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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等着。”
北堂野捡起地上的铜钱,穿在了腰间挂配绳子上。
“枉费我先前还想着如何压下那些古板的文臣。果然这比孤军奋战要好的多。”
北堂野在这里感慨,安若素已经走在了黑暗之中。一切声音,在黑暗中都会被无限放大。
安若素听到的不止的自己的脚步声,衣服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跳声,平缓的心跳声。
那一头北堂野壮志凌云,这一头安若素心如止水,两个极端。
似乎刚才说要海清河晏的不安若素,而是北堂野。
说固守祖业的还是北堂野。
回到文秀苑的房间内,安若素看着角落里即将燃尽的蜡烛,呼出一大口气。
她从小柜里拿出一根两指粗细的蜡烛,借着旧烛火引燃。蜡烛重重的压在即将熄灭,烛泪如冰凌般的旧烛上。
如法炮制,安若素把烛台上的五根蜡烛都换了新的。
铺纸,磨墨。
在落笔的那一刻,安若素停手,走到后窗边,开窗截了一管竹。
用薄如蝉翼的小刀对竹管斜斜一刀,稍稍削尖后,在正中划一条细线作为墨槽。安若素在手里摆弄了一番,改动了一下笔尖以上用来握的笔杆。
这窗边竹年份并不长,不过是用来点缀风景。用来做笔杆,干燥后会弯曲,最后只能是废笔。
不过用来作一时用的竹笔,已是足够。
之后潇潇雨落与沙沙竹梢晃动的声音,和安若素就没有半分关系了。
毛笔改换竹笔,虽然刚开始用起来不太习惯,但到了后来速度比毛笔快了许多。这是安若素偶然得知的法子,本是用于书画的,如今被她蘸墨写长篇也是合适。
竹笔坚韧,线条细且露有锋芒。不同与平素用的毛笔内敛与意境。
胜于快。
安若素本就是刀口上走过的人,在柔柔的宣纸上用竹笔书写,还算是游刃有余。并没有出现划破或者点墨的情况。
墨不断,灯未暗。
直到凌晨时分,安若素才停笔。
后半夜就默默进来换蜡烛的冬蝉站在一边,扫了一眼桌面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觉得那些比指甲盖还小的字,如同一个漩涡把人能把人吞噬。
安若素站在原地,看了一遍自己写了一晚上的东西,发现没有什么遗漏后,就把那些纸卷起来,用绳子绑着,交给冬蝉。
“送到罗三客栈。就说去岁残雪,如今已开了。”
冬蝉接过,手中轻飘飘的纸张,让他觉得重若千钧。
“是。”
冬蝉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七绕八绕,到了还未上朝的北堂野面前。
“小主要送到罗三客栈的东西。”
冬蝉垂着头双手将东西奉上,等北堂野接过,便收回手,退后几步站到一旁。
北堂野解开绳子,摊开一看,觉得那字里行间的尖锐与锋芒有些刺眼睛。
横为刀,竖为剑,撇勾为刀剑兵枪戟交锋。
“这几个月的字,白练了。”北堂野摇头叹息,没有细看就直接丢给冬蝉。
“送去吧。顺便找些字帖给你家小主,告诉她压下这些棱角,才算完。什么时候能做到外圆内方,我再放她出去。”
冬蝉收好东西,缓步退下。低垂着的眉眼中,皆是笑意。
外圆内方?冬蝉觉得安若素如果能做到,那就不是她了。至于出去与否,他想就算是圣上要拦,也是拦不住的。
这个未到而立的年轻帝王,说出的终究是大话。
“去岁残雪?”站在柜台里的三九看着面前的陌生人,想了一会儿才点头说:“东西留下吧。”
在他打量冬蝉的时候,冬蝉同样在看他。
冬蝉把东西交给三九,说道:“拜托了。”
三九表情一凝,旋即就笑了。“这句话,你没有资格替她说。”
“在下冬蝉,就此别过。”冬蝉并不恼,同样回以一笑。他面容稚嫩,这一笑,竟让人觉得他不过是个少年。
三九抓着卷着的纸张,目送冬蝉出门,脸色便沉下来。
“好不容易清闲几天,又有事来。罗胖子呀罗胖子你有的忙喽。”
摇摇头,三九丢下不明所以的伙计们,自顾自上楼。
回到自己房间,三九检查了一下门窗,坐在床上放下帐子。将手上的纸卷摊开,他先是眯眼,再往后神色便郑重起来。
三年前秋冬埋下的雪,如今可以发芽了。
看完后,三九跳下床翻出纸笔,誊抄一遍,将原件付之一炬。
看着飘飞的薄薄纸张,三九的手有些抖。
“铁树银勾,杀气腾腾。这才是安若素。”
从摊开纸张的那一刻,他就有预感。果然,平日里他看安若素身上那浓浓的违和感,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区水与汤水河畔千万亩良田,终于要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三九心中感慨,他也想不到,昔日他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如今成了关键一步。
握在他手里的受灾之田,可是不少呢。
“是福是祸?”
三九心中发慌,他清楚如果按照安若素的计划走,假以时日他们所有人包括安若素自己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可真是玩命,不过我喜欢。”
从几年前的小册子,到现在的宣纸几张。出自一人手,风格却变了很多。
三年前无论是对平襄州的渗入,还是对两广盐路的干涉,都是潜移默化且步步为营的。就连区水那边,他们也是小心翼翼的行事。
宁可背骂名,留一个奸商的名号,也不留善名,让人着重留意。
这一次,安若素的计划,格外干脆利落,正中红心。
第一点,种植。
第二点,大开罗三客栈和粮店。
第三点,插手盐路。
第四点,行佳兵之事。(佳兵者不详之器。这里指的是兵器锻造和手工业用机器之流。)
这四件事,无一不是重中之重。
三九很清楚,昔日两河中游的受灾之地,如今整合起来,产粮是多么的惊人!
两河以北多麦,以南多稻。更有黍稷梁粟麻作为补充。此时田地正是肥沃,地面多为早年的淤泥,如果不高产才奇怪。
这三年来,第一年因水未退下,多种稻种,一部分土地并未耕种。产粮已经足够供应整个平襄州了。其后两年,产量更是惊人。
这些要放在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