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的爸爸在家里陪了她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后, 就又出差去了。
刘父的工作很忙, 经常在全国各地跑, 十天半个月回一次, 然后呆不了两三天又再度离开。这样的事,刘悦早已习惯了,可是每次爸爸走了, 她依然会很难过。
就连周一这一整天, 刘悦的心情都十分低落。
妈妈的工作也很忙,好在她已经是初一的学生了, 上下学都自己去, 不用妈妈再管。
学校离家不算远, 出门就有地铁,坐8站路就到, 倒也是很方便。
此时,晚上八点不到,刚刚上完补习班的刘悦进了地铁站,准备回家。地铁的月台上已经有不少的人在侯车,基本都是些上班族和学生。
刘悦站在黄线边上, 黄线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地铁的轨道。刘悦看着两条漆黑的轨道,隐隐约约中好像听到车到站的声音,扭头一看, 地铁果然来了, 只不过那长长的地铁的模样在她眼前变得有些糊, 好像是一道虚影停在了眼前。
车停, 门开,里头好像还能看到几个空位。他们这一条线是热门线路,车一到站,大家便都抢着先进,以便能占到座。
可是今天好像很奇怪,周围的人看手机的看手机,聊天的聊天,发呆的发呆,好像都没注意到车来了,又好像都不急着要上车。
刘悦一边奇怪,一边迈出了脚往前走。一步跨出了黄线,两步、三步,再一步就要跨进车门的时候,忽觉脖间一紧被一道大力给拽了回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当心,再往前就要掉下轨道了!”
那一句话,好像是一道惊雷,将眼前列车的虚影惊散。刘悦这才发现,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象,而自己此时就站在站台的边缘处,若不是被那个男人拉了一把,自己必然要掉到站台下的轨道上。
就在被拉回来的下一秒,地铁呼啸着进站。随着门开,候车的人们都匆匆地穿过地铁的车门,走到车里。还有人在进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一下。
那个将她拉了回来的男人好心地提醒她:“同学,现在可以上车了。你没事吧?”
刘悦神思归位,急忙道了声谢,然后也跟着人群一起挤进了地铁。
在“滴滴滴”几声急促的提示音后,地铁关了上门,开始行驶。
刘悦站在窗口的位置,脑中想着刚才的事,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车窗外,猛然间她又看到了那晚秋千上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她就站在站台边上,长而乱的黑发随风四散,白色单薄的连衣裙旧巴巴的。小脸异常苍白,目光正好也向刘悦看来。
刘悦瞪大了眼睛,想再细看,而此时车速已经提高,那个奇怪的小女孩,连同车站都一起飞快地退出了视线。
回到自己有楼下的时候,刘悦又忍不住驻足看向不远处草坪上的秋千。秋千还是那么旧,锈迹斑斑。一阵风起,秋千在夜风中晃摇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地申/吟声。
没来由得,刘悦只觉得背后一凉,赶紧就收回了目光,飞快地跑了起来。
她一口气跑回了家,关大门的时候还在呼呼地喘着气。
刘母被她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怎么了?后面有人追你吗?”
刘悦张了张嘴,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地铁上发生的事,像是一种幻觉,又像是一场梦,以至于她到现在都分不清真假。
将要出口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妈妈,我们这的寻隐寺是不是很灵?我想去拜拜。最好再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刘母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怎么也信起这个了?”
刘悦却好像是很着急的样子,摇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去嘛,去嘛!明天就去,去拜拜总没坏处。”
刘母说:“明天你要上学,妈妈也要上班。要去也得周末,周末那里人又多,挤得很。”
刘悦说:“那就周六去吧。人多也没事,人多说明香火好,灵验!”
这天晚上,已经是凌晨1点多。
望江市儿童医院显得格外的静溢。
在一片静溢中,急诊室里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孩子的哭泣声,在午夜中格外地响亮。然而,能发出这样的哭泣有时候反而是好事。因为世间有许多的孩子,却是连哭的权力都已没有了。
程小花格外关注的老人姓谢,别人大多喊一声“谢大爷”或者“谢老头”,他的全名叫什么,还真没多少人记得。
谢大爷原本还在值班室里睡觉,突然被一阵电话声惊醒。老人接过电话“嗯嗯”了几声,沉默地挂上了电话,然后穿好了衣服出门去了。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个东西,被白布严严实实地遮着,像是个枕头。
谢大爷没有回到值班室里睡觉,却是进了隔壁的那间废弃医疗垃圾室里。随着他进去的一瞬间,屋里的灯也被按亮,露出里头的全貌——一间看似是堆放垃圾,却显得有些空旷的地方。
老人走到最里头的一堵墙边,窗帘一拉,露出的却不是窗子,而是一扇隐藏的暗门。门打开,后面出现了个楼梯口。
谢大爷沿着楼梯一步步地走着,每一步都似乎异常沉重。
楼梯连接着一个地下室,地下室乍一看并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的就是藏在墙后的一排三个蓝色的柜子。
谢大爷拉开了其中一个柜子,然后将怀里抱着的“枕头”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里。包裹在外的白布在这当中不慎露出一块,露出一个孩子苍白而又憔悴的小脸。孩子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唇嘴毫无血色,似乎正陷入一个永远沉睡不醒的梦里。
谢大爷将白布重新在孩子的脸上盖好,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好孩子,安息吧。”然后关上了柜子,也隔开了阴阳。
程小花此时就悄无声息地站在地下室的门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终于明白,原来那座白色的小房子下隐藏的是个小小的太平间。
而那个老人就太平间的看守人。
老人处理完了事务出了那间废弃医疗用品室,锁好了门,便不会有人随便乱闯,也不会知道这座白色的房子下又多了一位长眠的孩子。
将钥匙塞进口袋里,谢大爷正准备回值班室继续睡觉,一转头,却见旁边的小道上有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正在将一个毛绒玩具你抛我接,玩得开心。
谢大爷心头一松,走过去道:“小雪,你回来了?这几天都跑哪去了?”
可是走近,却见到是个陌生的女孩子。年纪比小雪还小上一两岁,是个小女孩,因忽然见到陌生人靠近,那孩脸上露出了点怯意。
另一个只有三岁左右的男孩,此时就站在旁边,看到谢大爷来了,还嘻嘻地笑着:“爷爷,爷爷,我又找到个好朋友了!”
谢大爷仔细地瞅了瞅那个陌生的小女孩,脸不由得就绷了起来,问:“雷雷,这个姐姐你在哪里找来的?”
雷雷虽小却异常敏感,察觉到爷爷有些不高兴了,孩子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嘟起了小嘴,抬手指了指急诊室的方向。
“半夜三更还来急诊的,肯定身体不舒服了。”谢大爷说着,伸手摸了摸那个小女孩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却还能勉强走到这里,还和雷雷一起玩,也不知道是不是雷雷用了什么特别的办法。
谢大爷正准备把小女孩送走,前头就见一位年轻的妈妈急匆匆地跑来,看到小女孩时,轻吁了口气,将孩子一把抱起,责怪道:“妈妈就去拿下药的功夫,你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都快把妈妈急死了知不知道?”
小女孩被妈妈抱起时,力气好像被用完了,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妈妈的肩头,却还不忘向雷雷道一声:“小弟弟再见!”
雷雷的眼里是难掩的失落,也还是挥了挥手,小声地说了句:“再见。”
女孩的妈妈疑惑地四下望了望,除了一位穿着像是医院职工的老大爷之外,她并没有看到有其他的孩子,遂只以为是孩子烧糊涂了,就匆匆地走了。
雷雷看着新认识的小伙们离开,小小他却知道,这一去不可能再有回来的机会了。他垂着头,伤心的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谢大爷在雷雷的身前慢慢地蹲下,解释道:“那个姐姐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能找她玩。她都已经生病,发高烧了。半夜三更的,跟你在这儿玩,冷风一吹,可能病会更严重。”
雷雷强忍的眼泪终是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委委屈屈地道:“可是小雪姐姐好几天没回来了,没有人陪我玩,我才,才……”
听到孩子的话,老人心又软了一软,也不忍再多责备,慈爱地道:“好了好了,爷爷不说你了。你乖乖的,小雪姐姐肯定很快就能回来。”
话是这么说着,可是老人心里也犯愁呀。他也担心小雪在外头乱跑,会不会弄出什么事,伤到人了,或是被人伤了,这都不好啊!
“要不,明天爷爷抽空找找去小雪?”谢大爷虽是这么说着,可是望江市这么大,到哪去找呢?而且还是个鬼魂……打听都没地打听!
正在犯愁之际,忽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也许我能帮你找回小雪。”
谢大爷心头一惊,转过身来,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的程小花冲他友好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