,但在他离岗这段时间,陈老将军接任,在黄达回来前陈老将军就上门来找萧四郎,说起递了辞呈致使,析秋不知道萧四郎如何和陈老将军谈的,但之后陈老将军却未递出辞呈,反而是黄达接任回守辽东的调任。

黄达自是高兴,黄夫人提着几坛子的泡菜上门来好好谢了析秋一番:“你和大督都的恩德,我们一家人真是没齿难忘。”她们祖辈生长在辽东,反而对京城不适应,来了这一年多两年却是苦熬着,仿佛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无法展翅高飞的郁闷。

析秋笑着回道:“这是黄大人应得的,是军功换来的,夫人真的不用客气!”黄夫人却依旧是千恩万谢的,说是去了辽东定会给析秋寄来那边的特产,果然第二年六月间黄夫人从辽东运来满满一车子的辽东特产,还有许多牛羊皮草,这是后话。

韩将军封了宅子,又景升为一等将军,回到府里抱着韩夫人的牌位便大哭了一夜……

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去了侯府里,和去年一样满院子了种了银树,萧延筝也回来住了几日,大年初五太夫人和大夫人又来了督都府里,鑫哥儿和敏哥儿带着炙哥儿满院子里的玩着。

正月十五,萧延庭带着五夫人来了,太夫人并未见五夫人只单单见了晟哥儿,萧四郎扛着炙哥儿和萧延亦带着鑫哥儿以及敏哥儿,又在外头和萧延庭碰了头,兄弟三人带着四个孩子去看花灯,玩到半夜才回府。

回来时,炙哥儿趴在萧四郎的肩头呼呼大睡,敏哥儿则是由一铨和二铨兄弟两人轮流背着,鑫哥儿趴在萧延亦的怀里,皆的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五爷带着晟哥儿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里。

太夫人第二日将几个人悉数数落了一遍,析秋看着直笑,便是连大夫人抱着炙哥儿也说了一句:“以后可不能这样玩儿了。”

过了正月十五,圣上登基后第二次选拔秀女的事儿提到日程上来,因为圣上子嗣并不旺盛,朝中众人皆为此事忙碌起来,大周的秀女大多自低品级的官员家眷选拔,或是自民间挑选家世清白品貌端正的女子。

外头的事情析秋并不关心,家里头的事儿倒是忙的很,二月二佟析砚的生辰后,沈家又下了帖子,说是三月三办了春宴,析秋明白眼见着要宫里要进新人,沈家这时候自是要在外头多走动走动才是。

析秋身上有孝便婉拒了,后面听钱夫人面露不屑的提起来:“办的热闹的很,又请了说书的女先生,又搭了戏台,皇后娘娘还赏了酒……”

析秋听着暗暗点头,看来沈家这次春宴会确实很热闹。

“您没去可算是可惜了。”钱夫人似笑非笑的道:“满京城里各府的夫人可都是去了的。”

析秋笑着道:“家里这么多事,孩子又小实在是离不开。”

钱夫人点头应是。

过了几天,三月十六敏哥儿的生辰,析秋请了江氏以及佟析砚过府来,又有太夫人和大夫人鑫哥儿以及萧延庭和晟哥儿过来,家里头的人吃了个饭,萧延亦便发了话:“……请了常来往的几家,在府里搭了戏台子热闹一下。”四月太夫人的生辰,今年侯府一切停当了,虽说析秋娘儿几个以及鑫哥儿还有孝在身,可太夫人好几年没过寿辰,今年便想为太夫人过个寿辰。

一家人自是赞同的,太夫人看着大家呵呵笑着,倒没有和往年一样提出反对的意见。

三月下旬,任府阖府分了家,佟析言带着三房的人搬了出来,住进了大老爷和江氏买的宅子里,析秋没有去看,但听江氏说起,说是哭成了一片……佟析言发了一通的怒,将几个没有生育的妾室当场送去了庄子里配了人。

析秋忙着和大夫人准备太夫人的寿辰又是炙哥儿周岁,他没有外祖母江氏便替了这事儿,虽不办酒席可这抓周却是要办的。

析秋原本不想声张,却没有想到武威侯,锦乡侯,锦元伯等几位夫人都差了人过来问,江氏就笑盈盈的道:“眼见孝期也快到了,你就热闹一下,满月酒就亏了我们炙哥儿,周岁可不能再亏了他!”说着疼惜的摸着炙哥儿的头:“想必外面的人就是知道了,也会理解的。”

析秋笑着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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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欠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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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炙哥儿抓周抓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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