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听见这句话时,宁微澜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经纪人说合同快到期之前,她已经算过日期并清楚知道,经纪公司自然是想换的,可她更明白现实。她没有名气,没演过几部剧,更没有什么代表作,就算她想跳槽,也不见得会有公司要她。
所以她确确实实正在考虑,是否要和老东家续约,大概这两天就会给个确定结果。
但现在,有人朝她抛出了橄榄枝,抛的她猝不及防。
长指平放在腿上轻敲,他叙述的声音寡淡至极:“我的工作室暂时还没有艺人,如果你签约,那就是第一个。工作室里有很好的包装团队,会将捧红你作为首要目标。”他顿了顿,再道:“你的合同还有两天到期,我可以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考虑清楚了,给林易一个回复。”
签约宁微澜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在片场看过她一路以来的表现就有的决定,他齐昭远想要的艺人,并不需要多有名气多会说话做人,要的是不浮躁,脚踏实地地演戏。娱乐圈是个繁华空浮的圈子,太多人抱着初心进入,最终迷失自我。
虽然宁微澜还没有到达成名的地步,可他看得出来,她就是他想要的,不虚浮、努力且有灵气,这样的艺人如果能成为签下,于工作室而言只有利无弊。
思绪抓回,宁微澜点头,思忖片刻忽然低声说:“齐先生,我只需要十分钟考虑,可以或者不可以,行吗?”两天的时间太久,足够做一百个决定,这件事她已经思考很久,下决定也只是想清楚的一瞬间,不需要任何拖泥带水。
齐昭远稍显意外,深深看了她一眼后颔首,偏头望着前方闭眸等待。
车里没有开音乐,安静的过分,齐昭远前两天几乎忙了通宵,睡觉时间加起来没超过三小时,这下子一闭眼,只觉倦意来的太快太重,他蹙眉难以抵抗,想做点别的事消去睡意,正好手边有烟,便摸了一根。
要点火前,他想起车里还有个人:“介意抽烟么?”
宁微澜被他问的一愣,摇头后盯着他看。记得很久很久之前,母亲刚下葬,她就因为中度抑郁症住过一段时间医院,那时候每天都会被护士带着下楼散步,因此也见到了形形□□的人,记忆最深的是听见别人讨论,说一个老烟枪身体出现问题,来医院拍片,肺部已经完全黑了,她那时候没在意,现在看见烟,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这事。
耳边已经传来咔擦点火的声音,宁微澜直勾勾盯着那点火苗,没等意识反应过来,手已经伸出去握住了他夹在指间的烟。
觉察到他顺势而来的目光,宁微澜有些尴尬无措,默了会儿还是小声:“抽烟有害健康。”
齐昭远没料到她也会说这样的话,看她这样阻止的小表情,竟觉并无厌烦。他眉角微挑薄唇微抿,半晌什么也没说收了烟和火机,索性从前中储物箱里拿出文件来看。宁微澜见他转而去做别的事情,心松开,想说继续考虑,可心里的答案早已万分明显。
她想要加入,不需再深思。
于是齐昭远翻阅完手中文件时便听见她认真:“齐先生,我想好了。”
他侧目,许是心情还行,难得有闲心接了句:“我希望是我想听到的那个结果。”
宁微澜咬唇很轻地笑了下,本就长得秀致清丽,笑起来更顾盼生辉。
“非常感谢……”她顿住想了想,改口,“齐总的赏识,今后我一定会努力,不负齐总期望。”
他嗯声,眉眼舒展开。
一如这圈子里的大多男星,齐昭远无疑属于皮相更好的,虽然一直以来的淡漠和面无表情给宁微澜留下深刻肃冷的印象。此刻其实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却让她觉得已然温和许多。
“三天后,早上十点来工作室签合同,其他问题我都会处理。”
宁微澜知道他说的是她原来经纪公司的事,应好。
林易和他的助理很快回来,送了宁微澜到小区门口,她下车朝林易挥挥手,眸光掠过后座的男人时,轻轻点头,反身离开。
齐昭远没有回应,余光里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他微抬下巴,淡淡:“走吧!”
难得休息一天没通告,宁一纯回了家,父亲宁兆华在厨房下厨,她便和母亲陈秀丽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
电视上放着的是宁一纯前不久刚拍完的电视剧,里头的男三号就是《九重宫凉》里和宁微澜搭档的男二号,她盯着看了会儿,蓦地转头对着陈秀丽。
“妈,我过几天就要杀青的电视剧,里头女二号是宁微澜。”
陈秀丽动作一顿,冷笑:“这小贱/人复出了?”
“是啊,前几年不是还抑郁症么,我还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谁知道又出来了,前段时间来试这部戏的女二号,还真就让她成功了,也不知道背后都干了什么。”
陈秀丽不语。
“妈,你说她当初怎么就没随着去死呢,你当时不应该只推那女人,应该也推推宁微澜,这样……”余后的话自动消声在陈秀丽愈来愈冷的目光里,宁一纯后知后觉提起母亲最讨厌回想的事,讪笑着扑上去想撒娇,茶几上手机却震了起来。
她一看是经纪人的电话,皱眉接起。
“什么事啊?我今天休息你还要来烦我!”
经纪人讨好地笑:“一纯,我这不是迫不及待想告诉你个消息么!”
“什么消息?”
“就那个宁微澜,她接了部剧《江山为梦》,虽然导演不怎么有名,但这剧制作挺大的,听说导演还想拿这剧去夺奖……”
宁一纯最烦经纪人这种废话一大堆戳不到重点的性子,直接打断:“说重点!”
“这部剧宁微澜是女一号。”
话音刚落,经纪人就敏感觉察到了沉滞的气氛,聪明地没说话。而这头宁一纯确实冷下了脸,她想起那日片场宁微澜那句“我不乐意看见你”,心中的郁结越堆越多,许久她问:“我接下来还没有接戏吧?”
“……是的。”
很好,宁一纯想。
“去把宁微澜的女一号给我抢过来。”
宁微澜有的,她偏要抢过来。
******
三天后。
特意设置了早晨八点的闹钟,宁微澜洗漱吃过早饭,戴上口罩帽子打车前往工作室。他的工作室坐落市中心地段极好的一栋商厦,租下了其中几层,宁微澜直奔二十楼,一进去就碰上了林易。
“你好。”
林易刚从办公室出来,一会儿还要进去,见状先将人引至休息室,倒了杯温水。
“宁小姐先在这儿等等,齐总正在开会,一时半会儿不会好,桌子上有杂志,你可以随便看。”
“好,谢谢,你去忙吧!”
林易退出。
这里虽然只是个休息室,可占地大视野极佳,宁微澜捧着水杯小口抿,水的温度刚好入口,袅袅雾气在她眼前蒸腾盘旋,熏得一双黑眸湿润湛亮,像是有星光坠入。
慢悠悠喝完了一杯水,齐昭远还没来,宁微澜闲着无事就站起来,顾目四周才发现墙上有不少相框,大大小小方方正正,不过都是空的,她正胡思乱想着这些做什么用,就听门口传来很轻的交谈声,紧接着门被推开。
她回头。
正是齐昭远和林易。
齐昭远自知迟到了几分钟,说了句“抱歉”后,与宁微澜相对而坐,他将手中握着的合同推过去,沉声静气。
“看一下这份合同,有疑问可以提出来。”
宁微澜答好接过,其实她对这些法律条款并不是很懂,但还是一字一句看过去,看完最后一个字,她突然想起好像没在合同里看见一项条款,奇怪地回头又翻了遍。
还真没有。
“宁小姐,是少了什么吗?”一边林易试探问。
宁微澜“啊”了一声,缄默少倾还是觉得有必要问:“齐总,合同里……好像没有关于艺人感情的条款。”
她虽只在六年前签过一次合同,好歹也知道几乎所有的经纪公司,都会要求旗下艺人至少五年内不许谈恋爱结婚生子,尤其像她这种刚刚开始发展的敏感期,更是一点感情边都不能沾。
可这合同里居然没有。
齐昭远听懂了,微微倾身十指交握,语气极淡:“这一项,在我的工作室不需要。”
“……”
“我不管你将来是想如何,谈恋爱也好结婚生子也罢,只要不影响你的事业,给工作室造成损失,一切随你。”
宁微澜再次:“……”
齐昭远却不管她心里乱想什么,眼帘微掀黑色瞳仁注视桌上合同:“看好了,没有异议再签字。”
宁微澜垂眼,重新看了遍,义无反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示意林易拿走其中一份合同,他低声:“去叫庄雯进来。”
林易应声,出门。
庄雯来得很快,因为提早通知过她,所以她一进来就微笑自我介绍:“宁小姐你好,我是齐总安排给你的新经纪人,我叫庄雯,庄严的庄,雨字头的雯。”
宁微澜愣怔了下,柔软唇角弯起:“你好,我是宁微澜。”
大概齐昭远临时有事,走之前叮嘱庄雯几句,大意是让庄雯安排,这两天给宁微澜拍摄几组写真,把这休息室的相框装满。庄雯连连点头,送走齐昭远后,一回头就听见桌子上手机在响。
她见宁微澜没接,轻轻提醒:“宁小姐,你有电话。”
宁微澜发散的瞳孔一瞬聚焦,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刚放至耳边,就被一中气十足的大吼声,给吓得手机差点扔了。
“宁微澜你怎么回事?这事儿你不给我好好解释,别想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