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重焰从湖底出来时,心绪平静了很多。自己亏欠刘念的,自己早就算了一遍又一遍,被别人多算一遍又如何?本来就打算加倍还的。
清风拂过,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有些难受,他正要将衣服烘干,耳边就传来刘念焦急的询问。伤痕累累的心立时熨帖无比。
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阿念总会包容我的。
这个认知驱散了他的郁结,当下不顾*的衣服,直奔广元城。
刘念离开时,他偷偷地放了自己的一丝意念在他的身上,一道广元城,那道意念就无形地牵引着他奔向刘念。
翻了墙,过了廊,反倒近乡情怯。
月光下屋舍重重,喜欢的人就在里面,却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是惊喜,还是惊吓。
自己过往的劣行让他却步,刘念担忧的传音给予希望,忐忐忑忑,反反复复,他磨蹭许久才摸到刘念的窗下。窗缝里,刘念眷恋地望着传音符。
那一刻,他仿佛得到救赎,情不自禁地问道:“阿念,你也想我吗?”
刘念连珠炮似的问题证实他的猜测,喜悦如烟花般在胸口炸裂,照亮心中的黑暗。
“阿念,你很担心我吗?这也是思念的一种吧。”
他站在窗前,手指轻轻地摩挲窗纸,摩挲对方的轮廓。
“我,我要成亲了。”
屋里低声的诉说如一道惊雷,炸裂了靳重焰自以为甜蜜的梦境,身上的冷意慢慢地被吹干,而心里的冷意正无限蔓延。屋里响起脚步声。
刘念推开窗户,被挡住了。
高大的身体背光而立,脸沉浸在的黑暗中,与夜同色。
刘念顿了下,想关上窗户去开门,窗棂突然被反手抓住,卸了下来,丢在地上。
没有窗户的窗灌进两缕清风。
靳重焰抬手捧住刘念的脸,轻柔地问道:“成亲本应该由我来提的,阿念。”
对上黑沉得看不见光的双眸,刘念心头微颤,想要躲开他的钳制,脸颊边的手突然一用力,将他扯了过去。靳重焰重重地吻住他的嘴唇,撬开双唇,舌头巡视领地一般地在他口腔中扫荡。
刘念喘不过气来地大力地挣扎,被靳重焰咬住了下唇。血腥味渗入两人的唇齿间,靳重焰温柔地舔了舔他的伤口,双腿一蹬,扑入房中,将刘念按到在地上。
“不要!”刘念突生神力,将靳重焰从身上掀翻了过去。
靳重焰倒在地上,手还抓着他的胳膊。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撞到床腿停下来。
靳重焰在下,刘念在上。
“阿惜你听我说!”怕靳重焰的情绪再度失控,刘念双腿夹住他的腰胯,身体坐在他的小腹上,手牢牢地按住肩膀,飞快地将国师强娶洪睡莲,自己为她解围的事说了一遍。
靳重焰垂下眼眸,默念清心咒,在心魔滋生之前强行压下。
“阿惜?”刘念感觉到臀下的变化,惊恐地抬起身体,被靳重焰拽住。他轻轻地抚摸着刘念的胳膊,沉默了半晌才温柔地说:“你喜欢成亲我们便成亲,等回通天宫,我们再举办结道侣仪式。”
刘念震惊地看着他。
靳重焰拉下他的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亲,似警告似劝告地说:“阿念,不要说我不想听的话,我怕我……”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心魔已经强到控制不住的地步,想来更要避之若浼,“我怕我会忍不住要亲你。”
刘念茫然地看着他,很不明白为何两人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靳重焰心软下来。他的阿念从来都是这样,在他小的时候还好,像护崽的狼妈妈,对所有亲近他的人都持有敌意,等他长大一点,本性就暴露无遗,别人稍微表现一点善意,就恨不得百倍偿还,心软得一塌糊涂。
“阿念,你照顾我一天,我照顾你一世。你算算,你照顾了我多少天,我该还你多少世。”靳重焰坐起来,将刘念搂在怀里,温柔地梳理着他的刘海。
刘念躲了一下,被靳重焰牢牢地困住。
“阿念。”靳重焰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屁股,在他跳起来之前,按住了他的大腿,“记得你回到身体的时候吗?真怀念啊。”
刘念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以后不许说和别人成亲这种话,我会很难过。”靳重焰顿了顿,重复道,“很难过很难过。”
那句很难过好似是靳重焰所有的感慨,之后便再也不提起,将刘念抱上床,两人肩并肩地躺着。刘念一动,靳重焰就将他搂入怀里,刘念感觉到他澎湃的欲|念,身体僵硬如石,乖乖地缩在床的一边。
次日,天蒙蒙亮,刘念便起来了。
靳重焰望着他的后背,懒洋洋地说:“这么早去哪里?”
刘念背影一僵。
靳重焰敏锐地坐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刘念迟疑着转身:“阿惜,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靳重焰看他老老实实地违逆自己,恨得直咬牙。他想说,你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做到,那么答应我的呢,答应我的爹娘的呢。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永远在一起的吗?他脑袋里翻江倒海,却捣鼓不出一条不让他成亲的理由。
原本应该有的,在他问自己愿不愿意结为道侣的时候,可惜,被自己捣鼓没了。
要是能回到过去,他一定锤死自己!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念一步步地往外走,眼睛又恢复了昨日初见的样子,黑沉沉的,不见光亮。
刘念如芒刺在背,每走一步,就觉得后背又被割了一刀,当手碰到门板时,背负的压力大到极致,想要改变主意奔回靳重焰怀抱的念头在脑海盘旋,几乎压垮了他。就在最后一刹那,门从外面推了进来,三姨大咧咧地说:“说好今天下聘的,你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呢?”
刘念慌忙回头看靳重焰。
靳重焰坐在那里,垂着头,看不清脸。
三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朋友?你叫过来帮忙的?”
刘念道:“啊,不,不是,他是凑巧路过。”
“要帮什么忙?”靳重焰从床上下来。青碧色的长袍沾了不少湖底的泥土和水草,夜里看不出,到了白天十分明显。饶是一身狼狈,依旧无损他的英姿挺拔。
修士少有成就,便能长命百岁,因此找道侣看的不是年龄,而是修为。
三姨蹉跎至今不肯成亲,也是想找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像洪夫人那样,虽然嫁了个位高权重的将军,得享荣华富贵,其实却是放弃了修道之路。
她看着靳重焰,头一次感到春心萌动,忍不住道:“敢问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刘夫。”
刘念:“……”
三姨道:“今日下聘,我怕有人捣乱,需要有人护法。”
靳重焰恨不得有人捣乱,最好搅得婚事变丧事,让洪睡莲那群人统统去死!可是想法终归是想法,对上刘念恳求的目光,他的立场便动摇了。
刘念说:“他还有事,恐怕不能……”
靳重焰截断他:“耽搁不了这一会儿。”他瞄了眼杵在门口的刘念,不断地默念清心咒,将翻涌的滔天怒意压了下去,牵起他的手往外走。
三姨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国师的劣行,见靳重焰始终不为所动,偶尔说话也是看着刘念,知道他对自己毫无意思,便没趣地收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