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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第六十六回 相倚(1 / 1)

第六十六回相依

白烟夹杂着诡异的气味,久久不曾散去。

邵萱萱在周围找了一圈,勉强挖到另一种看起来更加难吃的地衣。

秦晅只伸手摸了一下就飞快地松开了,脸上明白写着“更难吃”的判断。邵萱萱不死心,那匕首挑着放到火上烤,“没准烤熟了味道就好很多了呢。”

地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萎缩,最后变成了漆黑的一团。

秦晅懒洋洋地靠在那,手脚摊开,任由火光映照上去——卫延当日留下来的旧伤虽然好了,在这样湿冷的气候下,却仍旧要酸痛。

太医给他配了祛疤的膏药,他用的却不是很积极,偶尔还要好奇地打量那几条小肉虫一样的伤口。

这样触感的伤口,在皮肤上原来是这个模样的——确实丑陋,确实不堪。

邵萱萱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些地衣,老老实实吃了些用雪搓干净的苔藓。秦晅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越看就越觉得有趣。

邵萱萱不擅长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脑子也不够聪明,最大的优点大约就是求生意志够强。

无论是在宫里被他奴役,还是出来后在冰天雪地里挨饿受冻,她偏就能一脸不甘不愿地把活干了,把难以下咽的东西吞了。

秦晅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她这样怕死,实在不懂她为什么那么留恋。

据她的说法,她所在的那个家乡,洗衣服不需人来动手,出门就可以坐各种各样不需牲畜拉动的车子,坐在家中可以靠着一种名为“网络”的东西得知天下事……

可这里并不是她家乡,她的求生热情还是这样高涨。

甚至因为害怕死去,连尝试着“自杀”回家都不敢。

秦晅有时怀疑她其实在撒谎,或者只是得了什么癔症,给自己编织了这样美好的过去。

他偶尔还会梦到过去的一些事情,醒来汗湿被褥,有时甚至连枕头都湿了。幸而昨日种种,全部都留在了梦境之中。

这样靠着雪水和苔藓坚持了两日,两人都瘦得了一圈,中间邵萱萱又毒发一次,跪着求了半天秦晅才把解药给她。

邵萱萱心里愤恨,脸上也没能完全掩藏住。

秦晅更觉得有趣,逗小动物一样说:“这是最后的解药了,再走不出去,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邵萱萱果然被唬得白了脸,眼神一个劲往那锦盒上瞥。

秦晅并不怕她逃跑,但仍防着她反水,睡觉时匕首便在衣袖里拢着。

他不知为什么想到了“白首相知犹按剑”,心里便对这样的相处模式觉得安心,有时看到她看着雪地发呆的侧脸,又忍不住羡慕起方砚来。

他对他们那有限的几次单独相处印象深刻,一个屋外一个屋内,或者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想挨近又怕被烫伤似的。

他没从谁身上得到过温暖,自然不懂这种渴望,但他看到了,虽然只远远的看到了一点儿昏黄的光亮,忍不住就要联想那光亮里是不是真藏着叫人不能抗拒的灼人火焰。

第三天,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秦晅脸上的浮肿也终于消退了一些。邵萱萱出去找吃的时候,他也跟着爬了出来。

雪山上的太阳光柔软而清淡,呼出一口气都夹杂着金色的绒光。邵萱萱的发髻早睡乱了,她又梳不好繁复的发型,只拿布条简单扎了根马尾,在积雪松软处摔了一跤之后,那根布条也不见了。

沾了雪的乌黑长发随着朔风扬起又落下,挂到脸颊上时像鞭子一样的疼。邵萱萱七手八脚地用手把头发拢住,在地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布条。

秦晅瞅着她笑了笑,随手解下腰上玉佩的络子,递了过去。

那络子是松香色的,难得在外这么多天,居然还残留着点熏香味道,邵萱萱扎上之后,总错觉头发上也染上了他身上的味道。

秦晅笃定地说往前会有被冰封住的河床,邵萱萱被他说动,两人跌跌撞撞行了大半天,冰河没找到,却都隐约有了雪盲的症状,流泪不止。

邵萱萱心里恐惧,站在原地不敢再走,刺痛的眼睛也牢牢闭上了。

秦晅比她还惊讶,语气里难得有些焦虑:“这是怎么了?”

“是雪盲症!”邵萱沮丧极了,没有了视力,真的要走不出不去了。

秦晅听她解释完雪盲症的概念,却又镇定了下来,撕了幅衣袖将眼睛蒙住,打算继续寻找冰河。

邵萱萱有心想回去等着,可一不敢再乱用眼睛,二来也怕刘简他们真来找不到秦晅会冲自己发难,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后面。

她习惯了光明的世界,走两步便要睁开一线眼睛打量前路,不知不觉就被落下很远。

秦晅似有所觉,转身大步朝着她走来——邵萱萱惊讶,他明明还蒙着眼睛呢!居然能走这么快,甚至连方向都不曾出错。

那蒙眼的布料肯定透光吧!

秦晅越走越近,却在距离她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停住了,侧着耳朵听了半晌,才说:“邵萱萱,跟我说句话。”

邵萱萱张大嘴巴,抑着嗓子“咦”了一声,竟然真是靠听力找过来的!

秦晅听到动静,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循着自己走过的足迹过来,牵住她冻得冰凉的手掌,大步往前走去。

大约是斜坡的缘故,这地方的积雪没山崖的厚,邵萱萱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秦晅的步子。

那么笃定,那么理所当然,仿佛生活在这世界本来就不需要有视力的。

本来就不需要?

邵萱萱悚然一惊,心道,难道他以前是个瞎子?

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功夫那么好呢,一个瞎子,哪儿来这么大能耐?

又行了近一个时辰,秦晅终于停了下来。

邵萱萱已经累得快瘫倒了,一屁股坐下来,捂着眼睛抱怨:“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哪儿有河,搞得跟自己来过似的,我早说了回去吧?没准刘简他们都找到那儿了!”

秦晅不答,只是开始清理脚下的积雪。

邵萱萱半天没得到回应,还以为他爱面子不肯承认自己失策,等了半天却只听到连绵不绝的沙沙声,这时就有点坐不住了,忍着刺痛睁开一只眼,赫然发现秦晅已经清理出不小的一块空地来。

地表白蒙蒙地折射着太阳光,明显是大片的冰面。

眼睛又开始掉眼泪了,她连忙闭上,心里却惊疑不定:难道,下面真的有河?

很快,她就听到了冰面被凿动的声音。

一声一声,有力而规律。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头抓紧了衣料,风把马尾辫吹得拍到脸颊上,也忘了拨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终于,她听到了冰面碎裂落入水中的声音。

她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正看到秦晅将撕开的衣摆搓成长绳浸入水中。

“你做什么?”

“做个现成的鱼叉——难得找到地方,不捉些鱼,你还想回去吃那些苔菜?”

邵萱萱极了,又怕真的成了瞎子,隔几分钟便睁开一只眼睛瞄上几秒。

秦晅的办法说来其实也不难,就是把绳子冻成棍子,靠着超高的直觉和手劲把水下的鱼叉住。

至于为什么不用刘简的办法,想是因为洞开的太大了。

一大活人都能横躺着掉下去了,也不知他刚才是怎么砸出来的。一条接一条的活鱼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被摔入积雪中,没多久就被彻底冻住了。

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自始至终,秦晅都没把蒙住眼睛的布条拿开。

邵萱萱一边摸索着把冻鱼扒拉到一起,一边忍不住问:“你以前,是不是捕鱼呀?”

秦晅的手顿了一下,“呵呵”干笑了两声。

据说每一个“呵呵”后面,都隐藏着一句“傻逼”。

邵萱萱不甘心被“骂”,十分自然地也回了他一声“呵呵”。

秦晅干脆把手里的活鱼直接朝着她身上扔了过来。

邵萱萱听声辩位的本事弱多了,好在飞蝗石已经练得不错了,应激反应似的就把手里的冻鱼给甩了出去。

两鱼相撞,冻僵的那条依旧僵硬着,活泼扭动的那条不动了。

邵萱萱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受害鱼横尸冰面的惨状。

鱼眼睛都被冻鱼的尖嘴给捅出来了!

不知不觉,她也学了不少血腥技能了。

秦晅光听动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挑刺地评价道:“出手太早了,位置也太高了,若是暗器,你必然就拦不住了。”

谁会拿鱼当暗器啦!

邵萱萱捂着又开始流眼泪的眼睛满腹牢骚,正想要开口抱怨,猛听得又是一声重物破空声。

还来!

她手里只剩下鱼鳞了,太轻扔不出去哒!

...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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