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l2b??v??[??Ybu???d??K???0-5N???m?1?7??7???为何不能报仇?本宫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西北风吹落一地的枯叶,北地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潘岳的马车在冀侯府朱门外停下,小厮持伞立在车辕旁半晌,也不见侯爷下来。
潘岳浓眉稍蹙,眉与眼都是空洞与迷茫。
他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人生的路似乎还很长,前途却是了无生机,如同嚼蜡,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儿女情长,或将情义当做一回事的人,也没预料自己有朝一日会深陷泥潭,无可自拔。
自救不得!
他藏着那份肖想,直至藏不住,那现在呢?就连争取也成了虚无,她心里已经被旁人占据,再也容不下一丝一毫的位置了吧,亦他自己一样。
其实,他懂她,他真的懂她。
因为懂得,所以才会心疼。
换做是她死了,他恐怕会用覆灭一切来陪葬。
厚绸菱纹车帘的一角被西北风刮开,有碎雪落了进来,飘在他玄色大氅上,随即只剩下一滴肉眼可见的湿润。
亦如她来时,美好纯净,却是只能维持半息不到的光景,就此不复可见。
潘岳告诉自己,忘了吧,今后还要很多事要做。侯府的子嗣,祖宗留下的基业,这七厅广厦的延续,还有他未曾实施的抱负。
且忘了吧,让那些卑微到骨子里的情爱就此随风而逝吧。
可做了这个决定,为何心底却是更加空旷,又黑又空,无法填满。
这世间最可怕的并不是生老病死,而是你还活着,却不知因何而活,更不知第二日醒来,你要干什么。
日子总要过,还剩着一口气呢。
今后每次午夜梦回,就连肖想也该停息了,她终究不是你的,曾今不是,现在不是,今后也不会是。
寒风呼啸,潘岳的眼眸在一片刺骨的冷意中渐渐模糊。
洛青城,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那人还活着。
直至此刻,他才体会到对她的情义究竟深沉到了什么地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些年年少轻狂时的荒唐行径么?一开始是他捉了她陪酒,是他先招惹的她,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他自己。
千万人之中,偏偏就挑中了她了。
该懊悔么?
其实不然,他反倒感激在这千千万万人之中,万幸得以与她相逢。
“主上?”曹门从府门走出,见势觉得怪异,就上前唤了一声。
那小厮也道:“侯爷,外头凉,您该回府了。”
潘岳的思绪从回忆里醒来,目光落在了右手的虎口之上,两排清晰的小牙印隔着时光的洗涤,还是清晰醒目。并不突兀,反倒可爱。
他突然笑了。
这个洛小七,看似娇柔,却是野猫一样的狰狂,想当初谁敢在他潘岳身上撒野?也就只有她天不怕地不怕,张嘴就咬了他。还是拼了命的往死里咬,他当初不过是逢场作戏,闹着玩的,她或许是当真以为他将她怎么样吧。
早知道……..早知道的话,他的确应该赶在萧辕之前………或许那样的话,她喜欢的人就是他了。
潘岳承认自己输了。
输的不是能力,而是先后的问题。他唯一错的就是不该违背自己的心意,就算当初以为她是男儿,也不该刻意与她疏离。
“主上,布氏和卫家的家主目下就是前厅,就等着见您了。”曹门又道,冀侯又是苦笑,又是愁眉不展,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布,卫两家是冀侯数一数二的门阀,与潘家世代交好,这个时候来见潘岳,其心思旁人不用猜也能想到。
所有人都在盼着潘岳起势。
不过,潘岳再大的野心,也不会第一个站出来,否则史记上记载的也只能是他潘岳谋权篡位的历史,他不如等待时机,更何况,他对那无边的权势似乎突然失了兴趣。
潘岳下了马车:“就说本侯身体不适,不欲会客,让他二人回去吧。”
曹门跟随老冀侯多年,也是耿直忠臣,也知潘岳自己有所思量,并没有多言,就去前厅传了话,布氏和卫家的家主只能败兴而归。不过此番这两家另外还送了美人过来,其中就有各自家族的女儿。虽不是嫡女,但也算是拿着庶女试水,看看潘岳的态度。只要潘岳愿意抬了两家的女儿为姨娘,今后的事都好说。
对此,潘岳态度不明,曹门也不知道他的打算。只能命管事将这些女子暂且留在了府上后院。
至于叶笑笑,没有侯爷首肯,恐怕是再难踏出禁房。
过了三日,并州那边的探子送了消息过来。
“侯爷,皇后娘娘欲要亲征南燕,据属下所知,南燕一月前已经新立了旁支嫡系的慕容尔为王,此人骁勇异常,擅用兵打战,皇后此举实在不明智。”此人是之前跟着潘岳在燕京生活过几年,对洛家,以及青城十分了解。
潘岳闻言,沉沉叹了口气。
这才过多久,大军尚未休憩好,她就这般迫不及待要为萧辕复仇了?
慕容锦荣已经死了,她这又是何必?
罢了,南燕历年来都在蠢蠢欲动,大齐不出兵,南燕也迟早会打过来。
潘岳像是早就有了计划,道:“去把曹将军叫过来,另外你继续盯着她,事无巨细,一一上报。”
探子应下,很快就出了书房。
*
并州庞府。
这几日,青城都是住在此处的,期间洛青云担心她的身子,让她去他的府邸去住,最起码他后厨的人还会做一些燕京的家常菜,青城却拒绝了。
一阵子修养下来,大军渐渐恢复体力,士气却仍旧不足。
青城用了自己的凤印,写了加急给箫苏,让他尽快运送粮草与兵器过来,远在燕京的箫苏此刻并不知并州的近况,青城没有让任何人送消息回去。
对帝王的生死更是只字未提。
所有人似乎冥冥之中知道规矩,任谁也不太提及有关帝王的一个字。
这一日,青城宣见了陈将军与洛青湛,还有几位萧辕曾今器重的云麾将军。另外并州的几位乡绅巨豪也一并在宣见之列。
洛青云自然也不能缺席。
皇后身着火红色金枝的华服,垂云髻上是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摇,胸口带了一朵雪白色的小花儿,她高高在上,冷傲孤僻,是这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子,美艳到了不似凡人。
饶是见过皇后真容的人也是被惊艳到了,只是这种美仿佛天生杂夹着孤冷傲慢,令人不敢逼视,头一次见到皇后的男人,又想多看几眼,又怕惹怒了神灵,几息皆是低垂着眼眸,就好像帝王驾临,威严自不必说。
“本宫将在这个月底向南燕发出总攻,对战局布阵,本宫有本宫的计策,诸卿只需遵循本宫之意,旁的休要多问。”皇后清冷的嗓音在厅堂响起。
诸人面面相觑。
这打仗也是要讲究道义的,最起码提前三个月要向对方发出战书,言明为何而战,何时开战,各方的帅旗将军又是哪一位。
可皇后此言,实在与时下的战事规矩不相符。
交头接耳中,皇后又道:“陈将军听令!本宫命你为先锋将军,即日起率两千死士潜入敌国,本宫限你半月之内烧毁敌军阵营粮草,畜牧。陈将军,你可能胜任?”皇后的嗓音愈发清冷。
陈将军是个只会打仗不会政治的人。
当初在朝中,也是极力拥护洛司马,如今她贵为皇后,陈将军虽说心中存了疑虑,也觉得皇后提出的战策有违常理,但思及陛下之惨死,当即应下:“末将领旨!”
并州乡绅与巨豪大抵猜出了皇后召见他们的用意,眼下的并州就是个砧板上的肉,谁当权,谁就有权利分割肥肉,这些人也是识趣的人,皇后复仇心切,他们要是不配合,指不定落了家破人亡的下场,遂有人主动提议贡献家中金银钱财,筹备粮草。
众人散去之后,洛青云留了下来,洛青湛也有话想说,但还是先让了大哥,他们这些洛家子嗣当中,青城已经不正常了,要是洛青云也说服不了她,这后果……..洛青湛摇头离开,立在厅堂外的庑廊下,脑中都是那些在迷雾岭的日子,众人只能靠着啃噬树皮过活,所有人都开始放弃时,陛下却还在寻求出路,是因着有人在面外等着他吧。
如今青城的做法,他并不赞同,却也不忍心抗拒。
这两个都是彼此为了彼此,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人。
平日里看着倒是平淡,却不想到了生死关头,是这样不可分割,洛青湛现在担心,南燕一事结束后,青城又该怎么办?
这厢,洛青云往前走了一步,他至始至终,还是将她当做自己的七弟,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也是他始料未及了,萧辕那样的人,就是傅居廉当初也拿他没办法,但凡他稍有留意,也绝不会落到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知道青城心里有恨,而洛青云更担心的是她会自责。
“小七…….”他以为这样会拉近距离,她还能看在兄长的份上,听他一言:“慕容锦荣已死,眼下士气不足,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你……当真要这个时候向南燕发起进攻?那慕容尔也不是个善类,陛下的…..陛下之事,旁人并无参与,你不该再复仇。”
青城不想听,她好不容易能让自己忙起来,有事可做,便不会想那么多:“本宫为何不能报仇?本宫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她似乎油盐不进。
洛青云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答案,可他还是想让她恢复过来,不要这般没有温度,像个只会寻仇的漂亮的行尸走肉,浑身是刺。
洛青云还想说些什么,青城却已经起身,广袖玉带,立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做的火红色凤蝶,她道:“洛大人,若无旁的事,你先回去吧,并州治理不是小事,上回举城皆让潘岳侵领,你可知罪?本宫适才说过,本宫自有决断,你们不必置啄,上次并州一事不得再出现第二次,你听明白了么?退下吧!”
她看似健康正常。
但洛青云知道他的七弟是越走越远了。那些无辜的生灵在她眼中仿佛成了罪有应得。
至于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也分不清了。
*
不出半个月,南燕守边的粮草被烧尽,新王慕容尔钦派了御史前来议和,另押了慕容锦荣的妻儿小妾数名。
慕容尔是当真怕了,他只听闻大齐皇后谋略过人,容色美艳,却没想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历朝历代就没有战而不宣的。
再者,中原帝王之死,是出自慕容锦荣之手,与他何干?
饶是慕容尔有侵略中原的野心,但目下的条件并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下开战是自寻死路,对大齐也好,南燕也罢,都是劳民伤财的。
慕容尔甚至向冀州潘岳求救,还提出愿意将嫡亲的妹子下嫁,但冀州却无回信,慕容尔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押上了慕容锦荣的妻儿,反正这些人迟早要死,死在他手里,还不如交由大齐皇后处置,就盼着她能泄愤,莫要将罪名按在整个南燕头上。
说话,这女人被情爱冲昏了头,当真比男人还要可怕。
入夜,地牢里孤儿寡母哭声一片,到处是绝望的气息。
青城没有走进去,只在地牢外驻足片刻,又转身离去。
身后的护卫不知道是杀了那些人,还是留下。
到了第二日,慕容锦荣的妻儿皆被挂在了城门口,人还是活着的,只是能活多久就是个问题了。
全城百姓都被召集了过来,皇后娘娘高高的立在城墙之下,一身雪白色锦帕,墨发披散,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子固定,远远看去如冷山之巅的神邸,她低眸看着那些即将逝去的生命,心头的空洞还是填补不满。
不够,怎么都不够,仿佛就算是慕容锦荣本人站在她面前,任由她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弥补她心底的空缺。
她看着慕容锦荣的妻儿苦痛万分的表情,突然改变了主意。
杀了她们?
不妥!
为什么只有她一人承受这种无助与空洞?这些人也应该如此,活着对某些人而言,或许比死了更可怕。
等着看绞刑的百姓又眼看着皇后命人将死囚收押,重新关了起来,而慕容尔的示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进攻南燕的计划如常进行。
举城哗然,皆道:皇后为了给陛下复仇,估计会一路平复北地。
就是一直对大齐不敬的幽州也开始诚惶诚恐。
因为就在前几日,冀州发出了公告,冀侯会全力辅佐大齐皇后,一路北上。
甚至坊间开始传言,大齐皇后有问鼎之心,冀侯禁不住皇后的风姿绝代,早就败在了她的石榴裙下,这才任其支配。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早春的暖意中还杂夹着一缕寒风。皇后的凤撵停在了南燕王宫之外,以南燕王慕容尔为首,群臣皆匍匐在地,高呼:“大齐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城入了殿内,坐在了南燕王的位置上,眉与眼之间还存着寒冬时的冰冷。
冀侯潘岳立在她右侧,眼角的余光偷看了她一眼,这几个月,大军势如破竹,加上皇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战术,招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毫无章法可寻,打的慕容尔甚至怀疑起了人生,早知道他就不该登基为王,毫无疑问,他成了南燕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王,刚好过了百日。
很快,大殿之内,乃至方圆百丈之外的露天广场,一切鸦雀无声。
慕容尔跪在那里,面朝着地砖,腿脚直打哆嗦。
半晌,那高位之上的女人才道:“本宫乃大齐皇后,尔等也都认识一下!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南燕,本宫将派官员驻守此地,每年按着藩地标配征税,慕容氏驱逐出境,永无召回之可能,违命者只有一个字,死!”
慕容尔感觉下体/一阵热潮,竟是吓尿了裤子。
是以,就在当日,慕容锦荣的妻儿,以及慕容尔,乃至慕容氏全族就被施以流放之刑。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惩戒太轻了,有人说皇后这是在为陛下祈福。
青城在南燕王宫住了几日,并没有急着离开,期间王室所有金银珠宝一应洗劫一空,皇后娘娘发话了,这些都是要存放在那叫什么藏宝馆之中的,众人搬运过程皆是小心翼翼。
潘岳无奈又好笑。
好在她一直肯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只是南燕一事结束后,不知她将如何。
“臣那里到底是有上好的南海珠子,不知娘娘可感兴趣?”潘岳讨好式的笑道。
青城理了理胸前的白襟,那是为萧辕所带的,她不准旁人发丧,甚至就连皇城至今也不知道确切的消息。仿佛,萧辕并没有离去,大齐的帝王还在,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
她道:“冀侯可要考虑清楚了,本宫要是起了心思,可不是一两箱珠宝就能打的住的,冀侯要是再诱惑本宫,那本宫只能照葫芦画瓢,席卷了信都。”
潘岳:“…………”他真信她能做的出来!
潘岳抬手挠了挠头,因着胡须刮的格外干净,人也显得青俊年轻的多,他这几个月已经学会向她俯首称臣了,他知道此事一结束,他要离开了,他已经找不到再留下来的理由。
再者不得又能怎样?
看着她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就算这个女人独自回到京都,那些老顽固政客也不一定能拿她有什么法子。
谁会想到,到了最后箫氏王朝会落在一个妇人手上。
就是他也看不懂她了,每一步的选择和布局都让他大吃一惊。
潘岳沉默了几刻,口吻突转:“小七………我要走了,不过,冀侯的大门会一直向你敞开,只要你愿意,我潘岳随时听你调遣。”他傻笑了两声:“我是真的喜欢你,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我跟我走,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了。”
“别说了!”青城制止了他,而后未言一词,让洛青云送了潘岳出城。
当晚,北地下了一场春雨,稀稀疏疏,似延绵不绝。
*
夜幕垂。
通往燕京官道边的驿站已经盏了灯,细雨模糊了行人的视线,一头小毛驴拉着的板车缓缓停了下来,那驴头时不时的哈着气,一阵阵的白雾。
男子身批棕色蓑衣,头上戴着一顶帷帽,他身形格外高大健硕,下了板车时,双腿的一瘸一拐暴露了他的缺陷,不过这并不影响男人的动作,他依旧稳健如山,几步就踏入驿站。
赶了两个月的路,这阵子才得以稍快,他已经急不可待。
有小二端了茶水上来,男人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只剩下半块金牌了,这东西本是世间千万人都想拥有的,他却用长剑割了一块给了小二:“一壶酒,外加一碟牛肉。”
还有半个月的路程。
快了,一切就在眼前了。
小二见男子气度煞人,也不敢多问,收起了金子,立马就去后厨端了酒菜上来。
今夜起了毛毛雨,油灯下的视野都是恍惚朦胧的,给来往的野客平添了孤寂。
男人算着日子,只要入了燕京境地,便有他的人了,之后快马加鞭的话,最快不出七日就能入京。
他耽搁的太久了,也不知道眼下时局如何,她有没有生气?要不是外面下了雨,他又有伤在身,他根本不会留宿,彻夜赶路才符合他眼下的心情。
酒菜之后,有人开始闲聊了起来,路经此处的人,有胡人,亦有汉人,多半都是消息灵通的。
有人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冀侯大好的江山不要,却陪着一个女人去打天下,你们说说看,大齐皇后当真有传闻的那样美貌?”
“陛下登基以来,你可曾听说过后宫还有旁人?皇后娘娘是专宠独身,这等荣宠,历来就少见。”
“我可听说了,陛下他…….其实已经不在了,皇后娘娘亲征南燕是为夫复仇来着。”
“俺还听说皇后亲手宰了南燕新王,拿着他的头颅当酒壶呢。”
“浑说!我咋听闻娘娘是曾受过大儒之教的,最是心慈手软,那慕容氏不过是流徒了而已。要是正如传言,陛下出了事,我猜…….冀侯与咱们皇后怕是有戏了,幸而陛下临走之前留下了皇长子,否则啊,大齐江山要改姓啰。”
这时,‘砰’的一声,竹箸被人单手撇断的声音在堂内响起。
不过,很快便无人再留意,更没有人去管一个男人的甩袖而去,继而接着阔谈宫廷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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