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有喜(1 / 1)

萧四郎紧绷着心站在门外,不期然的他脑海中就出现上次析秋受伤的情景。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萧四郎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穿着一件单薄外套的他站在寒风中,还依旧出了一身的冷汗。

感觉过了许久,碧槐掀了帘子露出脸来朝萧四郎道:“四爷,夫人请您进去。”

碧槐话音方落,只见萧四郎已大步跨进了房里。

阮静柳正坐在床边,析秋靠在床头上,萧四郎目光掠过阮静柳直接落在析秋的脸上,她脸色依旧是惨白虚弱,但好在并未流露出哀伤悲恸的样子,萧四郎暗自松了口气,问道:“可查出来了,为何腹痛?”

阮静柳低头整理药箱,想到方才萧四郎无理的态度,目光一瞥根本看都不看他。

虽是问阮静柳,又没得到她的回答,可萧四郎毫不在意她的态度,只管盯着析秋看。

析秋看着两人忽然轻笑起来:“碧槐!”她招手喊来碧槐:“送张医女去休息,让大家也都回去歇着吧。”碧槐应是,析秋又和阮静柳道:“这么晚你也别回去了,来回跑我也不放心。”

阮静柳收拾妥当了药箱,便点了点头淡淡看了眼萧四郎,嘴角含笑的出了门。

“丫头。”待房里的人一走,萧四郎不安的紧握析秋的手,析秋回握了他,没有血色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来,那笑容自眼底一点点蔓延出来,萧四郎看着她傻笑的样子,面上的线条不由自主的松懈下来……

“四爷。”析秋突然坐直了身子,轻轻抱住了萧四郎,将脸摆在他胸前,声音雀跃惊喜的道:“妾身有孕了。”

萧四郎背脊一僵,动作迟缓的推开析秋看着她的脸,确认道:“有孕了?”

析秋就点了点头:“是!”她盼了五年想了五年,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她怎么能不高兴。

萧四郎长长的舒出口气,其实他对于这件事并没有析秋那样的期盼和高兴,但每每感受到她的遗憾时,他也会受到她情绪的影响,若与孩子比起来,析秋对于他来说,自是更加重要!

“那腹痛是为何?”他看着析秋,忽然表情一拧又露出一丝紧张,就见析秋微笑着道:“静柳姐说没事,可能是今儿坐了一天的马车颠簸了,胎位虽不稳但到也没有大碍。”

萧四郎的心情这一刻的功夫时高时低的,这会儿心里才算踏实了下来,她按着析秋躺下来:“那你好好休息!”

“妾身现在没事了。”尽管感觉不错,析秋还是依言躺了下来,萧四郎担心她,她却担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半夜醒来至现在天际已泛着鱼肚白,萧四郎坐在床边,看着睡的极为踏实香甜的析秋,嘴角不自觉的勾着,能了却她的一桩心事,全了一个心愿,他也很高兴。

“四爷。”春柳蹑手蹑脚的进来:“您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奴婢守着。”

萧四郎头也不抬的摆摆手,碧槐抿唇笑了笑悄悄退了出去,又小心的关了房门,外头岑妈妈正跪在佛龛前头,手里捏着线香嘴里念念有词,说完又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满面的虔诚,一系列的动作做完后她将线香插进香炉里,一回头瞧见碧槐笑盈盈的站在她身后,岑妈妈就笑着嗔骂道:“死丫头也不出个声儿。”

“妈妈一心向佛,我便是出声恐怕您也听不见的。”说完掩面笑了起来,岑妈妈啐了一口,又回头对着菩萨念了几句,才拉着碧槐小声道:“我刚才嘱咐了婆子去几个府里报喜,趁着四爷在夫人又熟睡着,你和我去厨房帮忙,夫人喜欢我做的菜,今儿我要亲自下厨。”

“行。”碧槐笑着点头:“夫人喜欢吃我做的凤梨酥,我也做几样摆着,等她醒了也有的选。”夫人怀炙爷的时候反应那么重,这一次菩萨保佑不要有反应才是。

两人说着笑着出去,春柳和绿枝正端着脸盆等梳洗的进来,碧槐拦了她,春柳就将东西交给她,道:“那我去后院瞧瞧炙爷去。”

析秋醒过来时已近中午,腹中咕咕叫着,才一转头就瞧见一对明亮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在瞧,她一愣出声问道:“四爷一直坐在这里?”

萧四郎笑了起来,没有回她的话,小心将她扶起来又在她身后塞了迎枕,捋着她面颊上的碎发柔声问道:“睡饱了?肚子饿不饿?”

析秋看着他眼眸泛红,就知道他一夜未眠,不由道:“妾身已经没事了,虚惊一场罢了,四爷快去休息会儿吧。”

“不用。”萧四郎起身在桌上端了茶壶泄了杯清水给她,析秋接过端在手里押了一口,他又将春柳和碧槐喊进来,春柳端着小几,碧槐和岑妈妈绿枝则鱼贯托了菜和饭进来,一溜儿的摆在床上,春柳又将小袄给析秋披上,房里又加了个炉子,热烘烘的很温暖。

析秋看着床前围着的一堆人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生了大病,你们哪用这样兴师动众的。”说完看着眼前一碟子水晶饺子,一碗清粥一碗白饭,还有四五碟子她爱吃的菜,荤素搭配还煲了几罐的汤,陈列着等着她挑选。

“我哪能吃这么多。”析秋叹气:“你们撤了一些自己去吃饭吧。”又道:“给四爷也备了碗筷来。”

岑妈妈笑着道:“四爷的在外头,夫人先顾着自己的身子。”说完挽了袖子要来喂析秋,析秋摆着手:“我自己来。”

析秋无奈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吃着饭!

正在这时,炙哥儿从外头进来,瞧见这么多人围在析秋的床边,心里咯噔一声:“娘,您生病了?”

“炙哥儿。”

炙哥儿扑了过来担忧的看着析秋:“娘,您生病了?”

不待析秋说话,岑妈妈满脸笑容的回道:“哥儿,夫人可没有生病。”炙哥儿闻言一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岑妈妈,岑妈妈就笑着道:“夫人要给你添小弟弟了。”

炙哥儿愣了一愣,喃喃的回头去看析秋,一时不明白岑妈妈的意思:“娘,什么添小弟弟?”

析秋没有否认岑妈妈的话,笑着问道:“坤哥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他在我房里看书。”炙哥儿还在纠结岑妈妈的话:“什么添小弟弟。”

身后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萧四郎眉头一拧道:“去吃饭,别烦你娘休息。”炙哥儿就嘟了嘴也不敢反驳:“哦!”挂着满脸的疑惑。

“去吧,和坤哥儿一起吃午饭。”析秋摸摸他的脸:“娘没事!”

炙哥儿喃喃的点了点头,紧紧皱着眉头退出了房间,一路跑回去拉着坤哥儿就问:“坤哥儿,我娘要给我添小弟弟了,为什么我没有见到小弟弟?”

坤哥儿也是一愣,随即白了一眼炙哥儿:“笨!”说完低头去看书。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炙哥儿当然要继续问:“到底什么意思?”坤哥儿被他问了好几次,实在烦不过就回道:“小弟弟在你娘的肚子里,等十个月后就会出来了。”

炙哥儿一惊,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娘瘦瘦的肚子里会有个和他一样的孩子出来:“十个月后就能看到了?”

坤哥儿就点了点头,又追加解释道:“当初杏姐儿就从我娘的肚子里出来的。”一顿又道:“等过几天你娘的肚子就会慢慢慢慢胖起来,然后从里面会出来一个孩子。”

炙哥儿瞪着眼睛显得既惊讶又惊奇,他垂着头若有所思的往外走,边走嘴里念叨着什么:“……原来是在肚子里。”突然又拔腿跑了起来。

一路跑回析秋的房里:“娘,娘!”

饭菜收了,析秋正喝着茶,见炙哥儿扑过来,萧四郎眼捷手快的拦住他,炙哥儿也不看父亲就紧紧盯着析秋的肚子看。

析秋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这里面……”炙哥儿指指析秋的肚子:“真的有个小弟弟?”

析秋笑了起来,朝炙哥儿招招手拉着他道:“不知道是不是小弟弟,但是他确实在里面,不过现在还很小,要等到十个月后你才能看到他!”

果然和坤哥儿说的一样,炙哥儿伸出手按在析秋的腹部,又害怕的收了回来一本正经的看着析秋:“那能不能是个妹妹?”

析秋一愣:“为什么是妹妹?”

“先生妹妹再生弟弟!”炙哥儿想了想,觉得如果是妹妹也会像杏姐儿一样整天拉着她说话吧,反正比坤哥儿有趣:“就这么说定了,先生妹妹再生弟弟!”炙哥儿想着就嘿嘿笑了起来,朝析秋挥挥手:“我去吃饭了。”

想通了事情心情就舒爽了,炙哥儿蹦蹦跳跳的出了房门。

留了析秋和萧四郎面面相斥哑然失笑!

炙哥儿心情愉悦的出了门,就见满府里喜气洋洋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也越发的开心脚步轻快,见阮静柳迎面过来,他笑着行礼喊道:“姑姑好!”

“嗯。”还不待阮静柳说话,炙哥儿就笑眯眯的道:“我要有妹妹和弟弟了。”在他的思想里,肚子里有一个或是两个都是可以受愿望和想法控制的。

想要几个有几个!

阮静柳挑了眉头,笑了起来,进了房里萧四郎已经去了外院,她在析秋床边坐了下来,问道:“炙哥儿怎么了?”

析秋就笑着将炙哥儿方才的言行说了一遍,阮静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析秋突然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下意识的阮静柳否认,析秋便笑着道:“认识你又不是一天,可瞒不着我。”

阮静柳想了想,从荷包里拿了几张纸出来,叠的平平整整的,析秋疑惑接过来拆开看了一遍,随即目露惊讶的道:“秦二爷写的?”又翻出那张房契来:“他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阮静柳有些生怒的样子:“想做什么随他,与我无关!”

析秋将信反过来覆过去的看了几遍,纳闷的道:“……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交代这房契什么意思。”这位秦二爷到底什么意思,她也有点吃不准。

“你没事我就回去了,先养几天,药就别吃了。”阮静柳站了起来,析秋应道:“嗯,让天诚送你吧。”

阮静柳收了信重新放在身上,便一个人出了门,天诚驾了车驶出了督都府,才出了门车就被一个孩童拦了下来,穿着破破烂烂的手里拿了个破碗,也不怯场大声询问道:“请问,是张医女吗?”

天诚叱道:“小孩儿让开,别挡道!”

“我找张医女。”他说着绕过天诚走到窗户这边来,问也不问就朝里头丢了个东西:“他受了重伤,请你速去!”话落,人就一溜烟的跑远了。

阮静柳捡起孩子丢进来的东西,是个荷包,她一眼就认出是两年前她丢给秦远风的荷包,之后他就失踪了,现在这个荷包又出现在她面前,阮静柳翻开,荷包里头是空的,不过却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渗了出来。

真的受伤了?

她敏感的闻了出来,天诚在外头问道:“医女,您没事吧。”

“去东长街。”阮静柳捏紧了荷包飞快的说完:“快!”

天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她语气紧张也不敢拖怠,急忙驾车飞驰去了东长街。

是房契上的宅子,阮静柳在门口下了车,守门的婆子见到她也不问来人是谁,直接沉默的朝她行了礼,带着她进了内宅。

阮静柳回头对天诚道:“你先回去吧。”无视天诚担忧的眼神,疾步跟着婆子进了门。

宅子不算很大分内外院,入眼处一片清香扑鼻,种的却不是寻常所见的花草,而是可药用医用的草药!

她并未多看,一路进了内院,内院里假山流水亭台楼宇,富丽大气让她微有吃惊,婆子低垂着头七拐八弯的进了一道仪门,又过了一道如意门,才瞧见一个朝南的院落,并不像前头所见的琉璃瓦玻璃窗花圃假山的装饰,这里却是茅草搭的房顶,篱笆围出的院墙,颇有田园风趣。

婆子终于停了下来:“夫人,请!”

阮静柳微微颔首,也无心追究婆子对她的称呼,推开了篱笆门,顺着院中的青石板小径,路过一个巨大的驴磨,进了正房。

正厅里摆着竹制的家具,墙上挂着做工奇趣的斗笠和蓑衣,房梁上架着锄头等农具,俨然便是一个农家小院。

她看着只觉得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

恍惚间她才想起来,这里就是六年前,她在江南借住的那户农家的房舍模样,只是这里更加精致一些。

也是她和秦远风认识的地方。

当时她站在院子里,和绾儿正在晒在山中采来的草药,忽然有人隔着篱笆墙喊她:“大娘,在下路过此处,可否讨碗水喝?”

还没有被人唤过大娘,阮静柳怒目看去,就瞧见一个唇红齿白面容俊美的少年站在院外,少年看清她长相也是一愣,看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更是干净清透:“大姐,能否给碗水喝?”

自然的,她没有回他的话,只让绾儿给他倒了碗水,随后关了门!

只是小事她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第二日,他被屋主从山脚抬了回来,满脸上都是血痕……

自那以后,他以伤未好的名义住了下来。

整日里,像条尾巴一样跟着她,怎么甩也甩不掉,便是她离开那里后,也常常能在别处和他“相遇”。

想到这里,阮静柳忍不住摇了摇头,再去看眼前的装饰!

“秦远风!”她轻唤了一声,带着稍许的怒意:“出来!”说完走到另一边推开了门,房里简单的放了一张床和柜子桌椅,空无一人,她又推开另一间随即愣住。

只见房间里都是炫目的红色,一对硕大的喜字贴在正面,下面的桌子摆着一堆龙凤花烛,燃出徐徐清香,侧面摆着一张大床,床上铺着鸳鸯被,被子上撒着红枣莲子花生……

她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墙角摆着一架多宝格,多宝格上琳琅满目的摆了许多的东西,但却都是她熟悉的。

还有梳妆台上,摆放的首饰,床头的柜子上摆着的医书。

都是她的日常用品。

怎么会在这里?

她目光缓缓移过去,又瞧见一扇插屏,插屏上平展的搭着一件大红的嫁衣,红的如火的颜色让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忽然,一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还不待她回头,忽然腰上一紧。

一双长而有力的手臂将她圈住,脖颈上喷洒的热气,暧昧的让她心突的一下极快的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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