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过了许多日。
大概是七、八日,或许有十多日。
顾闲也记不清楚是多久。
但是他已学得了听风辨位。
而且他发觉,听风辨位远远不是“听风辨位”这么简单,这门绝技提升的是武者对环境的感应力。
仍然是生锈的铁刀。
落下,一刀。
像是“轰”的一道惊雷,直要将天际劈开!
木柴仍然保持原地不动的姿态。
过了很久,有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木柴才分作了两半。
然后缓缓倒下。
“领悟刀道,《燃木刀法》提升一层,目前境界:第四层,小成。”
“武学修为+2000。”
其实准确的说,顾闲的刀法并没有太多的长进。
长进的是他的感受力,是他的心态。一种对周围环境,风、沙、阳光、甚至是木材的丝理纹路都完全掌控的心态。
在他掌控一切的心中,这把刀仿佛不再是那把生锈的铁刀,而是一柄劈天斩地的绝世宝刀!
“钝刀劈柴,一刀而断。江湖中能做到像这样的人真的不多。”
因梦叹息道。
从那一场夜战之后,她好像就常常叹息。
顾闲道:“不多,可终究还是有几个的。”
因梦摇头道:“那几位都是成名的刀法名家,却不像你。”
“我不够出名?出名才能证明一个人的武功很强么?”
顾闲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他现在才知道,战斗一途,真的不仅仅是武学的比拼。
武器、心态、环境,包括光线的明暗、风的大小、温度的高低......相关的因素实在太多。
在他学会听风辨位之前,除非使用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否则他是很少很少意识到这些的。
但是他现在懂了。
在将近二十天的寂静的劈柴过程中,他不但练就了刀法,还练就出了一种心境,一种绝对安静的心境。
这种心境可以让他完整地利用好听风辨位这门绝技为他带来的加持。
他有种感觉,以他现在的实力,至少可以击败之前的两到三个自己。
一点儿都不夸张。
“你是当今顾家剑庐中的最强之人,怎能说不出名?”
因梦接着道:“可你的回风舞柳剑虽很有名,可是你的刀并不出名。”
顾闲丝毫不意外因梦能点破他的身份:“出名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梦喃喃自语,仿佛是在回答顾闲,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话:“出名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顾闲道:“所以我现在仍然不愿意出名。”
因梦忽然道:“可是好像你现在已非得出名不可了。”
“什么意思?”
因梦看向顾闲手中的那把锈刀。
在不断地劈柴过程中,锈刀上的锈迹竟脱落了不少,露出它原本的优良材质。
这些铁锈似乎只是人为地做上去的,只要常用,锈便会退。
炽烈的太阳。
阳光洒下,照在刀面上。
可是却只像是照入了深海之中,连一点浪花都没有翻起。
因梦道:“有个叫牧羊儿的杀手,将你拥有这把刀的消息传播到了江湖之中。”
“这把锈刀?”顾闲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劈柴刀:“它很了不起吗?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把锈刀的名字?”
因梦道:“龙王,宝刀号龙王!”
龙王刀!
“这本是一位天下名匠呕心沥血打造出的宝刀,只是在很早以前就不知所踪了,没想到却落在了你的手上。”
“你知不知道一柄绝世好刀对一位用刀的人会有多大的诱惑?”
顾闲当然不会不知道。在江湖中,一把绝世的武器出世时,通常都会引起一场大纷争的。
“牧羊儿是谁?”
顾闲只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因梦奇怪地瞧着顾闲,过了许久,才有些温柔地道:“我不知道。”
顾闲平淡地转身。
“好,那么我走。”
——既然天下的刀法名家都想来拿他这柄刀,那么这个地方当然就会多出许多是非。
对于顾闲来说,在哪里都一样,可是因梦却不能被殃及池鱼。
纵管因梦是江湖第一美人,可这件事还是已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不愿意,也没资格牵扯进来。
顾闲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走。
“你可以去找慕容秋水,他将刀献给他,他能救下你。”
因梦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顾闲点头。不说话。佩剑、带刀。离开。
因梦望着荒漠中顾闲远去的身影,眼神中带着报复的恨意,但却又有种说不明白道不清楚的东西纠缠在其中。
顾闲在她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每天早早地起来劈柴,沉稳如山的哥哥?还是一名漂泊天涯,到她屋中来借宿的浪子?亦或是一位见到诱惑胴体仍然不动心,只怕吵醒了她睡觉的少年?
是否也是那个杀死花错,带给她了无尽仇恨与痛苦的刀客?!
——一个人的身份怎么能如此复杂?
——一个人的情感怎么会这样矛盾?
风铃又被吹响了。
叮......叮......
风能吹动风铃,能不能吹动人心?
是不是已有人的心被吹动了?
是谁?
······
二月十九,雨。
一条可容双车并驶的车道,一条长长而上的石阶。
石阶有一百零八级,尽头是一道宽一丈八尺的紫铜大门。
大门旁肃立十八名大汉,着甲胄、执大戟、配腰刀。即使是瓢泼大雨,他们也仍然昂着头颅。
严格把守大门,这是他们的使命!
但这里其实是不需要人把守的。
因为方圆百丈之内,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经过。
大家都知道这里是慕容秋水的府邸,所以极少有人会擅闯。
但是今天却有人闯进来了。
顾闲。
他淋着大雨,浑身湿透,衣衫紧贴着肌肤。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落魄的汉子。
“站住!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顾闲忽然抬头,两道如刀锋一样锐利的精光扫过卫士。
卫士不由打了个寒蝉,但还是大声道:“这不是你能走的路,滚回去,否则就死!”
顾闲道:“路本是给人走的,难道我不是人?”
卫士道:“是给客人走的,你虽勉强也算个人,却不是客人!”
顾闲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就是客人!”
卫士道:“就凭你?你用什么来证明?!”
顾闲举起锈刀,道:“用这把刀!”
卫士怒极反笑:“好!”
六名卫士挥起手中的大戟,齐齐砍来。
另外十二名卫士只在旁边看戏,他们觉得不需要自己再出手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永远也忘不掉。
一瞬间。
仅仅一个瞬间!
然后六名卫士的手臂就全都断了。
雨水混杂着血水飞溅,手臂被高高抛飞。
大雨如注。
所有卫士都愣在原地,他们看着在雨中如魔神一般的顾闲,不知道该怎么做。
幸好这个时候门外走来了一个人。
一位他们认得的客人。
这位客人道:“你们还不赶快让开?难道他手中的这把刀还不够资格进去?”
“是。”
卫士打开了紫铜大门。
“请。”
客人对着顾闲带着敬意招手。
“多谢。”
顾闲走进大门,手上仍然拿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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