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朝着她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而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车子开出去的声音。
米莉手捂着脸,小声啜泣。
君墨染知道,米莉有些怨自己了。但,难道她就应该承受所有的委屈,被冤枉了也不能解释,以此来维持这个家表面的幸福么?
温凉茗曾经说,他看过一些家庭,一个家里有个喜欢闹腾的人,若是想安宁,就要有个忍让受气的人,若是两个人一起闹腾,那这个家早晚会散。夫妻如此,兄弟姐妹如此。
因为这个世上,没有公平。
家庭是一个最不讲理的地方,就连法律适用在家庭纠纷中也会变得不讲理,家暴的丈夫无罪释放,虐待死孩子的母亲逃脱死刑,比比皆是。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便是这个道理,更何况,米莉和君建国身在纠纷之中,连“清官”都算不上。
以前苏心悦闹腾,君墨染忍让,君家维持着表面的其乐融融。
现在,君墨染不忍让了,开始反击了,这个家不平静了,大家第一感觉竟然是,闹的那个人是君墨染,错的那个人也是她!因为,她为什么不一直忍下去?她忍下去,这个家不就不会散了?
米莉就哭红了眼睛质问:“墨墨,你遇事就不能少些冲动么?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有话好好说,你好好跟你哥解释呀。心悦走了,君慕走了,我们这个家,现在还叫家么?”
君墨染面无表情,脊背挺直地坐在那里,一个字也没有力气说。
她已经明白了。
她受委屈的时候,比如苏心悦无论何时何地风头压过她,所有人在背后议论她是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的灰麻雀,比如君慕若即若离地疏远她,米莉都看在眼里,因为她习惯沉默,把这些忍了下来,米莉就习以为常。
米莉把她摆在了一个受气的位置上,把君慕和苏心悦摆在了可以给她气受的位置上,以此来平衡这个家的安宁。
最无奈的是,米莉一定没有意识到,她潜意识中给儿女们摆好了各自的位置,但她从行动上却一直在弥补君墨染。
君建国心思没有君墨染这么细腻,但人老成精,一下子听出米莉的话不对,低斥道:“别说了!这事能怪墨墨?墨墨的话,那臭小子根本不过心,一根筋向着心悦,已经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你是想把墨墨也气走,你才觉得对君慕和心悦公平,是吧?”
他的话,稳狠准地说到君墨染的心坎上。
君墨染耿耿于怀的,也就是“公平”二字而已。
一直以来,她不求君建国和米莉偏心自己,她只求公平,像爱苏心悦一样的爱自己,仅此而已。
她的要求不过分,因为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
君墨染便意外地瞥了眼君建国,嘴角动了动,冰冷的心回暖。看来,把苏心悦送回苏家的决定,是君建国做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米莉听了君建国的话,一下子醒悟,连忙否认。
她意识到,心悦会再嫁回君家,君慕走了肯定会再回来,可墨染与君家感情本就没那么深,她若走了,会不会回来那就难说了。
上一次,君墨染去澳洲旅游,她吓得一天一夜没睡好,生怕君墨染不再回来,而君墨染回来了,站在大门外不进来,那一会儿,她就恍惚感觉君墨染是不想再回这个家的。
她想起来什么,面上便有几分愧疚,拉着君墨染的手问:“墨墨,我听马场的人说你受伤,伤在哪里?有没有给医生瞧过?”
君墨染愣怔,反问道:“你回马场去找我了?”
她惊慌起来,米莉问出她受伤的事,那年薄适怕是也瞒不住。
不过,她受伤的事,并没有告诉马场的人啊!
“嗯,我走了之后,又和你爸回去找你,马场的工作人员说你回去过,身上有药味。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本想问问你的,谁知给忘了。”米莉有些尴尬,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此时,连忙打量女儿。
君墨染仔细看了看她,没看出异样,除了关心着急,没有别的情绪,她暗暗松口气,轻轻摇头:“没什么,就是轻微的擦伤,没流血,我擦了药,已经没事了。”
“真的么?晚上洗了澡,我给你擦药。”米莉不安地说道,之前女儿受伤就说没事,要不是她又回去马场,哪里知道她受伤了?
她恍然意识到,女儿的确是个太隐忍的性子。
受了伤不说,那受了委屈,肯定也从不告诉她。
比如霍展擎那件事,君墨染一句抱怨的话没有对他们说过。
米莉心里突然憋得慌。
君墨染若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笑,她又不是小孩子,受一丁点的委屈就要告诉家长。
她早已习惯了自己扛,扛不住,交给温凉茗。
晚饭是君建国、米莉、君墨染三个人吃的,三人三种滋味,吃到最后心里都不是滋味。
饭后,米莉给君墨染擦药,看了她身上的伤,险些没掉下眼泪:“这么多伤,你竟然还说没事!”
君墨染脸红,哪敢多言。
她也是没想到,下午年薄适太混了,她磕磕碰碰间,身上难免留下一些印子,尤其是腰上被桌子边沿压出来的折痕,最是触目惊心。
唯一庆幸的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印子,遮住了年薄适留下的指印。
米莉压根没怀疑君墨染藏了个男人,因为她是亲眼看见女儿狼狈摔下了马。当时,君墨染拍拍身上的灰,没事人似的轻轻松松站起来,她也就信了女儿没受伤的谎话。
……
半夜,君墨染下楼喝水。
昏暗的客厅中,有一点闪烁的猩红。
君墨染惊了一下,闻到满屋子的烟味儿,打开灯,只见君建国坐在沙发上,望着某个地方发呆,灯开了,他回过神,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中。
“喝水呢?”君建国笑着问。
君墨染没忽略他开口之前眼里的那满满的忧愁,目光落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上,点了点头,又说:“爸,是不是,我让你和妈为难了?”
君建国的眼角就也弯了起来:“墨墨,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不是你的错,你不想受委屈,没有错。错的是君慕和心悦,让我们为难的也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