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有死。
这是张文秀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就是赶紧跑!
原因无他,那个天杀的逸王就坐在窗前,手里边还拿着他的路引!
哇!
张文秀想要大叫一声,夺门而出,但他忍住了,这地方看着与他平日里栖身的破庙相去甚远,精致的折屏将房间一分为二,床边飘着的是他上辈子最爱的鲛纱,床栏上边雕花嵌玉,想来正是这逸王的卧房!
既然这里是逸王的卧房,那外边……
张文秀深吸了一口气,哆嗦着缩进角落里。
那边望着路引深思的逸王听着床上的动静,已是看了过来,道:“你叫方略?”
“蛇四……是!”
张文秀好不容易抖直了自个儿的舌头,忍住要蒙被子的冲动,心里边不停的给自己洗脑,你已经不是那个国师了,你叫方略字省之家住锦州羌县方家村十岁死了爹娘跟着舅舅长大是真武二年的解元来盛京应试你叫方略字……
景瑜道:“你好像很怕我?”
“不,不敢!”
张文秀在心里边念叨了几遍方略的生平,才觉得自个儿那颗心跳得不那么厉害了。
“我们以前见过?”
景瑜放下手上的路引,走到床前,张文秀只觉得自个儿的身子又开始抖起来了。
“没没没,没见过,区区方略字省之……”张文秀哆哆嗦嗦的,将自个儿心底里叨叨的话说出了口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忙捂住自己的嘴,道:“乡野之人,怎怎么可愣能见过王爷。”
“也是。”景瑜轻笑了一声,撩起床前的鲛纱帐,张文秀心里一抖,一只脚踹了出去。
这一脚踹得让张文秀有几分恍惚,有点像那个灯不黑火不瞎的晚上,他拼了命的踹眼前这个男人,挣扎,啃咬,但是并没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
灼热的身体,潮湿的亲吻,野蛮的撕裂,贯穿。
长夜等不到黎明,桌上红烛的光辉,都略显凄凉。
如果没有看见那双猩红的眼和那张分外熟悉的脸,他甚至是可以自欺欺人的想,他只是做了个恐怖的……春梦罢了。
但是这蜡烛忒的长,燃了很久都没有熄灭,他一眼不眨的盯着那略显陶醉的人,恶狠狠的将他记在了脑子里,发誓要让他尝尝这样的痛苦,发誓要杀了他,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发尽了这世间一切恶毒的誓言,但他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的懦弱、胆小,在这个男人晕过去之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不顾一切的跑。
他的力气早就在挣扎的时候耗尽,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两腿打颤的在雨中没跑多久,便倒了下去,寒冷的雨水让他没法如愿的晕过去,反而是浑身颤栗让他愈发的清醒。
他想了很多,比方说天亮之后,休息了一夜的人们发现了他,围着他议论这人到底是怎么了,或者有人看出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破口大骂他败坏了道家门风,比方说他师傅地下有灵,面色刻板的教训他,再有严重一点,遇上坐着轿子去上朝的言官,当即挥毫疾书上呈天子,在群臣面前正义凛然的广而告之……
比方说他今后该如何自处,被一个人这样对待过……
但他不敢去想景瑜,简直,简直就是他这一生的污点,一生的噩梦。
景瑜抬手抓住了张文秀踢过来的脚,张文秀那一张脸瞬间就失了血色,颤颤巍巍的闭上了眼,连挣扎都放弃了。
景瑜迟疑的道:“张文秀?”
“……”张隽蠕动着嘴唇,只觉得自个儿喉头干涩,全身发抖,他自制了半天,也没有让自己放松下来,反而是觉得这具新身体的屁股也开始隐隐作痛。
景瑜沉吟了良久,道:“真的是你?”
“不不是!”
张隽不敢睁眼,感觉着自个儿的腿被人轻轻的放了下来,对面的人呼吸越来越急,一股热浪袭来,张隽的身体颤抖得愈发的厉害,整个人往后倒去。
“真的是你吗?”景瑜喃喃着,一把将张隽搂在怀中,大半个身子压了过去。
张隽道:“不不不是我,我不是!”
他不自觉的摇着头,没有意识到压着他的人实则并没有什么力气。
“你你你放过我,放过我……”
“我我已经时,死过一次了,你你放过我吧!”
张隽磕磕绊绊的说话,慌乱中按住了景瑜的手腕,景瑜吃痛的深吸了口气,张隽见状推开景瑜撞倒折屏,没命的朝着门外跑去。
门外景色宜人,阳光正好,他慌乱之中踩断了一棵枣树幼苗,脖子上也被搭上了一柄冷光四溢的剑。
“被马车撞了还能跑得这么快。”
彩云发出一声冷哼,驱使着张隽往回走,他一动,就感觉着自个儿后背上火辣辣的疼,才恍然间想起来,他好像确乎大概应当是被马车撞到了。
景瑜还坐在床边,他的左手手腕上鲜红一片,张隽见了,两腿一蹬,再次不省人事了。
倒不是被景瑜吓的,而是晕血。
关于这个丢人的毛病,尔玉曾经嫌弃过很多次,也曾经很多次在他晕倒之后将他扛回国师府,然而这一次,尔玉不会再背着他回国师府了。
尔玉是在他死后的第十一天死的,尸体挂在宣城城门口示众,每个过路的行人都要朝他身上吐口唾沫发泄,仿佛他们都是爱国忠君之人,他是妖道国师的随从,也跟那妖道一样蛊惑人心,祸害世人,生前他们要正面仰望妖道,背后唾骂他,死后不能被丢在大庭广众之下鞭尸,用他的随从代替也是极好的。
张隽是在回魂夜的时候重生的,因为没人为他喊魂,引他回家,阴兵也嫌弃他是道修却做尽坏事,丢他虚弱的魂魄在人间等飞灰湮灭。
乱世之中,多少横死的亡魂都成了孤魂野鬼,寻一个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且新死之人夺舍,是何其的艰难,张隽飘了良久才寻到方略。
这方略也是个倒霉的人,夜里睡在桥洞下边,被毒蛇咬死了,张隽遇着的时候,尸体还是热的。
年少得志,乡试解元,一朝使姓扬名显,一夕登云梯高上青天,却死于荒野之中,毒蛇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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