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如同此刻并非是生死路上,而是在蝉鸣都停歇的午后,稚童在诵读着新学的诗文。
车沿上的铜铃,和着踢踏的马蹄声响着。这声音在原野之上,竟显的有些空灵,似在极远之处传来,让人平生寒意。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明明这条路上就只有这一辆马车,却走出了车马喧嚣之感,荡起了大片尘埃。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颠簸的道路上喷溅了热血,将尘埃压下。很快这凝重的血腥味,就被疾驰的车马甩在了身后。
“道旁过着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刀光过处头点地,噼里啪啦声中,如镰弯月渐渐隐现,照了满地清辉。
清冷月色之下,路伯站在车辕处,将腰腹处插着的暗器拔下,手一翻暂时放在身上以作防身。
隔着帘帐,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甫一开战,就吟诵着古人词句的人。
明明还是个孩子,在这生死关头却连声调都未变。
这平铺直叙般的语调,本该出现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之中。在这冷光和暗芒齐飞的现在,却又格外契合。
悲切的词句,在她口中如同梵文念白的吐出,就连路伯自己也觉得后脊发凉。
前来追杀的黑衣人,此刻只剩下了三人。与那些故作姿态混淆视听的黑刀卫不同,这些人是来行杀戮之事的。
余下的三人听着马车之中的童声,也觉得有一股寒意由心而发。
上面下令之时,言明要杀的是一个七岁女童与一个仆从,本以为任务简单。可他们现如今人都折损了大半,却始终不能近前。
那童声更是如同催命符一般,让他们原本的杀心都搅乱了。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一片乌云遮住了弯月,星辰闪烁不定。
“若此生都不想见杜工笔下的这幅景象。”
车内之人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车帘,看着余下紧追不舍的三个黑衣人。
她出言让路伯停车,手中把玩的利刃在不甚明了的光下,丝毫不引人瞩目。
路伯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影影绰绰的黑影,完全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只能跳上马背,强行让马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三名黑衣人也追了上来。
他们刚到,正要出手,就听到一直让他们心神不宁的童声再一次响起。
“所以,若不会死。那么,就请各位长眠于此了。”
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眸光一凝,手中的兵器就冲着那七岁女童而去,结果还未近前,便脚下一软躺在了地上。
“殿下,速速解决。”
路伯下马,拔出黑衣人膝盖上的短箭,丢回到女童手中。说着话,手中的长刀便一抹,便让那名中了箭上之毒的黑衣人真正意义上的长眠于此。
女童接过路伯丢回给自己的短箭,冲着余下有些不可置信的两名黑衣人再一次抬起了右手,绑在手腕上的袖里箭闪烁着寒光。
簌!簌!
两个声音前后脚响起,皆是封喉。
路伯有些踉跄的走过去,将那两根短箭拔出来,一起丢给女童。
之后,他抬手快速的在这两名黑衣人脖颈上划了几刀。
女童颤抖着手,握着手中短箭,等路伯走回来后才艰难的扯出来一抹笑。
“路伯,我杀人了。”
“殿下不必介怀,这些人罪大恶极,早就该死了。”
“路伯,我杀人了。母亲说的不错,杀人和狩猎并无区别。”
女童话说的轻松,可此刻的神态却与之相反。毛毛的月亮下,幽幽光中,她抿着唇,就是在夜色下也能看出她此刻面色苍白。
路伯闻言郑重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殿下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