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阅率不够哦埃德蒙·唐太斯, 活到二十多岁,头一次被人以这样打直球的方式——还是在这么个神奇的地点!——求婚。
不对,他其实是有求婚的经验的,但立场……完全反了!
他的未婚妻, 美丽的马赛姑娘梅尔塞苔丝, 在得到他的求婚时娇羞而又快乐,就像一只幸福的小鸟, 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同样的情况现在落到了他的身上, 唐太斯先是惊,然后呆, 最后——傻了。
空气仿佛就在这一刻凝固, 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滞。
唐太斯头晕目眩, 像是有一块巨石将他砸中,他也尝试了好几回,脸唰地变得通红,并且语无伦次。
“我——我不……我是说,梅尔塞苔丝……”
“对,我还爱着她……这一点我十分确定。”
总算是艰难地说出来了。
艾尔利的化身,那只蓝色的海鸥还站在他的掌心,可唐太斯却如同触电似的迅速移开了视线。
他不敢再看,即使映入眼中的只是鸟儿的形态也不行,因为那也会让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别的画面。
艾尔利却一直注视着他的御主, 唐太斯应该庆幸, 这个在某些时候毫无自觉——甚至有些任性的英灵没有显露出真身, 不然,他肯定没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好吧。”
这个熟悉的带着些许冷淡的嗓音终于出现时,唐太斯混乱的心猛地一颤。
可出乎意料,艾尔利并没有坚持,而是道:“我习惯了。”
唐太斯:“……咦?”
艾尔利:“这是我第二次求婚被拒绝。习惯了,我一点也不伤心,一点也不失落。”
说完,他就当着瞪大眼睛的御主的面,悠悠然从窗口飞了出去。
唐太斯:“……”
英灵飞走了。
囚室里重新变得冷冷清清,连呼吸发出的轻响都变得奢侈。
唐太斯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能让饥寒交迫者重燃动力的温度。
他对未婚妻的爱意毋庸置疑,疯狂思念着的梅尔塞苔丝和他那可怜的父亲,都是在这之前让唐太斯苦苦坚持、没有绝望而死的心灵寄托。
可是——
他在牢狱中苦苦挣扎,不知何时忘却了计算具体的时间。
究竟过去了多少年了?三年?四年?
唐太斯相信他的父亲会永远等待自己的归来,而梅尔塞苔丝……他的内心深处,却难以像前者那般肯定。
他不能再细想下去了,这会让他的心被猛地揪起,痛苦不堪。
心烦意乱的男人靠着墙,直盯着地板的目光涣散。
没过多久,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心态顿时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二次……这么说起来,还有别的人吗?”
唐太斯莫名地陷入了自己都说不出怎么回事的纠结。
这等情况持续到海鸥艾尔利带着鱼回来也没有得到缓解。
夜间,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唐太斯沉默了半个晚上,终究难以忍耐心中的焦灼,便睁开了眼。
单间的囚室内没有多少光亮,起到照明作用的只有侥幸倾斜着投入的月光。
可他抬起眼帘之后,却将在眼前放大的如月光一般纯洁的面容看得何等的清晰。
艾尔利不知何时恢复了原型,悄悄地躺在御主的身边。
破床就这么宽,想塞下两个人,就要彼此靠得很近。
青年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无比细密,似乎能将所有的情绪,以及那双足以让天下所有宝石黯然失色的眼瞳悄然掩藏。散乱的长发就像湛蓝的海浪倾撒在他的身前,有几缕甚至调皮地脱离主人的控制,紧贴在了另一个人的胸前。
唐太斯屏住了呼吸,再一次因这神圣而又堪比奇迹的美景而沦陷。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
不久之前他针对求婚事件的挣扎与困惑,都只是围绕着对梅尔塞苔丝的感情,而不是从正常角度看来,明显更为紧要的……
他的“女神”,性别为男性。早在艾尔利出声时,这个事实就已经摆在明面了。
唐太斯居然默认了,并且没有觉得一个男性向同为男性的自己求婚有什么本质上的问题。
“…………天呐。”
今晚,注定是一个心思沉重者难以入眠之夜啊。
*****
接下来的颇长一段时间,事态都没有发生明显的改变。
艾尔利没有再提起过那日求婚的事情,该干啥干啥,徒留下一个被他撩拨得心神不宁的御主每日胡思乱想,欲言又止。
对master的喂养计划始终没有停止,除了定期折磨附近海域里生得肥美的鱼儿们,典狱长及诸位狱卒的休息室时不时就会发生失窃事件。
一会儿丢了个盆,一会儿少了一朵花,再隔了一阵,刚做出来的新鲜牛肉连刀叉带碗一起消失了。
据说典狱长为此大发雷霆,发誓一定要逮到那个胆大包天敢偷东西的混蛋——他以为小偷是在这儿工作的内部人员。
在怀疑范围之外的唐太斯就在这一期间变得越发地精神。
不再是饿得皮包骨的可怖模样,年轻人日渐恢复了独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活力,让那双饱受痛苦的眼睛也重得光彩。
除却肤色还是那般苍白,过长的头发与胡须还是没法打理,唐太斯已经是一个健康且格外俊美的男人了。
可是,相对的。
艾尔利的尴尬处境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唐太斯用血液为他提供魔力,手腕割了无数次,都没能让海鸥变成人的时间再延长一会儿。
可想而知,发现这一状况的御主有多么紧张,艾尔利倒过来安慰他:“不要担心,master,我是为了积攒魔力,想要逃离这里再漂洋过海回到陆地,没有充分的准备可不行呢。”
唐太斯心中稍定,但内里仍旧觉得有些不妥。
再怎么说要积攒魔力,这个速度似乎也太慢了。
他对魔术那一套完全不懂,艾尔利也没有对他细说,但这不意味着他想不到,除了血液之外,艾尔利提到的另外两种办法……补充魔力的速度应该要快得多。
——问题只在于,另外两种方法他根本不敢尝试。
以上就是困扰着无辜御主的所有内容。
无法判定长短的白天过去,夜幕降临了许久,唐太斯也睡下了。
他还是像往常那样,先强迫自己睡觉——睡不着——假装自己睡着了——最后,悄悄睁开眼。
果然,艾尔利就在他眼前。
海鸥用翅膀把自己包裹得无比严实,只露出了几樶稍长的尾羽。
而在这一阵子,鸟儿的羽毛又在不经意间黯淡了下来,隐约有着娇艳花瓣枯萎的感觉,就只有缠绕住右边翅膀的那一圈金色的链条还熠熠生辉。
唐太斯眸色黝深,望着他看了不知多久,忽然心生出伸手,去摸摸他的冲动。
或者是,他不知为何,想要尝试能不能将束缚住纤细翅膀的锁链取下……
——咚。
唐太斯已经伸出去的手指一僵,连忙收回。
——咚。
这是什么声音?
——咚。
他忽然有种古怪的预感,仔细聆听,发现这连续传来的响声来自门外,似是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个时间不会有狱卒来巡视。
不过,紧绷起神经的他又拿不准是不是有哪个狱卒喝醉了酒,心血来潮地晃了过来,立即坐起身,将海鸥艾尔利藏在自己身后,旁边用枕头遮住。
而就在这时,那莫名透着诡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并且,刚好停在了唐太斯的牢房门前——
“轰!!!”
刹那间,碎石飞溅,断裂成两半的铁门重重地撞在了正前方的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
借着月光,唐太斯看到了破门而入的那人——不对,那不是人类——的全貌!
周身皆被黑雾包裹的生物缓慢地走进他的牢房,深陷的漆黑眼窝中,闪过一抹诡谲的红芒。
他也看到了唐太斯,亦或是,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唐太斯!
“神啊,这是什么怪物!”
唐太斯目瞪口呆,血液瞬时全涌上脑袋,让他四肢发寒,难以移动。
那奇异的黑色生物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扬起手中的长斧,朝着他劈斩下来——
mas……
mast……er……
“master!”
唐太斯宛如冰凝的思绪,猛然间被唤醒了。
视野恢复,率先映入眼中的,竟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身披银色盔甲的艾尔利,挥剑将那黑影劈为粉末的艾尔利——唐太斯从未见过这番模样的艾尔利。
气质与唐太斯平日所见的截然不同,少了柔和,多了寒冰般的冷冽,唯有一点至始至终无法改变。
他的美,永远令卑微着受他迷惑的灵魂沉醉。
“不要发呆了master,麻烦大了……我们走!”
虽然次数很少,但来到现世的英灵其实也是会做梦的。
艾尔利没有解散实体,在master沉沉入睡之后,他就坐在了master的卧室边缘,背对着衣橱,却并不紧靠。
他不知何时合上了眼睑,本就浓稠的漆黑一下子袭来,将他扯入了混沌的深渊——
“余替你戴上。”
一个本应当留滞在过去的声音含着笑意,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悠悠地在耳边响起。
艾尔利感受到了一阵刺痛,像是被细密的针尖扎入皮肤,留下了永久无法褪去的印记。
他十分清醒,自这一幕在眼前发生起,他就明白了这只是梦境。
他抬起了右手,打量着紧紧束缚住右手手背的饰品。
链条首先环过中指的指腹,延伸出的部分又将手腕紧紧缠绕。
纯金的饰品精美绝伦,每一分毫都展现出堪比神造的心血,它被雕刻成神鹰,旁侧有象征国家的百合花点缀。
除了再也无法取下这一点之外,几近完美。
“奥兹曼迪亚斯。”
艾尔利又一次——借这场梦的机会,说出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不喜欢你的礼物。”
“是么。”
这个低沉的声音又近了些,呼出的气息将令人战栗的湿热喷洒在耳垂,随后,腰也被扣紧。
从腰间传递出的力道述说着男人的强势,他说出的话,他用坚固不可摧的宝物将情人禁锢,宛如一道世间最为珍贵的有形又无形的锁链。
——即使这时的他已为英灵,由人类锻造而出的凡物却依旧成为了他的束缚,任何时刻,任何人……
“除了余,谁也不能将它摘下。”
……
第二天,许是思绪被梦境拉扯得太深,以至于夜晚仿佛在闭眼睁眼的瞬间悄然而逝。
坂田银时总算挣扎着从被男人么么哒的终极噩梦中惊醒。
唰地推开被子坐起来,他没有来得及吼出“就算如此阿银我也不能接受不正当的男男关系啊!”,就一眼瞥见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艾尔利这一晚并没有移动位置,所以,他还靠在衣橱前。
那身看起来极其笨重的盔甲就像是一层冰凉的屏障,保护着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他。英灵盘膝坐着,暂且无视那更显得突兀的水桶,他垂着头,安静得如同出自技艺最为高超的工匠手中的雕像。
“master。”
过了一会儿,英灵才像是从沉睡中清醒。
并且,问道:“你昨晚睡得可好?”
坂田银时懒洋洋地道:“不好,梦到了奇怪的家伙,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签订契约后,你有可能会梦到我生前的事情,如果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坂田银时瞥了他一眼。
“喂喂,昨天一整晚你就坐在这儿么,睡着了?”
“是的,和你一样,我也做了一个梦。”
“噩梦?”
“梦到了曾经的master。”
坂田银时又注意到,艾尔利的左手像是一直按着他的右手。
并且,这时候才发现,他之前让艾尔利取下的“手套”是用类似黑色皮革的材料做成的,将右手包裹得严严实实,手套末尾与袖甲之间留出的缝隙里,隐隐闪烁过了黄金的光芒。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只是,许多年后,忽然想到了他。”
*****
通常来讲,万事屋接到的大多是一些无聊的委托,诸如满世界找富家夫人失踪的宠物狗宠物猫,守在商业街发传单等等。
现在的情况也没有改变,唯一的区别是,跟万事屋老板一起抓猫发传单的人又多了一个。
万事屋新来了一个画风极其突兀的小弟——这个消息如风一般刮到熟人们的耳里,没过多久,就人人皆知了。
还是那个道理,区区遮住脸的障碍物根本无法让绝佳的气质减低多少。
异国人打扮的艾尔利光是站在一个地方不动,只发传单,就能成为这条街最为亮眼的风景线。
或许是出于“暴殄天物”的莫名罪恶感,坂田银时把扣在英灵头上的水桶取了下来,换成了他在附近小卖铺买来的凹凸曼面具。
所以,现在就是顶着古怪面具的艾尔利用十分钟发完了一天的传单,拿到老板颤抖着发出的工钱,提着master给的菜篮子去菜市场买菜。
很显然,他的魅力对摆摊卖菜的大叔阿姨们同样适用。
还是只花费了十分钟,十分钟后,“面具怪人”提着满满当当的菜篮走出了菜市场,胳膊下还夹着盛情难却之下接收的一捆大葱。
按照master的叮嘱,他现在应该带着菜和大葱回家,提前准备好晚饭。
艾尔利在这之前没有做过饭,但现世的常识全都灌注在了顺应召唤而来的英灵脑中,他稍作思索,便可以动手尝试一下。
不过——
在回家的路上。
艾尔利临时拐了个弯儿,转进了中年大叔们聚集的赌场,用大葱勾住了抱住游戏机不肯放手的master的衣领,淡然地把他一路拖了出来。
“等等等等等等我马上就可以把输掉的钱全部赢回来了!”
master不愿接受现实地抱住了路边的电线杆,还想冲回去再续前缘。
可是,艾尔利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坂田银时已然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英灵的鞋尖。
他的深色长靴不知为何浮起了淡淡的光点,那些光点还在增加,就像是——凝结起的身形即将溃散。
坂田银时一愣,随后,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这么快?”
“是的。”艾尔利轻声回道。
从英灵出现在万事屋的那一日到现在,已过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他的魔力本来就不算充裕,能够靠自己待上这么几天,已经算是极限了。
“切,好吧好吧,实在是太亏了。”
话虽如此,坂田银时还是站了起来,拍拍衣摆上的灰。
“赶紧把最后一个愿望许了是吧,我先想想……”
刚好附近有一座公园,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这个时间没有几个流着鼻涕的小鬼头满场乱跑,能够让他们找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话说,在许愿之前,我必须得认认真真地吐槽一下——你!”
“随便逮着一个人就求婚也太没节操了,要不是我是个直男还是个好人,你小子肯定会被骗财骗色骗感情……咳咳。认真的说,这个世界上比我厉害的家伙多着呢。”
不正经的天然卷大叔用力拍着英灵的肩膀,语重心长:“把眼光放长远点,结婚这种重要的事情,好歹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啊年轻人。”
艾尔利被他拍得晃悠了一下,面具之下的双眼闪过了一丝迷茫,随即,又有了一丝恍然大悟。
“这个,其实并不是这样……”
“好了不啰嗦了!现在实现我最后一个愿望吧,Caster!”
“请说?”
坂田银时(秒回):“女装。”
艾尔利:“?”
“愣什么愣,在我后悔之前赶紧换上女装给你的master一个肤浅的心理安慰啊!可恶!”
艾尔利:“…………”
“好的。”
随着话音落定,先前尚能为他增添些许英气的盔甲瞬时间变幻成了另一种形态。
白银化为朦胧的轻纱,像是由云朵为布,编织成世上最精美的裙摆。
其实装束的改变对英灵几乎没有影响,因为,当他的面容重新展露而出时,旁观者的眼中就再也不会有别的事物——起到的最多是心理安慰的作用。
艾尔利只迈出了一步,就来到了他的master的身前。
他比男人要矮上一些,只有微微仰头,才能将男人的身影映入湛蓝如海的眼眸。
这个距离对同性而言确实有些太近了,但在这时,在艾尔利的面前,谁能说出拒绝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