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长安以南是一望无际的草场,这里有天子设立的马场,更是长安贵胄们狩猎的好去处,一百二十多人组成的马队策马疾驰着呼啸而过。
队伍里有十几名披左衽的匈奴人,吹着口哨不时仰望天空的几只雄鹰,匈奴人捕猎素来以猎鹰为向导,现列入雄鹰会不断的鸣叫盘旋作为警示。
一百二十多人呼哨一声分作三队,中间阻挡,左右包抄涌入密林,不一会儿林中的飞禽走兽惊慌逃窜,猎物们被骑士们驱赶着往开阔的草场跑去。
围猎的技巧在于围,将猎物驱赶到预定的狩猎场,不仅可以提高狩猎的效率,还有着浓厚的军事训练意义,匈奴人与汉家制度相同,每年夏秋以狩猎代替军事训练,围猎类似迂回包抄的模拟训练。
数百只野兔,山羊,梅花鹿,野猪被马队赶出丛林栖息地,匈奴护卫兴奋的取出战弓策马驰射,一支支箭矢如雨落入猎物群,汉人护卫也不甘示弱驱马疾射,不大的草场中间猎物们惊慌四处奔逃,无论逃往哪个方向都会被箭雨堵回来。
曹时的骑术水平不到家,骑射到可以勉强做做样子,一石二斗的硬弓想稳住准头不用妄想,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背上,瞄准个头最大的野猪一箭离弦,百步之外野猪应声而倒。
跟在身旁的卫青眼神格外好,大喊道:“君侯猎得野猪一只!”
卫士们欢呼一声箭矢忽然稠密起来,曹时也不慌不忙的弯弓施射,几乎每一箭都会收走一条猎物的性命,他对自己百步以内的命中率非常有信心,卫青跃跃欲试的抽出小猎弓施射,奈何小弓箭矢初太慢,他只能盯着骑士们看不上的老弱病残练练手。
整个上午围猎两次,猎到的战利品被运到平板马车上,中午在草场边缘生起火堆拿出军用炊具和调料烹烤食物,酒足饭饱的护卫们各自踩出草垛休息,八月下旬天气转凉草木树叶枯黄,曹时坐在草垛上拿起草叶子吹出好听的调子。
卫青盯着曹时的一石二斗弓眼馋,曹时顺手把弓解下来丢给他,小孩子欢喜的拿过大弓拉了下弓弦不,不服气的用力拉还是没动静,卫青费劲吃奶的力气拉的弓弦开出一点点,哭丧着脸把公还回去。
曹时笑着接过大弓,左手持弓右手扣弦,轻而易举拉开一个漂亮的弧度,小男孩羡慕的眼睛都亮了。
“喜欢它?”
“喜欢。”
“喜欢就拿去吧。”
卫青点点头,又摇摇头:“君侯御物,奴婢不能要。”
“不用怕,吾赐予你的句好好拿着。”
卫青胆怯地俯下:“姊姊知道会打死阿青的。”
“你姐姐那里有我去说。”
小男孩犹豫一会儿还是没去接,俯身稽道:“君侯赐予奴婢的东西太多了,姊姊每次教导我不可以贪图君侯的赏赐,姊姊还常说做人要本分,要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贪图求赏是可耻的行径,奴婢心里贪图君侯的宝弓,所以更不能收君侯的赐予。”
卫青果然不再看大弓一眼,若不是瘦小的身体和稚嫩的面庞,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个老气横秋的中年人在说话。
曹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子夫教导你的吗?”
“君侯也知道了吗?姊姊常说君侯待我们卫家太好,卫家人要珍惜君侯的恩宠不可忘怀。”卫青提起姐姐卫子夫就很开心,长姐卫君孺整日为家操劳像母亲多过姐姐,二姐卫少儿喜欢霍家郎君也极少管束他,只有卫子夫与她年纪相仿从小关系也最好。
回忆起那个漂亮的像个瓷娃娃的女孩,曹时心中感叹:“卫子夫不愧为千古贤后,小小年纪就懂得教育弟弟的言行,卫家姐弟他日能成龙凤也不全是恩宠侥幸。”
未央宫是个非常大的宫殿群,几乎占据长安逝去四分之一的面积。
曹时次以太中大夫的身份踏足未央宫,依照惯例拜见了顶头上司郎中令徐贺,这个郎中令名不见经传的代国人,汉文帝时期担任郎官,在低级官吏里打拼十几年提升为郡守,又熬了十几年才有幸成为九卿。
虽然是贵为九卿的郎中令,可当他见礼时依然主动放低姿态曲意结交,以他这一大把年纪能当几年九卿还是未知数,犯不着与天子女婿列侯之尊的曹时,明里暗里告诉他在宫中注意必要的忌讳不要闹出**烦,其他的小事他不会多加过问。
郎中令府里的同僚很多,在其中就碰到许多列侯子弟,最让人意外的是太子的舅舅田蚡也在其内,田蚡在郎卫里混迹十几年,从郎官一路升迁到秩比二千石的中大夫,在郎卫系统里是郎中令的重要助手。
田蚡见了他非常热情,拽着曹时一阵的嘘寒问暖,丝毫不把自己当作外人,即便作为一个长辈也能放下架子说出漂亮话,三言两语就把平阳侯府夸的天下第一,专门挑拣曹时最得意的事拿出来说,即便是不爱拍马逢迎的人听了也会眉开眼笑。
见过同僚,曹时就去见了郎卫选出自己的属官,年轻的年老的排成十几排向他行礼,最前面几排的郎官衣着光鲜气质不俗,明眼人都晓得他们家世了得身份不凡,年老或者出身较低的郎官被挤到边角里,带着一脸的苦涩和懊恼垂下头。
名录有长长的几百个名字,排在最前面的几个列侯家的庶子从孙被他直接跳过,选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爷没多大用出,除此之外还有些诸侯王家的远房亲戚,窦家王家的偏房远支之类的废柴也被扫过。
除去这帮人,排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名叫孔安国,后面标注着孔家嫡传的字样。
“好家伙,连孔家人都在名录上,这些豪强胆子不小啊。”曹时暗暗皱眉。
依照汉制天子至高无上,诸侯王位居其次,列侯再次之,从关内侯以降二十级军功爵依次排开,几乎扎堆集中在关中及三河腹地,关东六国里分散的军功爵非常少,比如孔家嫡脉就不属于军功爵,只有一个用钱砸出来的五大夫爵位,这也只不过是民爵的极限,在往上砸钱也升不上去。
没有高爵位就等于缺乏出身,想进入严密的军功爵制度体系为官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没有军功爵的身份就连买耕地合法占田都不行,因而向来清高自矜的孔家也要放下身段,多管齐下争取到靠近天子的郎官身份,如果孔家做上二千石的高官,说不定可以多占几千顷良田。
这就是地道的豪强,而且是豪强里身份特殊,实力强劲的老牌豪强。
曹时忽然叫道:“谁是张骞,站出来!”
队列里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浓眉大眼长的挺精神,兴冲冲的一拱手:“卑下就是张骞。”
“中郎张骞,精通匈奴语、百越蛮语,记录里说你八面玲珑能说会道,”
“正是。”张骞忽然喊了几嗓子,听起来并非汉地语言,度又急又快颤音非常多,几个见识广的人失声叫道:“匈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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