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话又止。】
见青城从承前殿出来,潘岳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悬着心也跟着放入了肚子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知道萧辕迟早会付出行动,换做他自己……..也会的。
二人乘坐同一辆马车回了国公府,青城也顾不得潘岳,只交代了家丁几句,让阖府上下好生伺候冀侯,这厢就去了洛老太君的小南苑。
萧辕已经同意既往不咎,且派人送了信给洛芙蕖,那么她也不用再隐瞒祖母了。
青城在洛老太君耳边低语了几句,方才还神色凄楚的老夫人,猛然间就睁开了眼,她的嫡孙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但还是不太相信这是真的,遂又问:“当真?”声音苍老沙哑。
青城笑着点头:“祖母放宽了心,约莫不出半月,五姑姑就会回府探望您老人家,只是此事孙儿当初处理不当,还望祖母和家中皆不要声张,否则就算陛下有心维护洛家,也难平朝中悠悠之口,到时候就对外宣称是洛家的表亲暂住府上,时日久了,孙儿再去外面另寻一处宅子让五姑姑独住,您也能常去看她。”
这番话一出,洛老太君还有什么不相信的,长长舒了一口气,虽是无力,但到底是出生簪缨世家的女子,又摸打滚爬了一辈子,很多事看的透彻无比。
她艰难的抬眼,看着嫡孙皎洁如玉的脸,不由得忧心:“陛下如此维护洛家,可是让给你答应了什么条件?”
洛老太君眼睛毒辣,一眼就能看出事来,就算外面的传闻不曾有人敢在老太太勉强透露半个字,她还是看出了端倪,又道:“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当初虽就是你院里的人,可到底也是男人,你也该早日娶妻了。”
青城在老太太的注视下,表现的很自然:“孙儿明白,此番去并州镇反回来,孙儿会考虑此事,只是大哥尚未娶妻,孙儿也不好在他前头,不如等年底大哥回京,先操办了他的婚事。”能拖一时是一时,实在拖不下去的时候再说吧。
洛老太君听着嫡孙言之有理,又刚听闻洛芙蕖尚在人世,整个人精神好了不少,喝了汤药就睡下了。
青城出了小南苑的月洞门,竟发现潘岳却没有去厢房,而是跟着她过来了,他站在一株槐树下,对着那棵树拳打脚踢,哪里还有冀侯的样子?
这棵树怎么就惹到他了?
“你做什么?”青城人未到,声先至。
今日解决了洛芙蕖的事,她心情尚佳,一想到萧辕对她的态度,更是没什么睡意,干脆也不想回百墨苑,省的一闭眼都是心跳如鹿的感官回忆。
潘岳捶打了一顿槐树,玉冠也歪了,样子滑稽可笑,要不是下巴续了胡子,倒是愈发的活回去了。
“我洛家的树怎么得罪你了?”青城看着月色下满地枯叶断枝,仰头道。
潘岳欲言话又止,甚至都不好意思承认他自己已经知道青城是女儿身的事实,那些日子,他干的那些荒唐事……….嗖的一下,面色又红了,耳垂滚烫的灼人。
潘岳默默的想,幸而此刻已入夜!
“走吧,你先回去歇下吧,后日就要启程了。”青城道,她当然看不出他的内心所想。
潘岳‘哦’了一声,竟然无比的‘顺从’应了下来,风一样的逃离到了青城百丈之外,很快就去了自己的厢房。
青城:“………”这家伙,模样变了,性子还是如常!
*
入夜后,洛景航先是去了黛品轩,看了夏荷和曼姐儿,宽慰了几句,让母女二人不必惶恐,今后就在国公府好生住下就是,曼姐儿不能顶着私生女的名声过一辈子,洛景航迟早要抬夏荷为妾。
这厢交代一番,就以此为借口去了锦园。
他要抬妾,按着规矩要是与正妻说一声的。
他甚至在踏足景园之前,脑子里幻想着沈碧霞落寞悲伤的神情,又或是见到他的欣喜。
景园烛火通明,里面偶会话音传出来,洛景航听出了洛宜芷的声音,就连锦屏和几个孩子也在。
他似乎大为失望,但已经来了,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丫鬟进屋通报时,洛宜芷和锦屏皆是一僵,倒也很识趣的领着孩子退了出去,锦屏不敢与洛景航对视,从他身边经过时,低垂着头屈了一屈:“老爷。”
洛宜芷也道:“父亲。”
洛景航象征性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洛宜芷身边的男孩,想来应该是他的外孙,这外孙竟然比自己的小女儿还大了两岁,洛景航转尔又看了宜人,小姑娘长的粉嫩可爱,不太像锦屏,却和青城有几分相似,洛景航突然也没有抱抱她的心情了,越过几人,大步迈入了景园的沈碧霞所在的厅堂。
洛宜芷与锦屏面面相觑,锦屏小心翼翼道:“五小姐,你说…..老爷他找夫人是为何事?”
洛宜芷是与锦屏玩到大的,虽然后来洛景航收了锦屏,但也是沈碧霞的意思,故而洛宜芷并不排斥她,“我哪里能知道,就希望别又闹上了,走吧,走吧,如今见了父亲,我就糟心。”
锦屏抿唇默了默,再也没说什么,牵着宜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小宜人在路上问自己的姨娘:“姨娘,我不喜欢父亲。”
锦屏忙去捂住宜人的小嘴:“你这孩子,瞎说什么?他是父亲!”
过了一会,小宜人又道:“父亲不喜欢七哥哥,也不喜欢我,那我和七哥哥也不喜欢他。”
锦屏仿佛在想什么,抱起了小宜人,道:“宜人,你记住了,今后跟谁疏离,都不能同你七哥哥疏离,她才是你这辈子的靠山。”
小宜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时隔五年,洛景航再度见到自己的妻子时,发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丰韵娇媚,仿佛时光格外的厚待她,就连岁月也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尤其是那双透亮水润的眸子,亮晶晶的,就如同她刚嫁过来时一样。
就算夫妻多年,如今看着这张脸,这双眼,洛景航还是会看的有些失神。可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沈碧霞再也没有痴恋的看过他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洛景航至今没有找出原因,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未及洛景航开口,沈碧霞就将纳妾诸事的单子递到了他面前:“看看吧,可还有什么或缺的东西?母亲病重,二夫人又与洛家撇清了干系,如今正好需要冲冲喜。”
轻飘飘抛出一句话,一张薄笺,沈碧霞似乎对洛景航纳妾一事毫无所感。
洛景航腮帮鼓了鼓,他事先还打好了腹稿,毕竟夫妻二人已经太久没有亲近了,甚至想着这次回来就跟她好好过日子,可看着美妻的神情寡然的脸色,洛景航将想说出去的话,统统给憋了进去,一手接过薄笺,一边道:“好!夫人做的很好!就这么办了!”
洛景航来也匆匆,走时更是匆匆,沈碧霞却陷入沉思,半晌才自语道:“之前洛家有难,我沈碧霞不能见事不管,可现如今……等老夫人病愈,我也该走了。”
反正,她早就想走了。
这些年,她自问毫不亏欠洛家,该做的都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