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叔叔回来了,你们应该见过了。”
老头子靠在床上,手上挂着吊针,几天的时间,人竟消老了一圈,头发苍白了无数。
见过刚才那人的面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老头子会恢复些神采。
可事实却是,他竟更苍老了一些。
“嗯,他的腿脚废了,这辈子应该站不起来了。”
江夜宸站在离床一米以外的位置,平淡的语气与老头如出一辙,但又硬实一些,证明着他的魄力,再硬的人,也掰不断他的意识了。
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任由老头打磨的原石,而是和他们一样,长成了铜墙铁壁。
“夜宸,你来,站的近些。”老头子竟然对这个多年未见的小儿子,只提了一句,便朝江夜宸招招手,精气神再看见江夜宸的那一刻,才提了上来。
“爷爷现在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男人一动不动。
“少爷,老董事长是一而再三的忍让你,请你不要再说出不尊的话。”长恭站在床边,忍不住的出声。
“既然做出了为老不尊的事情,就该想到有子不孝孙不亲的一天。”
江夜宸依旧很冷硬的语气,长恭气抖脸色,老头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道,“哈哈南湘啊,真是我的败笔。”
再提南湘,他的脸色不是很差,一点点的趋于寒冷。
“错了,她是您这辈子做过最对的选择,如果不是你把她送到我身边,连这一米之外的可见距离,现在都不会有。”
江夜宸冷声回答,南湘被送进林子的事,他这辈子不会原谅这个老头。
“小子,你每天苦心的往返,不就是等着这一天这脚一走出去,军报可就没有了。”
老头子找准江夜宸的软肋所在,其实以前他就爱和江夜宸打趣生乐,常人眼里是关系很好的一对爷孙俩。豪门之中,能有这样好的感情极其难得。
如果不是江夜宸和南湘的纠葛,而南湘又触犯了不该触犯的规矩,他们又何必互相撕下面具,露出最尖锐的一面
变成最亲的陌生人。
“原本想,现在没兴趣了。”
江夜宸沉步往外走,他早都已经让人盯好了,还用得着你的眼线。
若不是血脉亲情,他早就离远了,绝对都不会进这个房间一步。
“先听听,必须听的东西吧。”
老头看了床边伺候的心莲一眼,心莲领会的拿起一张声卡,放进了播放器。
在江夜宸迈动脚步的一刻,一个电话录音也重现耳边。
那是大概三天前的一个深夜,江敬逸打到老头子这的电话。
“父亲,我是江敬逸。”一个温和的声音,和刚才打照面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江夜宸的脚步停住。
十几年过去了,江敬逸失踪了十几年,再与亲生父亲说话,不是一声爸,而是老先生。
而听着的人,包括床上躺着的当事人,都没有对这个称呼,感觉到半分意外。
“我要回来了。”
顿了顿,后面半句依然寻常的响起,“带着我的继承人一起。”
好像只是寻常的问候,一个工作人员发出的通知。
而老头子只回两个字,“很好。”
电话录音戛然而止,江夜宸转过头,与床上老人对视在一起。
彼此的目光,都狠到了极点,分不出上下。
一些事情,既已成定局,那对南湘来说,便不会再去纠结什么了。
就比如现在,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故事会里的情节一般,一声妇女的尖叫。
“哎呦,这椒麻鸡怎么那么烫嘴小花,小花快拿个冰块给我敷敷”
“小花呢”
杨雪琴放掉筷子,一只手捂住嘴,嘴里的鸡肉还舍不得吐掉,吧唧吧唧的嚼着。
桌前的其他三个人,都静如雕塑的坐着。
一个女佣缓缓上前,“夫人,您是叫我吗我叫小华,不叫小花。”
“华,花不都是一个发音吗你别说了,这椒麻鸡我好多年没吃了,这香味是真香啊。”
杨雪琴总是随时能教粗俗,表达的淋漓尽致,现实证明,根深蒂固的观念和坏习惯一样的难改。
“我来吧,春华,去给雪琴取止疼药来。”
“是,先生。”
轮椅上坐着的江敬逸,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牵过了杨雪琴粗糙的手。再用手帕,细致的为她擦拭烫伤的唇瓣。
杨雪琴老脸立马红了,她虽看上去像五十的农村妇女,可其实年龄和江敬逸差不多,只有四十二岁。
若洗干净一张脸去看,容颜不差,也能寻找到那么几分年轻时的姿色。
“敬逸,这么多年了,你还像从前那样温柔,真让我不好意思。”
杨雪琴得了便宜卖乖,当着两个年轻人的面,便开始对江敬逸放电。
“阿姨,我要是知道你就是当年照顾我师傅的保姆,又是湘湘的母亲,我早该找到你,和你先提个亲。”
一个年轻男人开口说话,他嘴角咧开,笑声讨喜,可不就是金大少爷金铭爵
金铭爵找到了家里吃饭,应该是对这里很行车熟路的。
他看到南湘的第一眼,眼眶都是红的,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之后,又重新遇到故人的那种感觉。
但最后,他什么话也没多说。进来就上桌吃饭,想必是和江敬逸都沟通过了。
南湘看了看身旁一直笑着的金铭爵,扯了扯嘴角,也开口了,“妈,烫破了嘴,会得口腔溃疡,得了口腔溃疡,你一个星期都吃不了椒麻鸡的。”
“那可不成啊。”杨雪琴马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其实南湘是想让她注意成年人体统,不过她表达出更粗俗的一面了。
江敬逸开口破了尴尬,“湘湘,你和铭爵先吃,我带你母亲去房间里上药。”
“好的,敬逸,麻烦你了。”杨雪琴立刻含情脉脉的看着江敬逸,南湘一口饭,差点没下去。
“谢谢你,江叔叔。”
她艰难的看了江敬逸一眼,还是非常的不习惯,与他家人相称。
“江叔叔,要帮忙随时喊我”金铭爵学着叫了一声江叔叔。
好一派热闹,几个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好像真的是一家人一般亲。
如果不是脑海里,时刻闪出的那张英俊深沉的脸,南湘也快以为,自己开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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