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妃自从成为宫贵妃，便觉得那是皇上对她的看重。
除了注重华仪外，就开始琢磨要如何教训安若素。
在她眼中，安若素此人不遵礼法，为人轻飘，需要重惩。
“众位将士要归来了。”靠在软榻上，宫妃看也未看下面跪着的宫人，只专注于新染丹蔻的指甲。
“如今虽战事平定，但动荡还是不少，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这样吧，吩咐下去，咱们宫中茹素十日，好为战场上亡故的将士们祈福。”
下方宫人连连点头，丝毫不敢问这些和吃素有什么关系。更不敢问，这消息还没个影子，宫妃为何能得知。
等宫人们离开，宫妃盯着自己血红的指甲，笑的灿烂。
“小小一个富商之女，和我斗，有本钱吗？我宫家四朝元老，即便是先帝，也要仰仗宫家。新兴富商，与我百年宫家斗，还远的很。”
宫妃心中格外看不上安若素的做派，居然比她这个有底气的人还狂，那就让她看看，谁才是后宫之主！
被她放在心中，日日咒怨的安若素，此刻正在罗三客栈和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说话。
“虾兵蟹将而已，路伯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路文在摇头叹息一声。
“我们也没想到，秦楼盘根交错，比山里的兔子窝还多。”
闷了一口酒，路文在的心情实在是不好。
自青山县出来，第一次做大事，却没干脆利落，实在扫兴。
安若素拿着酒杯，也不喝酒，只是在桌子上滴溜溜转着。
“秦楼会不会有后手？”
“不排除死而复燃的可能，但要说后手，暂时还没发觉。那根根须须的，可把黑刀们累惨了。简直是秋后蚂蚱，一个个往外蹦。秦不救和秦无垢就跟凭空消失一样，连个影子都不见。”
路文在闷头喝酒，显然积怨很深。
安若素回想秦不救和秦无垢的行事。在她眼中，秦不救不足为虑，秦无垢就要多多考量了。
“云归不是秦楼宿敌么？他们没出手？”安若素觉得怪异，一个黑刀或许要忙碌，如果加上云归处，根本不会僵持这么长时间。
“云归那边没联系上，杂鱼们说锦绣夫人闭关，少主带着人正在查事情。方兄去云山，也没有结果。照例，云归处虽然不会明里帮忙，但暗地里也会有动作，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小杂鱼都没动静。”
安若素沉思：“路伯觉得云归处，会叛么？秦楼与水贼勾结，那云归会不会和其他什么人勾结？”
路文在没有想到，安若素会怀疑起云归处。
虽然云归处明面上不归朝廷管，但暗里是听皇命的。
“先后和锦绣夫人是至交，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大约是因为我和方兄如今身在江湖，所以他们心有疑虑。”
这话说出来，路文在心里也打鼓。
先前方训宁和他还是云山座上宾，现在突然没了云山的消息着实古怪。
无论如何，这都在路文在心中留下了一个刺。
“先不说这些扫兴的，你就说说，究竟在闹什么？一国公主以妃嫔的身份进宫，你还嫌不够乱呀？”
安若素眨眼，假装无辜。
“这是那废物的主意，宫家虽然势大，可他们会把一个小小安美人放在眼里？他们动手的时候，麻烦就来了。”
路文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如今他和刚到绿水村的时候不一样，经过几年调理，又有安若素冲秦楼带回的药，他陈年旧伤已经好了一大半。现在就连拍桌子，都格外有力。
“那是你哥！一个个的，一点规矩都没。要是先帝在，你们就等着抄书吧！”
路文在很想一巴掌拍在安若素脑袋上，可原本的小姑娘长大了，他有些下不去手。
他是看着安若素长大的，和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同。
即便是方训宁，乃至于北堂野，也没有他和安若素接触的多。
“路伯老了，你们做什么我也管不了，更管不动。可你们就不能有点章法？！”
的确，路文在两鬓已花白，就如昔日在区水河畔见到的杨承显一般，背脊都有些佝偻。可那双眼睛依旧亮，黑的惊人，一如多年前黑色马车自京城奔逃而出，站在车辕上于月下大杀四方的那时一般。
“路伯，章法若是有用，为何兵为诡道？有些事情，如果按照章法来，反倒是不妥。如果明治，大乾要许多年休养生息。强国在侧，按步照班必然灭亡。”
路文在觉得安若素过于儿戏，一点小时候的大气都没有。“你这样就有用了？不想按部就班就去梁国王庭杀他个天翻地覆。”
安若素给路伯倒酒，眼中满是笑意。
她说：“路伯觉得我们的敌人是王庭？我们的敌人该是茫茫雪山下吃不饱饭的天山儿郎，该是在茫茫草原，饮鸩止渴的马上少年。他们，才是真正的梁国。”
“勇猛，无畏，掠夺，杀戮。他们称一个小小巴山郡为生命之城，多么的可悲可叹。巴山郡不过是我梁国对敌的一道关口，却被他们视为比生命重要的东西。”
“总有一日，梁国归于我大乾版图，定要让他们看看，何为瑰丽繁华，何为天府之国。”
路文在喝下酒，终于还是发现，安若素从未变过，不羁到让人以为是异想天开。
十一年前，一道圣旨。从那时候开始，或许还要更早些时候，她的言语就让人惊奇，她的处事就让人琢磨不透。
谁能想到，当年封帝旨意出自盛传下落不明的长公主之手呢？
“如今停战。”路文在提醒。
“大乾和梁国真正的停战，只能是吞并对方之后。梁国渴望滋养的土地，我大乾何尝不向往草原之上的雄鹰？”
“先祖训诫，若不敢忘。”
看着意气风发的安若素，路文在觉得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
“臣下路文在，在此预祝长公主殿下功成！”
安若素始终滴酒未沾，她看着单膝跪地的路文在笑了。
“路伯，你说到了那日，我大乾可能坐享百年太平？”
此刻路文在当她为一国公主，她当路文在是个长辈。
“臣下不知。”
安若素看着路文在，抬手掏出一把尺长的黑色短刀。
她问：“路文在，你可愿归来？”
路文在抬头看她，答：“卑职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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