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中围绕着顾沛蕖与他人暗通款曲、私相授受的阴霾终于在宇文焕卿这束龙光芒芒的照耀下一扫而空。绿蔻不曾想自己处心积虑演得一出好戏竟然变得面目全非,还生生成就了顾沛蕖与皇上宇文焕卿早有前缘,命中注定的佳话。
这让她始料未及,更让黛鸢和郑雪如始料未及,此时的郑雪如已经羞愤难当,宇文焕卿无情冷绝的话语已经将她嫁入雍王府为王妃归结为阴差阳错与退而求其次,这无疑否决了她曾拥有的一切。
她恨透了眼前这个有三分病容却依旧美艳的顾沛蕖,因为她的出现让一个大梁的皇后的变得如此不堪,更让宇文焕卿忘了‘有朕在,雪如永远是朕的皇后’这个支撑着她所有荣宠的‘誓言’。
郑雪如用清冷仇视的眼神毫无掩饰地盯着被宇文焕卿接到身边落座的顾沛蕖,那个火辣辣的眼神自然也引起了顾沛蕖的惊觉。
她知道此时此刻郑雪如在想什么?同为女子她明白她的想法,但是她也知道郑雪如从来都没有认识到她自己与宇文焕卿走到今天这步,自己又做了多少错事?
黛鸢低着眉眼忽而给绿蔻递了个眼色,绿蔻一见不禁更为惊惧,她此时怕极了,她怕此事一出自己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绿蔻…绿蔻,你不是还与本宫说了一件泼天的大事么?怎么这会儿你倒是不敢说话了?”
郑雪如等不及让绿蔻自说自话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宇文焕卿早已看透了她,她又何必在他面前还端得那么温柔可人呢?况且她的温柔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不如让这场灾难之暴来得再为猛烈些,她要让宇文焕卿知道伤害她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便二人从此开战形同陌路,她为了给自己与家族复仇,即便是万劫不复,她都在所不惜。
绿蔻听到郑雪如的催促很有几分恐惧,她知道自己此时真的是骑虎难下了,顾沛蕖是不会救她的,自己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只能有赖郑雪如了。
她微微清了清嗓子,复又行了一个恭敬的参拜大礼:“皇上,太后娘娘,奴婢还有一事相告,就是我们家娘娘曾经与奴婢说过,玮元公主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而是莫贵人与他人所生。”
这样一句话被毫无征兆地抛了出来,让殿内众人都变得异常沉默,他们不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正在莫芊儿怀中酣睡的玮元公主。
宇文焕卿犹疑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侧温柔如玉的顾沛蕖,她嘴唇微白,因为高烧白皙的脸庞显出丝丝红晕,她清澈妩媚的桃花眼变得十分惊惶,她努力地摇着头轻声地对他说:“皇上,此事臣妾未与任何人提过,你要信我!”
戚媚被绿蔻的话惊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她奋力地指着绿蔻:“你个贱婢,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来人,将这贱婢给哀家扔出去乱棍打死!”
绿蔻听此赶紧叩头求饶,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她的声音哀恸不已:“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此事是我们家娘娘告诉奴婢的,而且此事紫宸宫的侍婢翎儿可以为奴婢作证,她亲耳听到了我家娘娘与奴婢陈说此事!”
时值中午,尚未饮药进食的顾沛蕖单薄的身体体尝着高烧的再次袭来,她脸色愈发的暗红,精神更加地不济。
她缓缓地跪在了宇文焕卿的脚下,冷声呵斥:“绿蔻,本宫到底何处薄待了你,你竟然要如此污蔑本宫?皇上,太后,臣妾从未说过此话也不认识什么紫宸宫的翎儿。请皇上与太后娘娘明鉴!”
宇文焕卿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不忍,可是此事确实只有他二人知晓,为何绿蔻会将此事说出?
此时顾沛蕖含情的眼中满是清泪,她就那样恳求地望着他,她一定是怕自己不信她。
宇文焕卿沉吟了片刻还是选择相信顾沛蕖的人品,他将手伸了过去将她拉了起来,安置在自己的身边。
顾沛蕖喜出望外地靠在了他的身侧,轻声软语地说:“皇上你一定要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与任何人提及此事。我顾沛蕖愿对天发誓,决然未将此事宣之于口,否则他日必定不得好死。”
宇文焕卿见她委屈成这个样子,心中更加断定此事有蹊跷,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道:“苒苒,你这又是何必呢?朕没说不信你!眼下不说这个的时候,朕只是害怕…害怕而已!”
郑雪如看着二人嘴唇张合,虽然听不清宇文焕卿他二人在说什么,但是她更加断定玮元非宇文焕卿亲子,如此一来不论如何,她都有了胜算!
她微微一笑将一个无论选哪个都会死人的问题抛给了阶下贱婢,她的笑容潋滟而鬼魅,却甚是得意而畅快:“绿蔻,你可是知道你方才的陈述就是在说,要么宸妃污蔑玮元非皇家正统,她包藏祸心谗害公主是死罪难恕?要么玮元身份有疑,混淆皇家血统罪当赐死?”
听完郑雪如的话,宇文焕卿绝望地闭上眼睛,他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郑雪如果真狠毒。
再次睁开眼睛他狠厉地盯着郑雪如,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他清冷决绝地反问:“皇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伤害朕的后果么?”
“哎呀,皇上,您这是在说什么呀?您是这是责怪臣妾说话不严谨么?确实臣妾落了一人,还有莫贵人,不是?莫贵人若是与他人私通偷生玮元的话,岂不是玷污了皇上的清誉?那莫贵人亦该死,更应诛九族!不过,这都是后话,臣妾觉得现如今更应该查清的是宸妹妹信口开河还是玮元混淆血统?”
郑雪如嫣然而笑,语调亦如既往的轻柔温婉,她眼角垂顺,眼光澄明祥和,还是那副贤德仁慈的模样。
这让宇文焕卿紧紧攥着拳头,怒气直冲头顶,他恨不得一掌将她毙命,他觉得此时的郑雪如无比恶心。
可是他还是报以一个寒凉莫名的冷笑,轻声道:“郑雪如你别得意太早,朕不仅要废了你还要杀了你!”
郑雪如的笑颜登时僵硬在了脸上,像一朵石花开在岩壁间,冷艳而呆板。
这让站在一旁听得真切的黛鸢不禁手心冒汗,她小心地瞥了一眼眼睛似可渗出血的宇文焕卿,决定继续做壁上观。
顾沛蕖与戚媚亦将二人的话听的真切,戚媚冷冷地看着顾沛蕖,那个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高烧的体征本就让她畏寒,而今这情势更让她深感寒凉,戚媚的眼神她明白,十分明白——那是戚媚想弃了她以保皇家颜面与玮元的眼神。
郑雪如见紫宸宫的翎儿已经被召了来,她匆匆回神继续盘问:“绿蔻,你没听见本宫的问话么?还有那婢女你真的听到了宸妃与绿蔻所言玮元身世之事么?”
绿蔻见翎儿来了更加有了底气,她声音放得响亮而坚定:“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确实是我家娘娘言说玮元公主并非皇上亲生!”
翎儿低着眉眼不敢向上看,却言之凿凿地说:“奴婢确实听到了,是在一个月前,宸娘娘来紫宸宫的路上,奴婢从外边回紫宸宫因为不敢僭越便跟在后面,竟然听到了此事!”
莫芊儿听到这再也稳不住心神了,这是一个无法对等的抉择,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有人死去。
她是一个母亲,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有一点闪失,她情思哀哀地跪了下来,近乎哀嚎地咆哮着:“皇上,太后,玮元确实是皇上的女儿啊!是这几个侍婢别有用心,你们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
郑雪如挑着眉眼切切地问:“怎么莫贵人有证据证明她们胡说么?是不是玮元可以作证呢?”
而莫芊儿怀中的玮元也因此而惊醒,她哭闹着挣脱莫芊儿的怀抱要向戚媚与宇文焕卿跑去,这一幕落在任何的眼中都十分动容,宇文初云更是泪流不止,她走上前一把抱过玮元小心地哄着。
她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郑雪如,恨透了这个道貌岸然的恶毒女子,可是她而今亦不敢多说话,因为说与不说都是错,做与不做都是过。
她将玮元抱到了一边与宇文焕朗两人哄着,而宇文焕朗此时早已汗流浃背,他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那么无能,竟然无力保护自己偷偷恋慕的女人。
戚媚见到这样的情景再也坐不住了,她腾地起了身走到顾沛蕖的面前,从宇文焕卿的身侧将她拉了下来:“皇帝,这个女人不能再留着了!她口出妄言污蔑玮元,该当死罪。而今证据确凿,你还在等什么?将她处死,保我皇室颜面!”
顾沛蕖被她这样一拉扯就像一无助的浮萍,颓然地瘫在了地上,但是她知道自己此时百口莫辩亦不能申辩。
宇文焕卿的眼眶已经红得不像样子,里面含着清泪,裹着愤怒,他突然觉得自己过于仁慈才留下了郑雪如这个祸根。
突然,顾沛蕖跪端了身子,行了一个叩拜大礼:“皇上,臣妾得您所爱,今生已经无怨无悔了,只是臣妾未能为您诞育子嗣,确实有少许遗憾呐!不过臣妾无悔,请皇上保皇家颜面,保玮元清白,赐死臣妾!臣妾认了,臣妾甘愿赴死!”
言闭,她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而后便将身子匍匐在地。
她动情的言语惊动满殿的人,宇文焕朗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娇弱的身影,而她的身影亦晕染在了宇文焕卿痛苦不堪的泪目中。
郑雪如见此喜上眉梢,赶紧应承:“她认了,皇上,她认了!来人啊,将宸妃带下去候死!”
戚媚知道这是郑雪如的诡计,意在以此逼死顾沛蕖,不成想顾沛蕖深明大义不惜一死保住玮元。她此时愤怒到了极点,她快步走了过去扬起手掌便甩了郑雪如一巴掌,恨恨地道:“你个毒妇,哀家还活着,还轮不到你发话!”
宇文焕卿突然上前一步扶起了顾沛蕖,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透过衣衫散出来的高热温度,他含泪将她拥进了怀里轻声地说:“苒苒,朕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可是他却难以抉择,他不知道要如何同时保住玮元和挚爱的她。
郑雪如被这样一打倒是撒起泼来,猛地对戚媚说:“太后,臣妾为了皇家血脉的纯正质问顾沛蕖有何错?臣妾失宠不假,但是臣妾依旧是皇后,臣妾只不过是在行使皇后的权力。若是您认为臣妾这样断定宸妃之罪过于草率,不如即刻滴血认亲以还玮元和宸妃清白?”
戚媚见郑雪如竟然敢顶撞她,她颤抖指着郑雪如恨恨道:“好你个郑雪如,你竟然敢如此与哀家说话,你心思狠毒,难道想让世人知道玮元是被皇上怀疑过血统的孩子么?”
宇文焕朗听到郑雪如的话,心中突然闪现一个念头:玮元本就是皇兄的孩子,那么此事便是空穴来风,若是如此将此事推到两个该死贱婢身上,岂不是就能保住顾沛蕖了?
想到这,他跪地陈情:“皇上,母后,儿臣觉得滴血认亲之事可行。今日之事若是殿内之人外传,则可不论身份即刻处死,这样就可以保住玮元清誉。而且滴血认亲亦可明辨玮元身世,平息流言,还有若是玮元血统纯正,那么便是这两个婢女兴风作浪,一石二鸟,构陷公主与皇贵妃!”
宇文焕卿听到他的陈情,心更加烦乱,而顾沛蕖则更加惊惶,她觑了一眼在初云怀中玩闹的玮元,她切切地拉着宇文焕卿的胳膊:“皇上,不能滴血认亲啊!”
他正两难抉择间,戚媚却发了话:“来人备清水碗盏与银针,为公主与皇上滴血认亲!”
此时绿蔻倒是吓得半死,因为这显然是让她与翎儿担罪名处死的事情啊!
她冷汗直流,哀求地看着郑雪如和黛鸢,却见二人都躲避着她的眼光,她见此方知自己不过是枚棋子,而今被弃罢了,想到这,她再次瘫倒在地。
不多时,随着玮元手指被刺破而发出尖锐的哭声,一滴新鲜的血液坠入了白瓷描金碗中,而后那碗盛着玮元的血的水现在了宇文焕卿的面前。
戚媚明显发现宇文焕卿的手在抖,她不明白他为何惧怕成这个样子,她的心猛地揪得紧紧地:“卿儿,你只管验血便是了!”
宇文焕卿却恍若未闻一般,呆滞地看着那碗,顾沛蕖则对他一再含泪摇头。
眼看着血就快散了,戚媚走上前拿起银针扎进了宇文焕卿的手指里,她稍稍一用力那血就滴在了玮元了血中。
宇文焕卿则惊呼:“母后!”
戚媚的眼睛与众人一道都注视着那支碗,只是那两滴本就无血缘的血水渐渐散向了两边……
戚媚见此惊惶且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两道不同的血痕,她颤抖地说:“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来人,备水再验!”
备受煎熬的莫芊儿此时缓缓地起了身,她走到初云公主的身边将玮元抱在了怀里。
她轻轻地拍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口中却甚是冷绝地说:“不必再验了!玮元确实不是皇上的血脉!嫔妾侍寝当日误服了亲妹莫婉儿所下的迷情合欢散,而后被曾经的禁卫军统领顾长风奸污!是嫔妾以为那夜的男子是皇上,所以才闹得满宫皆知嫔妾侍寝了,即便是皇上他亦被下了迷情合欢散,所以他亦不知嫔妾是否承宠,就这样嫔妾诞育了玮元!”
莫芊儿面若死灰,像是说了一件压在心底许久的事情一样,她抱着玮元切切地哄着,继续说:“皇上一早便察觉了此事,但是他仁慈善良认下了玮元,想必宸娘娘亦知晓此事也一并帮着隐瞒了,所以她方才甘愿被赐死亦想保住玮元。我莫芊儿与玮元在此谢过皇上与宸皇贵妃!”
言闭,她抱着玮元行了一个叩拜大礼,庄重而正式,而后又十分决然地起了身:“皇后,你无须在这挑拨这两个贱婢以一石二鸟,殿内之人皆心知肚明这背后捣鬼的人是谁,只是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此话刚刚说完,莫芊儿转身将玮元掩在了自己怀里,看着她莹润的小脸还挂着笑,莫芊儿泪如雨下,她下了狠心用力掐住了玮元纤细的脖子,胀红了瓷白小脸的玮元悄无声息地断了呼吸……
“玮元,你别怕,母妃即刻就来陪你!”
众人不明所以间,只见莫芊儿直奔殿内的石柱而去,一声巨响后,她的额头血流如注,应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她与玮元双双倒在了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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