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的动作飞快,暗卫只觉得自个儿身前刮过一阵风,他家主子便已经牢牢的将那位“突然”晕厥的方解元抱进了怀里。
暗卫转动了两个灵活的眼珠子,决定眼不见为净,藏进阴影之中。
景瑜看了一眼自以为识趣的暗卫,有些哭笑不得,将张隽抱上了软榻,除去外袍,细致的替他盖上被子。
彩云进来时,大抵见到的便是这么个画面,心道自个儿家王爷果然居家旅行必备,可惜是个弯的,可惜是个弯的!彩云反复的念了两遍,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门前。
景瑜替张隽掖好被角,温柔的目光落在那张沉睡的脸上。
“王爷。”
彩云按耐住自个儿身上起的鸡皮疙瘩。
“出去说。”
景瑜示意彩云噤声,又看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与彩云走出书房,在池子边上的亭子里坐下。
“如何?”
张隽从来不是个老老实实的人,这几日虽然住在璧秀苑中,但他手里发出去的命令却是一条也没有停过的,有些甚至直接借着他的暗卫之手发出,往来罗织了盛京之中不少的达官显贵。
矛头直指礼部尚书与顾轻安。
指使江湖人来往于各个朝中大臣家里边,除却盗取贪污证据之外,还有扰乱盛京尹、竹月王视线的意思,紧接着便是盛京尹更替,礼部尚书贪污证据在早朝之时被盛京尹当着众位大臣的面递上。
“国师真是好手段。”彩云不由的感叹了一句,也不知是在万幸着什么。
“更妙的是竹月王还沿用了议罪银这一制度。”
景瑜淡淡一笑,手指抚弄着腕间伤疤。
当年顾轻安一把大火烧毁了国师府,这位看着不识人间烟火的国师便金口一开,做了这么个提议——在朝诸大臣,罪不致亡家国者,论罪罚银。
此言一出,满朝沸腾,纷纷进言,这等助涨奸妄之风的制度万万不能实行,只太子党力挺,原因无他,像礼部尚书这一代虽然就他与他的大儿子在朝为官,但手中却握着免死金牌,礼部尚书若是要护着他那小儿子,便是皇帝也奈他不何。
但若是律法之中加了一条以银恕罪这一条就不一样了,银子都是大臣自个儿看着自个儿的罪行自己付银子的,算不得是什么惩罚。
律法颁布的那一天,张隽站在玉清殿上,笑得极是温良无害。
景瑜站在百官之中,遥遥的看着那人的一身白衣,水墨所绘的仙鹤飘飘欲飞,因着是上朝,张隽头戴羽冠,金相玉质,芝兰玉树,宛如神仙中人。
偏生这神仙玩世不恭,游戏人间。
他将众生看在眼中,却也转眼就忘,他是真正的身在人间,心在云端。
可望而又不可及。
景瑜忽然间觉得自个儿的心脏疼,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可能穷极一生,都只能得到那额间的一吻,景瑜抬手抚摸了一下自个儿光洁的前额,忙将自个儿颤抖的手缩进朝服的广袖之中。
早朝末,景瑜在玉清殿前叫住了独自一人离去的张隽。
丹樨之上视野开阔,风吹猎猎,张隽回身看他,目色温柔,丝毫不觉得他自个儿出了个错误的主意。
“敢问国师……”景瑜追上张隽,却沉溺于那双温和宁静的眼中,将欲说出口的话囫囵舌尖喉管,再也说不出了。
“不知道七皇子叫住在下,有何指教?”张隽的笑容如常,他早已经做好了旁人谴责他的准备,毕竟这做法确实有些不地道。
“敢问国师用膳没?”
张隽当然是用过早膳才来上朝的,他一向起得早,景瑜也是知道的,但还是问了出来,缩回了伸出去的手,敛去眸中急切。
“手谈一局如何?”张隽微微一愣,邀了景瑜回玉华殿。
“我以为你会怪我,起码会质问我。”
玉华殿的宫娥摆好棋盘与棋篓之后,张隽执白先行,缓缓的道。
语气平静,双目之中如古井无波。
张隽,是知道景瑜想说些什么的,只是景瑜终究是没有质问出口。
“我不明白。”景瑜没有隐藏自个儿的想法,“国师明明知道的,这议罪银制度虽是惩罚了礼部尚书,但于万民不利,于朝廷制度不利。”
“我以为国师不是个任性的人,不会为了逞一时之快而至万民于不顾。”景瑜慢条斯理的落下一子。
“七皇子以为,眼下朝廷最缺什么?”
张隽含笑落子,白玉棋子几乎与他的指节融为一体,偏生指甲带粉,景瑜看得一愣,抬眼看张隽,张隽仰手挥去天上的落花。
金相玉质,语态风流,百世无匹,大抵便是如此了。
“缺钱。”景瑜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大晟朝与西凉的边界之处摩擦不断。每到秋冬之际,不少凉人入晟朝边境掠夺。
也正因为如此,景瑜才会向文帝递出那样的策论,只可惜长年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领了俸禄不做实事贪官污吏早已架空了国库,边防之军或有一战之力,但国库却没有足够的资金出战。
而此时的太子长成了周正血气的少年,文帝已经老了,尽管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成熟与睿智,尽管他还不服老——他需要一个证明自己老当益壮的机会,他想要御驾亲征。
景瑜敛下眸中复杂,落棋速度飞快。
“为人臣子,自是要为君分忧的,议罪银一制,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况且这一制度实施起来,一不用增加寻常百姓的赋税徭役,二充实了国库,三嘛,也替文帝寻回了面子,这一箭三雕……承让了,七皇子。”
张隽平静的收了景瑜一把棋子,景瑜淡淡一笑,让他值得高兴的是张隽知晓他的心意,却并没有躲避着不见他。
可如今呢?
“只可惜了盛京尹遭了无妄之灾。”
景瑜略有惋惜,彩云低头不语,景瑜道:“你若是放心不下,便去看看吧。”
盛京尹被张隽当枪使,虽然竹月王表面上没有动作,甚至请求皇帝褒奖了这位勇于进言的大臣,但这盛京的官场,却已容不下他了。
“不用了,奴婢早已和盛京尹恩断义绝。”
彩云抱紧了怀中剑,没了方才那股活脱劲,脸色阴沉。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