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皇帝的寿辰,朝廷大摆筵席,宴请百官,热闹非凡。
太后和皇帝并列坐龙椅,前面两排坐的是重要大臣,文官的首位是太傅袁隗,武官的首位是董卓。
何太后喝了几杯酒后,脸色微红,她望着恭敬落坐的百官,想着他们刚才说的颂词,想着其中的经典,不禁飘飘然了,皇家的高贵和威仪在她胸中涌动。什么孤单无援,什么担忧怕事,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一心想提醒董卓离开洛阳。如何开口呢?她瞥一眼董卓,见他面目威严,不苟言笑。她又瞥一眼袁隗,见他神态和蔼,她不禁想起他的家事,计上心来,面向着他,像在拉家常话:“太傅呀,听说你家里来了亲戚?你最近很忙,可不要家事大于国事。”
袁隗平静地说:“是的,太后。江山社稷为大,岂敢家事取代。”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明白身为太傅,自然要受到司隶校尉的监视。
何太后又问:“亲戚走了没有?”
“还没有。”这样的问话让太傅感到意外,这不是一个太后操的心。
喝太后慢条斯理地说:“亲戚就是亲戚,来了就要走,不是常住的,常住下去不合礼仪,也很不像话。人贵有自知之明,亲戚连这点不懂,那就枉做人了。”她拿眼角扫了董卓一下,见他面不改色。
太傅听出何太后的话意,不禁吓了一跳,不明白在喜庆的日子里,她为何说这样的话?一旦董卓发怒,后果不堪设想。他双方都不敢得罪,想了想说:“太后所言极是,不过也有例外,也有例外。”
何太后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直言挑衅了:“董卿家,贵地是番地,不知那里的风土人情如何?”
董卓何尝没听出太后的意思,他强忍胸中怒火,很平静的口气:“禀太后,临洮虽是番地,有些民俗和汉地相近。亲戚来了热情招待,亲戚要走挽留。”
“难道挽留了亲戚就要长住吗?”太后不怀好意地问。
董卓道:“挽留只是客气话,亲戚就是亲戚,他们终归要走的。”
太后松了口气,赞许道:“这就对了。”
“不过,也有个别现象,”董卓的口气有点强硬,故意刺激她,“有的亲戚家里很穷,在自己家乡难以生存,就在亲戚家长住下去当长工,如果他混得好,说不定要超过主人家,甚至会反客为主。”
这样露骨的话把何太后惊吓了,她如梦方醒,为刚才的话后悔不已,在这样的场合,何必要惹董卓不悦,如果他翻脸,后果不堪设想。她尽力保持镇静:“董卿家说得有理,很有理。”
袁太傅怕事态扩大,忙举起酒杯,向百官高声道:“皇恩浩荡!董刺史功高盖世,我们为他再干一杯!”
董卓谦让道:“袁家世代忠臣,太傅是我大汉朝的栋梁,我等理应再敬太傅一杯。”
太傅朗声道:“彼此,彼此。皇恩浩荡!大家一起干杯!”
这次挑衅虽说收效不大,可给何太后壮了胆,她仍在想法设法要让董卓回凉州。她要找人去劝说董卓,想来想去,袁隗最合适。这不光是太傅的职责所在,也因他德高望重,还有他的侄儿袁绍做后盾。
何太后召来袁隗,直言不讳:“太傅,你看董卓这人怎么样?”
袁隗答:“比较忠厚老实,为人正直。”
太后不大高兴:“此话怎讲?”
袁隗道:“这是我多年的观察,太后如有兴趣,待我详述。”
太后那有耐心听他夸董卓,急不可待地说:“还忠厚老实,先说说他为啥赖在洛阳不走?”
太傅直言:“他是国舅请来的。”
何太后觉得他有点放肆,又不便发作,只好说:“请他来为的是铲除宦官,现在事态已平息,他为何还不走。”
袁隗道:“朝廷并没有下诏让他回凉州。”
这话击中要害,何太后不免沮丧,想到袁家世代忠臣,历代皇帝对袁家恩重如山,她就不把他当外人,直言相问:“那你说,朝廷能下这道旨吗?”
太傅沉吟着,过了片刻才说:“不合时宜,下这样的圣旨很有可能导致朝廷动乱。”
下面的话用不着说,俩人心照不宣。
过了片刻,何太后恳切地说:“你是太傅,是国家的栋梁,家大业大,世代蒙受皇家恩泽,且不要你感恩戴德,身为太傅,就要尽职尽责,为江山社稷出谋划策。”
袁隗道:“微臣一定尽微薄之力。”
太后稍带嘲讽:“话不能光是嘴上说说。”
“请太后明言。”他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在装糊涂。
何太后直言:“董卓赖在洛阳不走,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图谋不轨,危害江山社稷。从另一方面讲,各路諸候对董卓久居洛阳大为不满,有的诸候提出要征讨他。一旦暴发战事,危害江山社稷,危害天下民众,我等愧对先帝。”
袁隗实话实说:“请太后放心,一些诸候喊叫而已,事实上他们没有力量和董卓抗衡。”
太后不高兴了:“啥叫一些诸候,我看是全部,只不过别的人敢怒不敢言,你想想,要是各路诸候联合起来征讨,董卓有能力抗衡吗?”
袁隗一时难以回答,心里却在想,联合?谈何容易。
何太后接着说:“你要把这种利害关系向董卓陈述,劝他早日离开洛阳,回到凉州,以保天下太平。”
袁隗明知劝说董卓无用,可不敢抗旨,只好应承:“微臣尽力而为。”
袁隗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何尝不希望董卓回到凉州,身为太傅,他希望自己的家族在朝廷大有作为,而不是一个外族人权倾朝廷,可这一切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这年头兵权最重要,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侄儿袁绍身上。
袁隗很为难,明知劝说无用,可答应了的事不能不办。劝说不是几句话就可以的,也不是什么样的场合都能说,最好在双方家里说。做为太傅,他不能去拜访一个刺史,也不能请一个刺史来家中做客,那样有失身份。他最终想出一个办法:装病。依照惯例,太傅生病,重要大臣是要探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