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泰勒即将抵达安木的消息,在城中传开。
做完收尾工作,准备离开的皮尔一行,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计划,留在城中接驾。
乌尔莉亚与索菲娅母女没有一起跟来,老夫人刚刚苏醒,身边需要人照顾,而且皮尔也有些担心安木的状况,带上她们或许会有危险,所以双方在卢登堡告别。
安木城外。
远远已经能够看见尽头的车队,辨别清楚队头的旗帜,皮尔冲身边的塞恩伯爵、也是现今安木最高负责人点点头,城门的铁桥便在轰鸣中缓缓落下。
因为刚刚经历过惨烈的战斗,牺牲巨大的当下,安木城内够身份出来迎接的官员实在是不多,只有寥寥十几人。
皮尔左右张望一下,微微皱起眉头,向站在最后方的少女走过去。
“迟小厉怎么还没到?”
“睡觉。”依依简单回了两个字,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两天路上没睡好,要补一补,我就不去了,反正也见过那位公主,要是皮尔倔脾气上来,就说你替我’——原话。”
皮尔瞬间有种想要掐死人的冲动,那个混蛋昨晚还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今早一定到,果然是不能信……
“他不是回去的挺早吗?睡了这么久,还不起来?”皮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回去早,和睡得早,没有必然联系。”依依一板一眼纠正道。
“那这么些时间他都干嘛了?!”
依依没有回答,只是两只手在空中虚画了几道,皮尔马上明白了:“画魔法阵?他睡前……在练习魔法吗?”
少女点点头:“每晚都是,还常常到半夜。”
皮尔不禁有些愕然,算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虽然他很早之前便有些奇怪,相处这么久都没见迟小厉战斗之外使用过魔法,还以为是这种层级的高手已经无法提升自己,也不屑于寻常的练习,却没想到……他竟然晚上偷偷努力。
原来这种顶级高手的训练也很普通啊,没有什么进步的诀窍。
这么想着的皮尔,却忘记了自己在别人眼中有着同样的评价。
说起来,迟小厉白天总是萎靡不振的样子,也是事出有因啊……
皮尔突然有些赧颜,从曼哈特出来,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晨练了,以往在军伍中每日不倦的挥剑练习,也在“这是放假,可以适当放松一下”的心理暗示下,心安理得的偷懒。
就这个样子,还怎么去超越波鲁什那位剑圣!
皮尔暗下决心,开始快速制定起接下来的训练计划,甚至连即将见到泰勒的喜悦,也暂时冲淡许多。
不过要是迟小厉在这里,知道皮尔因为自己莫名受到鼓舞,估计能笑趴到桌子地下。
“隆隆——”
十二辆地龙车鱼贯进入城门,在居民的拥护中,留着络腮胡子的塞恩满脸堆笑,走到为首那辆雕龙画凤的栏车旁,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属臣塞恩,携安木民众,恭迎殿下。”
“伯爵大人有礼了。”
车门打开,一袭轻铠的泰勒走出,将塞恩扶起后,向四周看了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皮尔身上。
已经看呆了的皮尔还是在侍从提醒下回过神儿,统帅千军万马、令魔族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竟然在对视中瞬间脸红到耳根,忐忑的向前走了几步,却怎么都想不起私下排练过无数次的问候。
还是泰勒先开了口。
“许久不见,皮尔将军。”
“啊、啊……好久不见,泰勒——殿下。”皮尔慌乱的行了一礼,如同最忠心的臣子。
至于什么未婚夫的立场,早就被抛在脑后了。
“艾尔西城大捷,辛苦将军了。”
“您过誉了,只、只是我分内之事……”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毕恭毕敬。
“城内伤亡如何?”
“啊,殿下,这个由——”
“我在问他。”泰勒目不斜视,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塞恩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了,似乎从进城后这位公主殿下就没有好脸色,又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干脆悻悻闭上嘴,略带不安的躲到一边。
皮尔稍微恢复了思考,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主城区损毁状况较轻,但……周边村镇比较严重,人数方面……伤亡过半。”
这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实际上像北泽家所在的那几个村落,几乎没有人生还。
“哦?那重建工作进展如何?”
经过最初的忐忑,主要是泰勒的语气让皮尔彻底清醒过来,他已经能察觉到她心里那股怒火来源,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答道:“前日才将城内所有异人清除,主城区刚刚开始重建……”
“周边呢?那些损毁最严重、家破人亡的平民。”
“……还未展开。”
“铿”的一声,泰勒拔出身边护卫的剑,甩手抵在偷偷躲到后面的塞恩肩上,早已感到不妙的伯爵大人当即跪到地上,颤巍巍喊着:“殿、殿下请息怒……”
泰勒眼中似有火光闪动,抬起下巴指了指周围强装笑颜的民众,无一例外不是穿着最华美的衣服。
“要不是知道被异人袭击,我还以为进了某个海晏升平、安居乐业的大都市呢……家都没了,还让他们来欢迎?欢迎我这个不知疾苦的愚昧公主?”
“不不不、您怎么可能是……”
“城内的公会呢?皮尔到这里之前,你们难道什么都没干?”泰勒语气愈发阴冷。
塞恩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他们……他们自然是第一时间出动,但实在是……人手不足,可这不能怪属下啊,殿下……”
“人手不足吗?我看城里保护的还不错。”抬了抬头望了望,冷笑道:“伯爵大人,请问一下,异人入侵的重灾区,是城里还是周边村落呢?”
“……城里的少。”塞恩心里已经凉了一半,却又不敢欺瞒,真怕这位殿下一怒之下手起剑落。
泰勒转头看向皮尔:“到这里之后,有在村里看到公会成员的影子吗?”
塞恩拼命向这边使眼神,满脸乞求之意,皮尔只能轻叹一口气,移开视线:“没有。”
这句话如同宣判了死刑,塞恩眼中满是绝望,颓然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