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之巅,旌旗猎猎。
祭过了明孝陵,李元利便带着一众亲卫以及顾炎武等人登上了钟山。俯瞰南京古城,不免心里也有几分感慨。
东虏入寇中原十多年,腥膻之风污浊九州,古都雄城亦为之蒙羞,自己率大兴军数十万将士苦战数年,终于即将克复南京。
京师城外鞑子已经于昨日全部扫荡一空,向松部立下首功,于雨花台杀敌八千,并且抢占了聚宝门外有利地形。马腾云部以四师作诱饵引敌来攻,虽然损失惨重,但却将鞑子马军主力尽数歼灭,而且还活捉了重伤未死的满洲正白旗护军统领赖塔,立下大功一件。
如今南京城内守军只有五六万,精锐士卒最多一万,却还要防守京师城十三道城门。而大兴军这边二十余万将士全是精锐敢战之士,又有火药军械之利,城破只在数日之间。
“外围之敌也扫清,接下来便是攻克南京了,宁人先生可有何良策?”李元利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心中十分慎重,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到即将成功的关头,越不可得意忘形。
顾炎武笑道:“王爷早已成竹在胸,学生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不过南京城高墙坚,强攻定然伤亡不小,以学生之见,还当以城北被封堵的几门为主攻方向才行。”
明初筹建都城,将城北范围划为军屯区,荒僻无比,百姓则多居住于城南商市区。至朱棣迁都北京后,仪凤和钟阜两门基本无人出入,官府便将它们一并封堵直至今日。
李元利虽然谨慎,可心底也没觉得破城有多难。后世太平军攻江宁,就是在仪凤门附近挖掘地道埋藏炸药只一下就炸塌了城墙,江宁城旋即告破,洪秀全将之改名为天京城。
十一年后,曾国荃率湘军在钟山之麓、玄武湖边的太平门外城墙根挖地道,然后埋藏炸药,引爆后太平门城墙被炸塌二十余丈,天京遂告陷落。
以当时之黑火药尚且能够轰塌南京城厚达数丈的砖石城墙,拥有无烟火药的大兴军难道还破不了城?
不过这些理由无法对人言,李元利道:“城北荒僻,由此破城可减百姓伤亡,当然要以此为主攻方向!”
顾炎武听李元利如此一说,连忙躬身行礼道:“历来两军对战,攻陷城池从未顾虑百姓,今日王爷有此仁心,实乃苍生之福!”
“宁人先生言重了!兵戈一起,苦的就是百姓,能顾及就顾及一些吧。”李元利本就是随口一说,此时见顾炎武如此慎重,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脸皮厚,倒是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
下了钟山,一行人策马往回走,刚进得大营,便见留在营中的三元上前来禀道:“王爷,各位将爷都到齐了,标下正准备派人去请您呢。”
“都到齐了?”昨日各军派人来禀报军情之时,李元利便令各部主官今日前来议事,没想到才出去两三个时辰,所有将领便都到了此处。
“这时候谁还能睡得着啊?高军长和向军长说他们天没亮就动身了呢!”
李元利加快了步伐。中军大帐和白虎节堂一样,自己没在他们可不能进去,想来此时全都在帐外等候,自己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可有点不大好看。
不多会便到了大帐之外,果然各军、师主官全都站在帐外等候,就连李定国也不例外,李元利有点不好意思,拱手道:“诸位,久候了!”
众将连忙曲膝行礼见过王爷,这眼看就要取南京了,大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样随便了。
“免礼免礼!诸位这就进帐吧!”
“谢过王爷!”诸将七嘴八舌地应过,然后跟在李元利身后进了大帐,分左右立在两旁,中军大帐之内可没有他们的座位。
李元利等大伙都安静下来,这才轻咳了一声道:“全赖将士用命,南京周围已经扫清,接下来就是收复城池,诸位有何建议,尽可畅所欲言!”
“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先请宁人先生将南京现在的情形讲述一番,让诸位心里都有个底。”
李元利侧身将手一引,身后的顾炎武连忙站上前来,拱手为礼,“各位将军,学生来往寄居南京多年,对南京地势还算熟悉,今日便将所知尽告于各位将军!”
“南京城内外四层城郭……”
刚说得两句,却有亲兵进帐来禀道:“王爷,城内伪江南总督郞廷佐遣信使前来,王爷是否接见?”
“如果不是献城投降,便叫他赶快离去,否则就把头颅留下!”大战在即,李元利没时间也没心情和他啰嗦。
不多一会,那亲兵又进来禀道:“王爷,那信使说正是为了献城之事!”
李元利其实是真不想和城内鞑子啰嗦,都兵临城下了才来说献城之事,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顾炎武却道:“王爷,且看看他怎么说,要是不合心意,再将他赶出去也不迟。”
李元利点了点头,亲兵出去不一会便领了一个文士装扮的人进来,离得老远便跪下来道:“学生陈鸣佩参见汉王殿下!”
“下跪何人?”李元利没来由地一阵烦燥,说话也十分不客气。
“学生乃郎督幕友!今只为送书信而来。”
“看你这样子,分明就是汉人,却为何甘愿卖身胡虏?”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学生也只是为了糊口而已!”
李元利本想再斥骂他两句,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等过几日取了南京城,再慢慢清理这些败类不迟。
“将信拿上来!”陈鸣佩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尤烈上前去接过来转呈给了李元利,只见那信封上只写了一大一小两排字,正中间是“李来亨将军亲启”,左下角则是“辽东郞廷佐拜上”。
李元利“哼”了一声没说话,尤烈将信封拿过来,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只轻轻一划,然后从里面将信纸拿了出来。
“大师到此,即当开门延入,奈我朝有例,守城者过三十日,城失则罪不及妻孥。今各官眷口悉在北京,乞藩主宽三十日之限,即当开门迎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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