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轩有些犹疑,为月儿小姐正名固然重要,但若是因此将晋王府再次牵扯到顾家一案,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再说如今在位的已不是当初的先皇了...
但卫长轩也清楚,既然王爷已经有了决断那无论他再说什么,此事也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为今之计只能想个妥帖的法子,让月儿小姐的身份变得顺理成章。
叶无致说完话后就站起身,往王府某处看了一眼,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总是寒气慑人的眼睛,在眼睑出晕开一片云翳似的阴影,模糊了凌厉的轮廓,那神态看起来竟有些...温柔。
“去归月阁吧,”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疲惫,卫长轩丝毫不怀疑男人会在下一刻倒下来,亲自安排了唐家人的去处,又连忙追上他们,这几日日夜兼程,王爷几乎没有一刻合上过眼。
卫长轩劝道,“王爷不如先休息一下,小姐那里自有长轩照应着。”
叶无致摇了摇头,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不必了,我亲自去一趟。”
“王爷说的也是,月儿小姐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定然难以适应,不过王爷您的身体还是得多保重,不然月儿小姐知道了之后定然会难过的。”
卫长轩只能叹口气,放弃了劝说王爷的想法。
“哎,小的这就带王爷去小姐那里。”
叶无致到的时候,唐月闭着眼睛,和衣躺在床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长轩上前敲了敲门,“小姐,你在么?”
唐月听见了声音,轻声应了一声,便起身了。
卫长轩开了门,唐月一看是他便轻轻笑了一下,“长轩叔叔不是刚走么,月儿这里一切都好。”
卫长轩摇摇头,身体一闪,背后露出了一个人影。
唐月一滞,是叶无致。
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叶无致朝卫长轩使了个眼色,卫长轩会意,离开了房间顺便把门关上了。
“月儿..”
叶无致对于这样的唐月总有一分无奈,这是他和心儿的女儿,却和他错失了七年的时间,这七年,她从一个小小的婴孩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他见了心里不是不后悔的。
当年的他若是再谨慎一些,也许心儿就不会死,他们的女儿也会一直在...
叶无致看着女儿那双肖似她母亲的眼睛,凌厉的轮廓忍不住柔和下来。
唐月的眼睛生得极好,从眼角到眼尾,线条无比流畅,像是沉浸多年的墨线,温婉清妍,但因她的年纪小,稚气过盛,只透出一份孩童的娇憨。
黑白分明的眼仁,一清二楚的毫无杂色。
眼睛虽大,却并没有水光潋滟的感觉,倒是乌黑乌黑的,睫毛也是很长,垂下眼睛的时候就像洒落的鸦羽。
这无疑是一双顾家人的眼睛。顾家人都生有这么一双漂亮的凤眼,若不是因为唐月年纪尚小,就显得更明显了。
叶无致注视着那双眼睛里的退缩和害怕,心中不禁一软。
“月儿,过来。”
唐月听见他的声音,脚下意识地往那边走过去,但随即心里的别扭却让她生生停下,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挣扎和犹疑。
她看着不远处一身黑衣的晋王,扬起了一张稚嫩的小脸看着他,“晋王殿下,我...”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喊一声父王。”
叶无致静静地看着唐月,与她一般幽黑的眸子里似乎透不出一丝一毫的光亮。
唐月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她甚至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但唐月确定自己听到了,他让她喊父王?
唐月注视着叶无致的衣角,墨黑的衣袍上绣着繁复而华美的纹饰,她甚至能看到那暗纹上细微的反光,隔得再远那周身流转的威严还是不容忽视,这身不同于以往的穿着,让唐月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不仅是以前的叶叔叔,不仅是她的父亲,更是高高在上的亲王。
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唐月总是不敢拿自己的将来去赌。
没错,她太谨慎,太小心,又或者是太自私,早年的宫中生活让她习惯了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抱有最大的戒心,即使这人是她的朋友,亲人,更甚者是父母。
她不愿意去相信,尤其是这种悬殊的地位。
在木家村渐渐融化的心却在踏入晋王府的这一刻再结冰,唐月知道付出信任却得不到回报的绝望,若是如此,她宁愿在一开始就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叶无致留意到她的沉默,几近完美的脸上还是一如当初地面无表情,但若是细心的话,却可以看到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无奈。
叶无致很少劝人,就算是以前的顾宴心,他向来是号施令然后等别人执行,但这一招显然是不能对一个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还是他令感到愧疚的女儿。
二人都不说话,一大一小都是绷着一张脸,陡然看上去,竟有一种莫名的好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