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兰,诺瑞——前皇城·废墟。
当骨朵呈现出“破山锤”幻影的那一刻,一直积压在迟小厉心头的紧张和惊疑,全部烟消云散。
“我就说那五个家伙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原来如此!”
一种近乎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沛心间,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迟小厉甚至想要放声大笑。
骨朵神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身形闪烁,倏而出现在迟小厉正前方,手中的幻影重锤从天而降,裹挟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像是要将这个天地劈开。
迟小厉眼中却没有丝毫惊慌,甚至还闲情逸致地捂了捂嘴,顺带着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慢举起一根手指,轻轻向上戳去。
噗。
好似气球泄气的声音响起,骨朵满眼不可思议,愣愣地看着手中支离破碎的锤子幻影,大脑似乎一时间无法跟上思维速度,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原地。
迟小厉当然不会好心地放过这次机会,直接一拳递出,拳头之上一道金光一闪而逝,附着金系、风系等数十种魔法的合击之术,直接将骨朵胸口打的凹陷进去。
当然,这种程度的攻击最多只能对奥丁的身体造成伤害,却无法伤到骨朵的意识。
外神终归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更高存在,迟小厉甚至还未步入神境,除了“封圣”以外,再没有其他办法能够真正伤到骨朵的意识。
不过眼下能占一点便宜,就多占一点,
等“虚无之境”那边的战斗尘埃落定,这边的骨朵意识主体,也终会察觉到不对——到那时,失去了最大后手,同时神格又被封圣斩断,奥丁的身体与现有一切能力,都将变成他最后的本钱。
现在多破坏一点,就会让接下来的苦战更容易一些。
而骨朵终于意识到不对,凹陷的胸口快速复原,满脸寒霜地看着腰间悬挂的号角,以及身上披的铠甲,突然魔力大作,将所有神器幻影震碎。
“怎么可能……”
骨朵眼底深处,涌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或者说,即便已经猜到某种可能,但骨朵仍旧不愿意正视事实。
在他的视野里,这颗星球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低等星球,因为一场意外的陨石雨,砸开了这颗星球原本的规则防御,也为那些土著生命带来智慧。
同时,也带来了外神的窥探与威胁。
而在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生命的,都不过是将来一顿可口的美餐,别说可以杀掉他的意识投影,就算想要做出能够威胁到他的攻击,都近乎不可能。
尤其在万年之前,骨朵已经成功侵蚀一位土著神明,也是这颗星球上战力的天花板,如果不是那个像虫子一样烦人的男人干涉,凭借那把神器不知为何突然拔升的位格将意识斩断,或许骨朵已经早几千年将这颗星球吞噬完毕。
所以骨朵一直怀揣着愤怒与怨恨,等待与那个男人再次交手的一天,好一雪前耻。
结果没想到这个愿望最终实现了,却出现完全超出意料的事态。
那些可笑的土著神明,万年之前都无法抗衡隐秘的弱者,本该被自己的分身收割完毕,结果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竟导致能量的传输中断!
当迟小厉伸出手指,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得意表情时,一直持续不断的能量传输,却戛然而止。
也就是在这时,骨朵才意识到——虚无之境那边,真的出了问题!
“你……与那些土著神明有联系?”
骨朵目光瞬间变得危险无比,因为他选择附身的对象,就是五神麾下的第一使徒。
关于五神的一切行动,他都了如指掌,而五神一直被关在虚无之境中,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实际行动者都是奥丁自己。
一直到千年以后,渊域对奥丁的束缚越来越强,而五神也寻找到其他神使继承者,奥丁才渐渐陷入休眠,骨朵也趁此机会休养生息,争取以最快速度恢复原本的力量。
而眼前这个名为迟小厉的男人,从意识彻底恢复后,骨朵便在第一时间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和信息搜集出来。
虽然这些土著生命的实力低微的可怜,但在这种不需要缜密计算和谋划的情报收集上面,还是比较靠谱的,哪怕凭借人数,也能搜集到足够的情报——
当然,对于大多数人都通用。
唯独这个迟小厉,“不灭信仰”通过千年时光建立起来的强大情报网,竟然都没能挖掘出这个男人的“前世今生”,就仿佛……他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物,最早有关的信息,还是十几年前玛兰的一场“意外”接触。
那时候“不灭信仰”严密监控的对象,并非迟小厉,而是当时拜迪的钻石榜第三位,“铁拳”刘传宏。
这位气功高手不知什么原因出使玛兰,而玛兰又是当时仅存的宗教国,“不灭信仰”担心刘传宏私自前往玛兰是有所图谋,所以全程严密监控。
结果一路跟着刘传宏,沿途更换了十几波人手,都无一例外被老人察觉,不是当场格杀,就是直接甩掉消失不见。
这种表现反而更加深了“不灭信仰”对他的怀疑,为了避免引起对方更多警觉,甚至反过来追踪他们,使徒们不再派遣人员跟踪,而是在刘传宏所有可能出现的城镇上布置人手,当发现老人行踪后,立马调遣人手前往下一些可疑城镇。
这样便不用想办法瞒过刘传宏敏锐的洞察力,大大减少被对方发现的可能。
刘传宏总不能怀疑一个路上擦身而过的普通人吧?
“不灭信仰”作为秘密经营千年,始终不为人知的庞大组织,单论规模而言,可能都不输于“探险者协会”,成员不单单只是剑士和魔法师,自然也会有许多具备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之后过了几天,“不灭信仰”终于再次找到刘传宏的踪迹,那是在一个小镇的游园花会上,衣着质朴的老人,就像一个游山玩水的闲家翁,单纯只是为了赏花千里迢迢赶来。
而在游园之中,也并未有其他可疑人员与刘传宏接触。
这时候跟踪人员才意识到——组织的判断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作为一个隐藏在水面之下的隐秘组织,在真正做好准备,展现在世人面前之前,是不能有哪怕半点疏漏的,万一有任何一点情报外泄,都有可能导致整个组织暴露。
毕竟“不灭信仰”情报网再强大,终归也要藏在阴影之中,在许多问题的处理上,只能以秘密的方式进行,远不及那些大国的谍报集团轻松。
尤其在那些年,利亚和库曼的情报组织更新换代,各出了佐伊和克洛泽尔这两个妖孽人物,两人无论谋算还是统筹全局的能力,都堪称百年难遇,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令“不灭信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已经有好几次行动,险些被利亚信部和库曼刑部的探子捕捉到踪迹,佐伊和克洛泽尔甚至还故意布置陷阱,想要引诱“不灭信仰”成员上钩。
好在这种苗头被提早发现,“不灭信仰”上层果断决定暂时中止在利亚和库曼的一切情报活动,这才避免了被两个可怕的天才顺腾摸瓜,反过来确定他们。
而经历了这样一场有惊无险的“意外”,“不灭信仰”稍稍改变了方针,更多以观察者的角度,参与大陆风云变化,对于那些实力强大的个体,进行了缜密而又持续的监控,就是为了防止一些意料之外的威胁发生。
刘传宏无疑符合这个条件,不过这次前往玛兰,似乎确实是他们草木皆兵,对方仅仅只是想要来赏赏花,自己却付出了数十条精英的性命,并且还让对方觉察到有某个势力组织正在监控自己。
就在跟踪人员准备撤离时,游园中却发生了一个“意外”。
原本只是一场简单的矛盾,然而一个看似平凡的年轻人横插一杠,并展露出令人震撼的实力,一下子进入了探子的视野。
关键在于,在此之前,“不灭信仰”完全没有这个年轻人的情报,而年轻人展现出的实力之强大,甚至让刘传宏都产生了兴趣,两人第一次有了交集。
当然,在那个时候,探子们并不确定年轻人和刘传宏之间,到底是真的第一次见面,还是早有预谋的一场“演戏”,再加上年轻人竟然没有进入“不灭信仰”此前的观察名单中,这个意外见面,似乎又变得疑点重重。
所以几番商议,探子们自认没有能力跟踪刘传宏,便想着跟踪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根脚。
结果……所有跟踪年轻人的探子,最后都失去了联系。
甚至于后续追踪定位那些失踪探子的探子,也在不久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甚至连他们的死亡,也是通过长时间没有联系进行推断,而非找到尸体或者其他线索。
要知道探子们为了在危急关头,传递出重要情报,往往都有自己最隐秘的手段,哪怕被对方杀掉,也能以某些方式留下线索。
就像跟踪刘传宏的探子,即便被老人击杀,至少也能在死前留下一点信息,让人找到他们的尸体。
而那个年轻人像是能够洞察一切,不但杀掉所有跟踪者,甚至还消除掉所有可能暴露他信息的线索。
就在离开那座城市之后,年轻人便像是泥牛入海,彻底消失不见,再也没有任何线索。
一直到许多年后。
又是一些间接情报,那个一头醒目黑白头发的年轻人,才再次出现在“不灭信仰”的视线里。
那时一条关于纳乌拉的真实性尚未证实的情报。
据说,这位晋升至圣的波鲁什家“太子”,与一位魔法师大打出手,两人激战多时,最终却似乎平分秋色,没能决出胜负。
要知道纳乌拉在当时已经是“不灭信仰”绝对重点关注的对象,他击败了一位神使,甚至引来了诸位神明的关注,在整个巴布大陆,都有了“第一剑圣”的名号。
所谓“第一”,便是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战胜他,即便是平手也不行。
然而就是这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却确实发生了。
波鲁什家族对于情报的控制和掌握,甚至完全不逊于举一国之力的利亚和库曼情报网,“不灭信仰”从几百年前开始就一直试着安插人手,却始终没有机会进入这个家族的真正核心位置。
所以当纳乌拉与神秘魔法师大战,并最终战成平手的消息传递来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可为了这么一个不确定的情报,不灭信仰付出了潜伏多年,好不容易进入波鲁什家内院的一名探子,也是距离波鲁什核心秘密最近的成员的生命。
所以这情报的真实性,因为波鲁什家过于激烈的举动,反而趋向于落实。
这个时候,才有些人通过一些琐碎的情报和线索,将那个神秘魔法使,与数年之前在游园中与刘传宏偶然相遇的年轻人,彻底联系到一起。
于是一个名为“代号零”的最高级档案,被很快建立起来,潜伏在大陆上的所有探子,开始秘密搜寻那个黑白头发的年轻人。
如果说游园时年轻人的表现还不足以“不灭信仰”付出大量精力和代价观察并研究,那“与纳乌拉平手”这一简单粗暴的标签,已经足以让年轻人登上优先级最高的行列。
然而结果仍与多年之前一样,没有人找到这个年轻人的踪迹,甚至于各个国家,各个机要位置,都没有任何关于此人的档案。
通常情况下,实力如此强大的魔法师,甚至会被一国列为最上等宾客,受到国王的尊敬和礼聘,绝对不该像现在这般籍籍无名。
而利亚宫廷之中,因为有瓦伦丁这个强力内线,能够确定查无此人,库曼却又受到安东尼的保护,“不灭信仰”无法渗透进去。
那个男人就像横空出现,又瞬间消失,世上再无此人。
调查再次陷入僵局。
这种僵局,一直维持到——
瓦伦丁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