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忧郁地凝视着少年协血,不知不觉,竟滴落一滴晶莹的泪。
那一日,她一直痴傻地坐在他面前,恨不能将他装进自己的眼睛里,带到海角天涯。
就在静止术即将失去效力时,她突然擦了擦眼泪。环顾四野后,做贼心虚一般,小心而轻快的将少年协血腰间的锦囊解了下来。
少年协血静静地望着她,这个少女总有让他意料不到的举止。所以,他很好奇,少女接下来会做什么?
只见少女将自己的头发掐断几根,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根针,用青丝在锦囊上悄悄绣了些什么。锦囊原本便是紫底彩绣,那青丝若有若无,若不仔细察看,便不会发现。
接着少女羞涩地望着少年协血,吞吞吐吐说道,“迷人公子,今生今世,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可是我与你见了几日,也不知你尊姓大名,恕小女子无礼了……”
她面红耳赤地将少年协血的香囊,轻轻地还到少年协血腰间的同时,找到协血腰间系着的印章,轻轻读出声来,“‘李礼’,这名字真好听。”
少女放下印章,笑眯眯对少年协血说道,“‘少郎引我银李亭,礼空遥请真仙官’。李郎,我是小莄,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既赠了公子一物,还请公子还我一物……”
说着,少女脸更红了,她敞开双臂,似乎想拥抱少年协血,却太难为情,在空中怔了怔,最终只伸出两只手指,从少年协血披肩长发之中,挑出一根,轻轻掐断,便头亦不回的跑掉了。
少女的反应,让少年协血也痴了去,她的害羞似乎传染给了他,他的脸亦涨得红红的。
当少女消失,一切回归原位时,少年协血突然想起少女似乎在他的香囊上绣了什么。
他从腰间解下香囊,只见那紫底彩绣香囊,若是不经意看,是不会发现那上边,若隐若现用青丝绣着一个小字,迎光望去——好一个字迹娟秀的“莄”字。
这少女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在他的香囊上绣上自己的名字,少年协血正想施法术将它抹去,可是,想起少女说的“今生今世,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竟突然觉得怅然若失,犹豫片刻,最终放弃了抹去的念头。
当见到这个少女的第一眼,少年协血便从她的装束、口音断定她的来处……
少年协血笑了笑,谁说今生今世不会再相见?既然你闯进了我的生命,吸引了我的注意,你就永远离不开我的世界。自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少年协血便敏锐察觉到走火入魔后身体的伤痛减轻了不少。
这天夜里,少年协血忍不住又想施展一下功力。就在即将走火入魔的一刹,眼看他就要受到反噬,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香囊上的发丝,瞬间发射出清如水、赤如焰的双重光芒,瞬间融入到他的身体里,顿时少年协血感觉到一阵清凉与一阵温暖双重舒适,在身体里回旋,直至将各种不适驱逐至尽。
这种情形,让协血感到不可思议,又感到心中一喜,“如此来看,我的走火入魔有救了。”可是当他再看香囊之时,却发现那上边用少女青丝绣成的“莄”字竟无影无踪,不禁愣怔住。
这奇异的一幕,正巧被协血母亲露思思看见。那段时日,露思思正为协血走火入魔伤透脑筋,反复告诫协血不要运功,见此一幕,十分惊讶。
待协血恢复如常,连忙抓住他的手,激动问道,“方才光芒是怎么回事?”
少年协血于是将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露思思听完协血的奇遇,神情却是异常复杂,尤其是当她听说“莄”字,更是……
800年前的往事,每每想起,便令魔太子协血感到唏嘘不矣。他却不知此时此刻,关于这位少女,魔宫之中,还有一位亦在回忆,她便是——
魔后露思思。
虽躺在床上,魔后露思思却辗转难眠。
当年,巫师推算出得妖神者得天下。为了血儿和自己的未来,露思思斩断了血儿对莄的情愫。但这并不是真下的原因。
莄对血儿一往情深,纵是将太子妃之位留于妖神,她仍可以良娣身份嫁给血儿。但是,露思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只因有一道鲠,如鲠在喉,令她永远难以释怀。
800年前,天帝大寿,设宴三日,魔王一家赴天宫拜寿。血儿竟在天宫之中遇见了莄。最后一日宴散之时,血儿将莄远远指给她看。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莄的真实身份。
只因,莄与她的母亲露思思长得一模一样。怪就怪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露思思的女儿。
此话说来,一言难尽。
魔后原名露萱儿,自小失去父母,被姑父姑母所养,与比自己大两岁的堂姐露思思一同长大。
堂组露思思性子善良温和,将露萱儿视作自己的亲妹妹,美食美衣从不吝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当初露家与魔王订亲时,许的是露思思。露萱儿自告奋勇作了陪嫁丫头,陪着露思思出嫁。
事实上,她十分嫉妒露思思的婚姻。在她心目中,露思思不管是相貌、才智、能力,都不如自己。凭什么她能嫁于魔界之王。
于是,途中夜宿之时,心思歹毒的的露萱儿狠下毒手,将露思思神不知鬼不觉推入河中,冒名顶替嫁给了魔王。
为了一手遮天,露萱儿串通姑父死敌,诬告姑父姑母一家,害他们满门处死。
孰料,露思思福大命大,竟被一仙官相救,并诞下了莄。当露萱儿得知此事,大吃一惊,亲自率兵蒙面追杀,斩草除根。
至今她仍记得亲自捅杀亲堂姐、堂姐夫的情景,满身是血的露思思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哭着求她,“求求你,留孩子一条性命吧,求求你啊……”
直到死,她都不知蒙面杀她之人,就是与她一同长大的露萱儿。她是何其软弱无能,愚蠢之极!
天资过人的露萱儿,打心底里瞧不起事事不如她的露思思。心地善良的堂姐对她的真诚与友善,在她眼中更多得被扭曲地解读为一种被施舍,让她深感耻辱。
但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狡猾的露萱儿收藏起自己的阴险,表露出无比感恩戴德。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无论她如何扭曲解读,露思思对她的好,不可能一点儿也感染不了她。
当时想取而代之,只是临时起议,无奈一步错,步步错。她并非蓄意要灭了姑父姑母一家,到最后,为了自己的幸福,终究将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堂姐一家赶尽杀绝。
当森森剑光逼近孩子之时,孩子的啼哭声,勾起了她的回忆。想当初,自己亦是在襁褓之中失去双亲,露萱儿犹豫良久,最终放下了屠刀。
“虫儿,”她轻唤道。
“娘娘请吩咐。”虫儿上前一步。
“这孩子天生就是一道鲠,无论是对她家人,还是对我,皆如鲠在喉。你速速将她送走,送到我永远见不到的地方。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见到她。”
“是,娘娘!”虫儿抱起那孩子匆匆去了。
一次中秋,露萱儿陪魔王喝了些小酒,抬头望月之时,突然想起当年在露家过中秋的情景,竟莫名有些伤感。
魔王走后,露萱儿突然问虫儿,“那孩子怎么样了?”
她突然一问,令虫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于是,她望着天上的满月,含着泪笑了,“那道鲠,终究鲠在我喉头,偶尔也会想起……”
直到此时,虫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娘娘,那孩子已经送到了仙界最偏僻的荆一州,被一夏侯氏孤老收留,取名‘莄’,草头的莄……”
她挥了挥手,突然又不想听了,这个如鲠在喉的孩子,竟取了这个名字,令她极不舒适。
未料到400年后,血儿居然与她有一段缘。起初当血儿告诉自己那姑娘名“莄”时,她便有些怀疑,毕竟谁会为一个女孩儿取一个如此怪异的名字。直到莄出现在自己视线之中,竟宛若堂姐露思思重生,令她触目心惊。
说自己心狠手辣也好,做贼心虚也好,明知这姑娘命中注定是一道鲠,如鲠在喉。魔后绝不会让协血迎娶她入门。
只是她,似乎对于血儿的意义,不仅仅是初开了他的情窦,更重要的是能救他于死生之中。
800年前,魔后亦曾如今夜,辗转难眠……
而此时此刻,剑屏岭逍遥峰星月洞中,琼玉子刚刚弹罢一曲。
“清风、明月”,他轻唤一声。
“师父”,两位大弟子应声出列。
“明日为师将出游数日。出门期间,你二人要组织众弟子认真习练法术,并将星月洞内外认真打扫。”琼玉子肃然吩咐。
“是!”清风明月领命。
“寒玉”,琼玉子又唤了一声。
“寒玉在,师父!”一位乖巧听话的小弟子应声出列。
“你收拾一下,明日与为师一同出游。”琼玉子抱起“玉雨琴”,飘然而去。
“是!”寒玉退下。
转眼三十日已快来临,琼玉子刚飘至空中,一声鹤唳,轻盈飞来一只雪色仙鹤,承载琼玉子而去。
星月洞已清心寡欲600年,从前的温馨可会如愿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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