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见过正脸，只他每次出现都戴着嵌琉璃的金面具，看不清容貌。”
林默成苦笑着摇头，他今日确实是来提醒张隽的，虽然张隽什么也不知道，但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竹月王不可能会有太多容忍力的。
“如此，便多谢林大哥相告了。”
张隽随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到底波涛汹涌，与林默成说了一路，将他送出门去才回厨房继续烧火，原先坐在台阶上流口水的两个娃娃并排坐在灶前，一眼不眨的盯着里边烧得旺盛的柴火。
这两人也是不认生，分明才认识不久，竟是纷纷伸手要张隽抱，张隽无奈，一手一个，等到阿璃回来时，这三个人已经坐在灶前打盹了，原本燃得旺盛的火早已熄灭，阿璃揭开锅盖一瞧，的勒，全是生的。
阿璃好气又好笑，不忍叫醒三人，张隽却是最先醒了，瞧了锅里的状况，讪笑一声，将这俩孩子推醒，重新生火炖鸡。
等到用过晚膳时，已是深夜。
沂儿与张隽窝在被窝里边，这孩子还舍不得睡觉，十指摸着一点点的摸着张隽的手，张隽心有所感，道：“你看见了？”
沂儿“嗯”了一声，紧紧的攥着张隽的手指头不放，张隽感受着自个儿指头上传来的微薄温度、小弧度的颤抖。
“方叔叔。”沂儿轻唤了一声，“你跟我爹以前很好吗？”
“嗯。”张隽将沂儿揽入怀中，学着小时候尔玉安慰他那般拍打着沂儿的后背，喃喃道：“沂儿，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后来呢？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爹提过你。”沂儿手中攥着张隽的十指，一根一根的掰着。
“有一次我跟他吵架了，他就很生气的离开了我，再也没回来过。”张隽想了想，开口道。
“那一定是爹错了，爹每次跟娘吵架都会离家出走，把我娘气得直哭。”
沂儿嘴巴一扁，小声的编排着他那位再也回不来的父亲。
“他脾气特别暴躁，每次看到我碰他的剑他都打我屁股，但却乐意拿给我娘劈柴。”
“我娘做饭难吃的原因全都怪我爹，他从来不让娘下厨，说油烟气熏着会变丑。”
“我记得他以前总是顶着我去街上转悠，逢人就说我是他儿子，我那会儿超想抽他的，感觉太丢人了。”
“他经常跟我说起那位国师，说他坏心眼、假正经，是个妖道，但是听说他死了的那一夜，他闷闷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夜，等娘破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他瘦了一圈。”
“他说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拿着剑离开了我和娘亲。”
尔玉到底要去哪里，张隽不知道，或许是为了回来守着他，但是尔玉最终死在了宣城，张隽只觉得自个儿心脏疼，将沂儿搂的紧了点，喃喃道：“你爹一定很爱你娘。”
爱到临死前想到的都是他们。
张隽眼前迷幻，黑暗中又勾勒出那一具死相凄惨的尸体，死不瞑目的看着他，一个人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在临死前举剑毁去自个儿的容颜，只留下那一双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的眼？张隽被那一双眼“看着”，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尔玉。”张隽喃喃道。
“方叔叔。”沂儿又唤了一声，“你不要怕，不要恐慌，我爹他只是提前去了另一个世界。”
无月睡得正酣，便感觉着自个儿脸上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在滑，迷迷糊糊的抬手一摸，喃喃道：“婶婶，家里漏雨了。”
她说完话，忽然醒转过来，黑暗中看不清阿璃婶婶的脸，却能闻到这有些熟悉的味道。
“无月乖，快睡吧，婶婶给你挡着，就不会淋着了。”阿璃摸着无月的头，整顿了嗓音才道。
“婶婶哭了，无月不睡。”无月甚是贴心的往阿璃怀中拱了拱，“婶婶不哭，无月呼呼。”
“小孩子知道什么。”无月失笑。
“我知道的，每次我父王杀芦花鸡的时候都特别的难过，无月就会在边上安慰他。”无月答得恳切，“他每次都在讲，想不到吧，张文秀，你终于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啊。”
无月模仿着她父王的语气说完话，阿璃失笑，无月却哭了出来。
“怎么又哭了啊，小哭包？”阿璃替无月理了理被子。
“我想我父王了，我知道他是被抓起来了，他要死了，我知道的，我都听说了，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无月嘴巴一撇，哭得更加大声了，城墙上万众瞩目的目光、多日来的压抑、被人遗弃在陌生的街角、漫天关于她父王的谣言堆叠在她心上，而阿璃婶婶的这一点温存，却是压垮她辛苦搭建的城墙的最后稻草。
“不会的，他好歹是皇室中人，”阿璃宽言安慰，手中忽然一顿。
满城王犯的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便是上赶着先帝归天大赦天下、新帝登基恩泽徭役，也没得他的份，死罪，那是妥妥的。
阿璃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无月的肩膀，轻言哄她入睡。
这一夜，张隽与阿璃俱是没有睡好。
张隽是习惯性的起了个大早，穿着昨日阿璃给他买的衣裳去厨房做早膳。
阿璃这姑娘的厨艺，张隽实在是不敢恭维，是以他这么一住下来便包揽了厨房里的一应事务。
张隽有些郁闷，他好歹现在也是一方解元，怎么就成了孢厨常客了？
他一郁闷就想找旁人不痛快，从前首当其冲的那肯定是逸王殿下，但如今逸王已经够惨的了，况且他没了手底下的那大帮子人，也斗不过，是以便在折腾盛京尹，不是今日谁谁谁家出了盗窃案，便是明日哪个哪个王府出了什么什么幺蛾子。
直到有一天，昌黎王面无表情的出现在这座小院子门前。
张隽左手牵着沂儿，右手抱着无月，笑眯眯的道：“区区方略，见过昌黎王殿下。”
昌黎王沉默着打量了一番小院子，无奈的道：“这是我家七弟没福气啊。”
“昌黎王说的哪里话，是区区没福气。”张隽打了个冷颤，一种久违了的、熟悉的忌讳之感涌上心头。
阿璃一斧子劈开柴，抬头看了一眼昌黎王，便再没有移开过眼。
昌黎王被阿璃看得一个激灵，道：“方解元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被张隽抱在手中的无月。
“可以啊。”张隽答应的爽快，自袖中取了两个铜板搁进沂儿手中，让他和无月去买龙须糖吃。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