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些八品、九品的小官,黄云发是不太在意的,甚至都不会当官来看。
但这次来的几乎都是大同镇的高级文员,就连抚台蔡佳禾都到了。
别说是小小的门房,就连黄云发也不敢向蔡佳禾收取入门‘厘金’,一行人皆是被恭恭敬敬的请进府内。
牌匾上金光闪闪的‘黄府’二字高高悬挂,走入府中,发现这黄府的奢侈程度比起萧亦的总兵府与蔡佳禾的巡抚衙门也是不逞多让。
占地广柔不说,且亭台楼阁、假山池水应有尽有,又有进深数间。
这时若是你身在大院之内,不仅能感受到宾客纷至的热闹景象,更能看到身穿鲜艳布服的丫鬟拖着盘子来来往往。
这些盘子中装着的都是大鱼大肉,在外面的普通百姓还在为普通的温饱而整日担惊受怕时,这黄府中下人都不肯吃去倒掉喂狗的东西,若是换做了那些普通百姓甚至一辈子都吃不上一口。
不断有身穿华丽袍服的各世家家主带着家丁走入府门,一路上不断见到熟人,每见到一人便是拱手,皆似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寒暄不已。
不仅黄府之中是以东南西北四格局规整分布的,就连这院落之内的宴席桌椅都是照此分布。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新到的宾客渐渐少了起来,宅院内的豪族家主与家丁,算上黄府内的丫鬟与门房,起码要有数百之数,围坐在一起是喧闹不已。
忽的,北面唯一的一方圆桌前一人起身,拍了拍手掌,道:“都来了,老朽这便在此答谢大伙了,给老朽这个面子。”
诸人看过去,只见这北面圆桌只坐着两个人,正说话这人便是黄家家主——黄云发,用腰缠万贯来形容也是不足为过。
只见这黄云发身上穿着紫蓝色的绸袍,比起京师锦衣卫的华丽锦袍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左右手各一枚玉扳指。
两鬓略显斑白,略显苍老的面庞上带着一撇淡淡的八字胡,话语间显得雄浑有力,与他那略显瘦弱的身躯格格不入。
黄云发出言后全场立刻便寂静了下来,等黄云发说完便有人哈哈大笑,寒暄的,拍马屁的是纷至沓来。
“黄老东主还是和年轻时一样,一点都不显老!”
“老东主万福!”
黄云发拱了拱手,又朝一旁淡淡坐着的蔡佳禾寒暄道:“这次抚台大人与诸位大人能赏脸来蔽府,老朽真是感激不尽,大家吃好喝好,当成自己家便是!”
听到这话,那些豪族家主纷纷大笑。
一人问道:“老东主不会就准备让我等在这里枯坐吃喝吧?”
闻言,黄云发笑了几声,拍了拍手掌。
“自然不是!”
黄云发掌音落下后,便从后院款款而来一班的戏子,皆是整个镇城有明的女子,窈窕的身段让人看了就心生遐想,慢慢在这宽敞的庭院前搭起戏台来。
顿时有一人惊声道:“嚯,是鼓楼戏班,老东主好手趣÷阁!”
“我等可如此近距离品酒、观戏、看佳人,这都是多亏了老东主的福喽!有什么事都与大家说,我等必会鼎力相助!”
黄云发微微一笑却没说什么只是次拱手道:“大家看戏吧!”
……
入夜半分,黄家府宅中吃喝半晌,戏也上演了许久,黄云发与蔡佳禾商谈许久后忽的起身,大笑道。
“大伙,老朽刚刚想起,倒还真有件事需要大家相帮,只是…只是有些难以启齿罢了。”
听到这话便有人醉醺醺道:“老东主居然有事相求?”
“老东主平日对我等皆是亲如兄弟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我等自不会吝啬,请讲吧!”
黄云发一副感动异常的样子,拱手道:“大伙如此说,老朽这便放心了,这事…还要从前些时日,我府中一小小家丁说起…”
…
“这萧亦欺人太甚!真当我等是好欺负的?”
“就是,简直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不是烧火,是在玩火!”
黄云发自己编了一个莫须有的故事,大体意思就是说萧亦以欲加之罪抓走他们府中的家丁,利用总兵的职权动用私刑严打拷问。
看到这些人果然是义愤填膺,个个一副萧亦人人得而诛之的神情,黄云发轻抚胡须,满意的微笑起来。
这私权动刑的事可大可小,若是添油加醋一番使其传到崇祯皇帝的耳中,萧亦多半是要受到猜忌。
若再加上各世家暗中运作与本就看不上萧亦的那些东林士人帮助,萧亦无论有多大的功劳,都是也是难逃一死!
轻抚着胡须,黄云发摇头轻叹不已:“萧亦啊萧亦,本来你若是收了老朽的礼,什么都好说…”
“…还是太年轻气盛了,自以为打了几场胜仗便是大权在握,谁人都不放在眼里…小娃子,你还差的远!”
正欲再说什么,门外忽的传来一声如闷雷般的暴喝。
“军门大人到!”
随着这声暴喝,门外也传来那些个门房惊讶的声音。
“哪来的穷军汉,瞎喊什么,不知道这里是黄家府宅院?”
“哎哎哎,你不能进去,你们…哎呦!”
随着几声惨叫,大红木门被猛的破开,一人轻轻踏步到石阶之上,即使是在夜里,浑身的铠甲仍是金光闪闪。
萧亦环视宅院中诸人,远远的朝最北面一拱手:“黄东主,抚台大人也在?萧某倒是来晚了,自罚三杯!”
说罢,萧亦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大步走到就近的圆桌上取出三杯酒几口喝下。
石刚则是闷着一张脸紧紧的跟在萧亦身后,警惕的看着那些家丁与仆人。
萧亦的突然到来,使得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院落瞬间便冷了下来,这些豪族家主眼中除了震惊,自然也有忌惮与愤怒。
“萧亦,你可知此宴有三不入!”一家主愤然起身,拍案道。
“哦?”
轻笑一声,萧亦道:“那本军门到还要洗耳恭听了,究竟是哪三不入?”
那家主冷哼一声,大声道:“未得门贴者不可入,未带厘金者不可入,粗鄙武夫不可入!”
哦了一声,萧亦看了一眼那些在角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当地将官,但也并没有落井下石。
直视那家主,冷笑道:“本军门听明白了,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你!…我们有门贴,各可出百两厘金,又非武夫,为何不可入?”这家主气的浑身发抖,怒吼道。
萧亦摇摇头,眯缝着眼睛,环视场中道:“本军门看却是不然,门贴看的是脸面,本军门乃是圣上钦定的大同镇守总兵官,若是本军门进不得,怕是这大同镇的文武官员都没资格进这个门!”
说完,这家主与周围的豪族皆是哑口无言,那些文官与武将亦是一副震惊神色。
“你…”
萧亦缓缓向北踱步,指着场中诸人,厉声道:“粗鄙武夫?若没有我们这些人提着脑袋在战场上死战,你们这些大鱼大肉,这等安逸生活如何而来!?”
缓缓摇头,萧亦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等今日倒是令本军门看清了一些事。”
正在周围的豪族皆是被萧亦驳斥的无言以对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黄云发却轻轻捋了捋胡须,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说道。
“萧军门年岁不大,倒真是能说会道,不知你没有老朽的请帖,如何进得老朽府中?依大明律,这算不算是擅权之罪?”
说完拿起一盏茶,微微小酌几口,含笑看着萧亦。
黄云发说完后,那些豪族见到萧亦神情略有沉吟,便咄咄逼人的叫喊不止,以为萧亦是无计可施了。
黄云发也是一脸微笑,这小娃子今日能来虽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但现在看来,还是将事情考虑的太过简单了。
不过也正常,毕竟以前也就是个武夫,侥幸打赢了几次而已,能有什么见地与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