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衾愈发病重的消息传出,一连多日整个南诏城都显得有些愁云惨淡,些许人邀约着去大佛寺为顾晚衾烧香,祈祷她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南诏王室的人也是难受,病重就意味着离诈死不远了,那个时候,顾晚衾就得离开南诏了。
与前几日一样,所有人都在顾晚衾殿中,离别前,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桑妤掏出几个做工极其考究的瓷瓶递给顾晚衾“三妹,这几个瓶子是要保管好的,白色是治外伤的,不会留疤。黄色的是迷药,出门在外,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顾晚衾细细的看了几个瓶子,笑道“多谢二嫂,我一定随身携带好。”
曦蓝忙过来接住放进一个锦盒里。
“你二嫂说得对,你从未在宫外生活过,不知世事险恶,人心隔肚皮,总不会写着坏人两个字贴在头上的,你多长个心眼,凡事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多考量考量再做决定。”达瓦绒络好看的双眉都蹙成了一条,盯着顾晚衾一字一句道。
顾晚衾笑笑“大嫂二嫂,你们放心吧,还有李司尧在呢,坎坷难免会遇到,总不可能两个脑子都笨吧。”
“你别老是笑,外面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坏人没多聪明,只是比你们更会拿捏人心而已,你与李司尧都是在宫中长大,没有经历过,这些劝解你要听。”顾铭珅有些生气,出门在即却不听劝告,这不是上赶着作死么。
顾晚衾无奈“二哥,外面的坏人再多,也只是求财而已,说起这些,哪个坏人又比得过缙朝宫中的波谲云诡?我虽未见过,李司尧自小在那泥沼生活,他定是了解的,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李司尧会应对好这一切的。”
说到此,众人便噤若寒蝉,也是,宫外险恶哪比得过缙朝皇宫,那才是水深火热的地方,不敢掉以轻心,但凡蠢笨一点,松懈一点,都是要命的。
顾晚衾想了想,觉着自己说的不妥,现下提这个,不是让他们更难受么。
正欲开口缓和一下,南诏王开口道“大家都知道说什么都没作用,毕竟路是由你们自己走,之后遇上了什么困难,我们远在南诏也是鞭长莫及,只是我们放心不下,难免唠叨几句。”
顾晚衾闻言红了眼眶,她又怎会不知大家的关心,只是她觉着自己实在承受不起,她也想好好在南诏生活,她更不愿意去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只是她没办法选啊...
而这份无奈,她实在不愿对家人说出口,只想自己扛着。
一直未开口的王妃顶着红肿的双眼问道“时间定好了么?”
顾晚衾忽然哽咽,她知道母后问的是诈死的日子,就是自己离开的日子,咬了咬嘴唇道“今夜。”
王妃忽然就落了泪,断线一般滴滴答答往下掉。桑妤起身走到王妃身旁,扶着浑身发抖的她道“母后放心,三妹也不是一个人走,还有瑢亲王保护呢,您莫要太挂心了,倒让三妹难受。”
顾晚衾自责垂下头,水汽布满了眼眸,父母在,不远游。她这都不单是远游了,一去杳无音信,不知何时能回...
南诏王低声叹气,暗怪自己当时怎么会让顾晚衾去缙朝,不论和亲还是做质,都不是好事,当时也是糊涂了,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达瓦绒络将孩子交给拉泽,掏出怀中一枚玉佩,递给顾晚衾“这是吐蕃皇室公主的佩玉,我知道你们行事不便,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没有修书回家,只是你也要收好这佩玉,万一有事,也可帮助一二。”
顾晚衾摇头“大嫂,这我不能收下。”这个礼太过贵重,达瓦绒络嫁到南诏,此生便是不能回吐蕃了,这是她在吐蕃存在过唯一的证明,也是她最后的念想了。
达瓦绒络塞到她手中,不容推辞“你一定要带着,若是没有用处,有缘能路过寺庙的话,就放到寺庙里,就当是它替我回吐蕃一次了,寺庙里有喇嘛诵经,也能让你路途更顺遂一些。”
这是一个无法再归家的人,对另一个无法归家的人的嘱托,也是祝福。
顾晚衾不好推脱了,紧紧握着佩玉对达瓦绒络道“大嫂放心,我会办到的。”
达瓦绒络笑笑“我希望你用不到佩玉。”
顾晚衾明白,用到佩玉,就表示出现了棘手的事,眸中眼泪忽然落下一滴,又很快抬起衣袖擦去。
“果子还在么?”顾铭珅突然问道。
顾晚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路上嫌它吵就没带到我的马车,回来后曦青将它放到偏殿了。”
“记得带上啊,路上也能逗逗它解闷。”
顾晚衾笑了笑“知道了二哥。”
“李司尧知道计划么?”南诏王有些担心,生怕哪一环节有纰漏。
“知道的,棺木已备好,今夜消息一出,寝殿的宫人便开始围着棺木哭灵,可以吸引大半宫人的目光,届时夙昀架着二哥的马车送我和曦蓝曦青出宫,待到城外,李司尧就会备好换乘的马车在那了。日后若有人问起二哥的马车,便说夙昀是想去桑家取药,结果晚了。”
尽管已经知道后路的艰险,可听到棺木二字时,众人的心还是没来由的颤了一下,总觉着是不吉利的。
天色暗了下来,离那个时间越来越近了,所有人皱着眉头巴不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城中驿站
“你说的是真的?”刘责安眸光犀利盯着刘从。
“是,混进去的探子好不容易听到的消息。”
“可信么?”刘责安有些怀疑,毕竟一连多年都无法混入人打探消息,这次居然这么轻松,还打探出来那么大的事情。
刘从道“应该不会有假,这些日子南诏宫中混乱,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城中咱们缙朝来的客商身上,也许未曾想过宫中会潜入缙朝的人。”
“呵!南诏王好大的胆子!这家子倒是齐心协力,作死都是一家人上赶着来。欺君之罪他怕是没听说过,正好这些时日我遇事不顺得很,可以泄泄火气!”刘责安阴恻恻的笑,让刘从有些头皮发麻。
“大人,要怎么做?”
“走!入宫。”
刘从不敢多问,尾随在刘责安身后,自他得知家人死于刘责安手上,他就注定了只是刘责安的一条狗,这辈子再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