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农场地处挠力河下游流入乌苏里江的平原地带,八月份,乌苏里江畔,芦苇茂密,低山丘陵上生长着蓊蓊郁郁的树木。遥望水面,尽可见星星点点的岛石,如同一粒粒黑珍珠在碧波荡漾中起伏。
胡闹和妞妞趴在芦苇丛中,江风徐徐的拍打在脸上,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闭上眼睛,享受那梦一般的轻抚。
“闹闹,江的对面是哪里啊?”妞妞托着下巴,翘着两个白嫩的小脚丫子,没有穿鞋,可爱的脚趾头不安分的弯曲搅动个不停。
胡闹没有回答,妞妞的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晚清时期那段屈辱的历史。1860年,清朝政府与沙俄签订了《中俄北京条约》,正是因为这个条约使得乌苏里江成为中俄东段的边界,乌苏里江以东全部划归给了俄国。
晚清的历史,总是会让一代代中国男儿黯然神伤。
胡闹又想起了这乌苏里江上的一座岛屿,这座岛屿叫做珍宝岛。由于该岛位于界河之上,归属权一直没有定论。中国和俄国(苏联)都声称拥有该岛的行使主权。1964年中俄边界谈判失败以后,苏联军队在中苏边境挑起的冲突事件多达4180余起。1969年3月以后,中苏以珍宝岛为中心展开的军事冲突加剧,但是我国军人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国家的主权和尊严,这就是六十年代有名的珍宝岛事件。此后中苏关系彻底恶化。
珍宝岛事件虽然有流血有牺牲,但是相比于懦弱的清政府来说,却让人看到了民族的脊梁。
妞妞等了半天,见胡闹不说话,有些生气了,歪过脑袋,不满的嘟起了小嘴,说:“闹闹,你怎么不回答啊?”
“回答什么?”胡闹楞了一下,回过神来。
“气死我了。”妞妞扑到了胡闹的背上,直起身子像骑马似的坐在胡闹的身上,小手甩到背后在胡闹的屁股上啪啪扇了几下。
“嘶……”胡闹吸了一口气,身子一拱,便将骑在身上的妞妞颠了下来,揉着屁股不满的看着她说:“你干嘛呀?”
妞妞看到胡闹吃疼,乐了,咯咯的坏笑了几声,忽然目光一闪,发现江边有人,不由来了精神。小身子一翻,又趴在了芦苇丛里,慢慢的探高小脑袋,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前方,那神情跟个小侦探似的。
胡闹觉得这小丫头有点神经兮兮的,倒也有些奇怪她看见了什么,便学着她翘高脑袋,把目光朝前探去。
江边一前一后慢慢的行走着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的身材高大,女的娇小清秀,他们的身影与宽阔的江面、婀娜的树影,交相辉映,美得如同画卷儿一般。
胡闹慢慢的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叹道:“真美啊!”
妞妞一愣,歪过头问道:“美什么?”
胡闹笑说:“没什么!”
“闹闹,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来看江水的么?”
胡闹摇摇头,看着妞妞好奇的眼神,心里有些好笑。若是再过个几十年,像妞妞这么大年纪的小女孩恐怕都谈了好几个男朋友了吧。但在现在这个年代,对这方面的事情,孩子都醒悟的比较晚。相比较而言,胡闹觉得自己这个重生过的家伙,倒是有些成熟过头了。
看见胡闹摇头,妞妞就觉得奇怪了,连忙问道:“那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啊?不像是来打渔啊!”
胡闹白了她一眼,道:“说了你也不懂,你一个小丫头问那么多干什么?”
妞妞不乐意了,她本来比胡闹大,但是偏偏胡闹在各方面都强过她一头,这让她好生气恼。于是,妞妞一个虎扑压住了胡闹,张开小嘴就狠狠的朝胡闹的肩膀上咬去。一边咬,还一边含糊不清的问:“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胡闹不敢发出声音,怕打扰了江边那对“革命鸳鸯”,也不敢乱动,怕不小心弄伤了妞妞的牙齿。但是妞妞这丫头有时候真的很疯,这咬人的架势一点儿都不逊色与小狗儿,胡闹没辙了,坦白从宽吧。
“嘶,别咬了,我告诉你还不成么?他们是在谈恋爱!”
妞妞一听,松开了牙齿,几道水线黏在湿漉漉的唇瓣上,满脸茫然的问:”什么是谈恋爱?”
“这个……”胡闹挠挠头发,斟酌了半天,才说道:“大概就是,男的喜欢女的,女的也喜欢男的,两人经常在一起玩儿,但是还没有结婚,这就叫谈恋爱了。”
妞妞一听,眼珠子一转,问道:“闹闹,你喜欢妞妞么?”
胡闹楞了一下,点了点头。
妞妞顿时笑开了话,喜滋滋的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胡闹觉得这丫头的领悟能力该不会这么强吧。
妞妞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对啊,我已经明白了。闹闹喜欢我,我也有那么一点儿喜欢闹闹,而我们又天天在一起玩,不过我们现在还小不能结婚,所以我和闹闹现在就是在谈恋爱,对不对啊?”
胡闹翻翻白眼,无语了。
江边的那对男女已经相互依偎着坐了下来,这里算是农场比较偏僻的地方,对于革命鸳鸯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约会场所。
这时候男女谈对象很朴实,很多时候,炒一把瓜子,就能聊上一整天。
不过这也是因为风向变了,知青男女们才可以放心大胆的谈恋爱。前些年的时候,因为受当时的环境影响。在对待婚姻的态度上,一种风靡的观念是:优先考虑个人问题与革命的大目标是格格不入的。
许多青年憧憬的是为解放全人类,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事业奋斗献身,认为沉湎于个人的卿卿我我,意味着失去献身的资格、禁欲主义的幽灵肆无忌惮地在知青中间游荡。
于是,紧闭初开的情窦,将求爱者一口回绝者有之;将热情的情书交给领导者有之;将隐秘的情爱之火熄灭在革命祭坛前者亦有之。
生产建设兵团的政治环境更是助长了禁欲主义的弥漫。舆论认为,知青到兵团的任务是“屯垦戍边,反修防修”,谈情说爱是“资产阶级的思想”。
极左思潮笼罩下的兵团,将“男女大防”奉为金科玉律,任何“越轨”行为常受到惩办。有的连队自定土政策;掌灯后男女青年接触,必须有“领导”陪同;有的干部专门稽查男女知青幽会,私拆情书,并拿到大会上宣读,作为“阶级斗争的反映”,或者扣上“侮辱妇女”的罪名。
对人权的公然践踏,时常激化矛盾。有的青年不堪其辱,逃出境外,成为罪不可赦的“叛国犯”,甚至万念俱灰,走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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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徐徐的拍打,草尖儿挠在人的身上痒痒的还带着点轻微的疼。胡闹和妞妞一动不动的看着岸边坐着的那对男女。俩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被景色陶醉,还是怕惊扰了那对革命鸳鸯。
晚霞渐渐的爬上了江面,水天一色,秀美绝伦。女知青的眼睛被风带起的沙子迷了眼,男知青心疼的凑过去,用舌尖帮她剔除掉眼里的沙子。晚霞的照耀下,将他们的身形完全的掩盖,只看到两道黑影在慢慢的融合。
“啊!”妞妞惊呼一声,“闹闹,他们在做什么?”
由于离得不近看不清楚,岸边那对男女的姿势又着实叫人误会,胡闹下意识的就觉得俩人是在接吻。有些口吃,解释不出来。
妞妞却是转过头来,大眼睛里闪烁着晚霞的彩芒,“闹闹,他们是在亲嘴对不对?嘻嘻,我偷偷的告诉你,我好几次都偷看到爸爸和妈妈亲嘴呢?感觉好有趣哦。”
胡闹倒是没想到这丫头对这事儿一点儿也不害羞,不由有些纳闷,上次说挤奶的时候她的反应怎么就那么大?
“闹闹。”妞妞的身子朝胡闹挤了挤,把脑袋搁在了胡闹的肩膀上,“我们也试试好不好?”
胡闹吓的身子一颤,想要开口拒绝。但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缓缓的游弋,也不知道是此时的环境影响了他,还是他的心里原本就有着这样的触动。
妞妞已经撅起了红嘟嘟的小嘴,闭上了大眼睛,慢慢的,慢慢的凑近了胡闹。
晚霞那绚丽多彩的光芒下,两个幼小的心灵第一次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