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请柬是竹月王府发出的,过两日便是竹月王的生辰,到时宴请朝中众臣,是他重新进入官场的好机会,也是联手打压景瑜的好机会,然而他心底里却有些不情愿。
想到这里,张隽便忍不住磨牙,他这几日虽说是联系了朝廷里的旧部,但那些人自张隽突然死亡之后,便成了无头苍蝇,一听说景瑜带走了张隽的尸体却不下葬,便齐齐的盘算着要如何给景瑜穿小鞋,就这点而言,张隽表示很欣慰,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便是这几个家伙纷纷依附了礼部尚书。
那位状似年老体衰的礼部尚书,可巧不巧的,正是竹月王的外祖父。
张隽不自觉的眯着眼,长泽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好言相劝道:“你要想开点,反正你也抗拒不了,不如就好好儿的享受吧!”
长泽说着,便开始给张隽做参谋。
“不,你,他没怎么我。”张隽的面色有些难看,长泽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对景瑜升起的那点怜惜也烟消云散,他阴郁的看了长泽一眼,瞧着长泽那一脸“我懂”的模样,又忍不住泄气,只是将自己缩在椅子里边。
长泽一直不知晓为什么这位来自乡下的解元为什么会对自个儿家王爷避之而不及,但自从见到自个儿家王爷亲自上社稷坛带走张隽之后,便忍不住对张隽怜悯起来,再加上那夜他瞧着自个儿家王爷的举措,便时不时的要给张隽塞一些药膏,是以张隽在听到长泽这么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什么,你真的是误会了。
张隽抽了抽嘴角,道:“你今日不用进宫吗?”
文帝死前,突然封了景瑜的近侍长泽为骁骑营散骑将军,当时已是引起很多官员的不满,更让人不满的是大家都想来巴结一下这位突蒙圣宠的幸运儿时,却发现这位散骑将军依旧是待逸王如待主子,时至新帝登基,这位为人低调的散骑将军才开始在皇帝面前露脸,更为难得的是小皇帝还有些离不得他。
是以张隽这话说的颇为揶揄。
“陛下长大了。”长泽面色一僵,景文睿登基之初,可实在是哭了两晚上鼻子,嚷嚷着要父皇,要张隽,要出宫去找皇叔,太后见他哭得伤心,只宽言与他讲了两句道理,便匆匆离开了,只剩下他守在景文睿身边,一个头两个大。
“人是不能一瞬间长大的,他只是将这些埋在了心里,还是要多加疏导的好。”提到景文睿,张隽不由的皱起眉头,又道:“该给陛下找个帝师了。”
长泽道:“你说的不错。”
两人又讲了几句,长泽贴心的让他不要老坐着,瞧着张隽面色更加难看,便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长泽走后,张隽一拳头砸在茶几上边,将自己疼得龇牙咧嘴,十指连心的痛让他忍不住冷静了几分。
两日后,竹月王生辰。
因着竹月王风头正盛,前来恭贺的官员络绎不绝。
张隽与景瑜坐着马车到竹月王府时,各式各样的马车已是排到了巷口,林默成站在王府门口招待来客,见了张隽与景瑜一起下车,含笑来迎。
张隽一向是对景瑜避之不及,乍一与他待在一处密闭的空间里这般久,面色并不好看,下马车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景瑜嘴角含笑,彩云已是面无表情的递上了他与张隽的请帖。
“逸王爷与方解元驾到。”林默成含笑收了请帖,一旁的司仪唱了个诺。
张隽面色一僵,府中原本因互相寒暄而热闹不已的官员也都噤了声。
这分明是两个毫无关系的男人,却被人放在一起,而在场的官员大多在登基大典上露过面,纵使是因官阶太低而不曾参加的,这些时日也都知道了些因由,远瞅着张隽与景瑜联袂而来,已是心照不宣的与熟人暧昧的对视,被这位司仪一公布,再瞧着这二位都是一脸肾虚的惨白模样,那面上更是复杂的紧,该说恭喜吧人家现在还在家中关禁闭,不大合适,说些别的吧,这位逸王再怎么不受文帝宠爱,文帝也不可能从棺材板子里跳起来指着逸王的鼻梁骂了。
这大家都不说话,场面就相当的尴尬了。
文安王景琉见状,含笑示意这二人过去说话,张隽有些无言,但文安王和得一手好稀泥,景瑜此刻虽然顶着一张鳏夫脸,却忽然对他淡淡一笑,那久不见星光的桃花眼也因他这一笑而神采飞扬,虽是气色不好,但还是将场中人看得一呆,他坦荡的拉着张隽的袖子往文安王的座位而去,与文安王坐在一起的昌黎王张大了嘴巴。
张隽在景瑜碰到他衣袖的那一刹那,浑身发颤,有些被魇住一般,面色难看的按耐住想甩开景瑜的冲动,揣揣不安的走在景瑜边上,瞧着景瑜高兴,心里便愈发的不爽,脚下小弧度的踩着景瑜的脚背。
景瑜今日穿的是双鸦青色的锦鞋,与他那一身同色的长袍甚是相配,头戴玉冠腰配玉带,明黄色的香囊别在腰间,本该是风度翩翩至极,因着攥着张隽的袖子不放的缘故,已是有些狼狈,此刻被张隽报复性的走一步踩一下脚背,心情复杂至极,景瑜瞧着他踩得兴起,又故意将一只脚走成了外八。
脚背上传来的痛感都是真实的,不做作的痛,但再怎么痛,也比不得亲眼看着他死在自个儿眼前要来的痛苦。
痛到无法呼吸,哪怕努力的将人捂进自个儿的怀里,也不能弥补那具躯体里一点点消失的温度。
张隽感觉着自个儿的衣袖被越抓越紧,忽然感到一阵伤感,停下了自个儿不规矩的动作,两人一路所过,官员皆起身向逸王见礼,于是本便觉着两人走路姿势怪异的百官纷纷心绪复杂,不约而同的想起这位逸王在登基大典上说的话——“这人天生反骨难以驯服”。
走得近了,景瑜才缓缓松开手,张隽那雪白的衣袖已是皱成了一片。
“方略,方省之,见过文安王、昌黎王,见过各位大人。”
张隽心情复杂的整顿衣衫,朝着两位王爷见礼,又转身朝着方才还在用眼神无声交流的百官见礼,他站直了身子,一身白衣胜雪,胸前襟后各绣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头戴逍遥巾,分明是极寻常的装扮,一丢人群里再也找不到的那种,但他眉目之中透着浓厚的书生气,双目清明,眼神宁定,不像是个祸国妖物,与景瑜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景瑜威严而又邪魅,让人不敢逼视,这位乡下解元却宛如山间隐士,宁定而又平和,当然,如果没有方才众人都见着的那一幕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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