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阶有术》开篇有言:
天地万物只等闲,不知拾阶可登天。
赤碧黄霄初起始,青绛两属才中元。
紫练之处接玄玄,玉宇无间亦非仙。
莫道太霄得圆融,九天之外有遗篇。
这诗说的是:自紫气东来之后,天地之间生灵日繁,然众生却浑浑噩噩,不知生之大义、存之真谛,终日无所事事,只知吃喝。于是天地之主慨然怜之,传下《拾阶有术》,告世间众生曰:
懵懂而生,生也是死,不若追求世间大道。凡有志追求大道者,不分人、妖、魅,无论兽、草、木,但有道之所得便皆可拾阶登天,成就神通大能,奠基长生不朽。
而欲达此目的,便须历经九阶。这九阶,由低到高分为:赤、碧、黄、青、绛、紫、练、玉、太,称为九霄。
对此九霄,《术》概述其妙,曰:
赤、碧、黄三霄乃登天之始,称起始天。若达此阶,众生灵可强体明神,身壮而力增,臻至黄霄大成甚至可脱胎换骨,重置躯壳。
由黄而青、绛,乃是一个跨越,即示登天之路渐入中段,谓之中元天。在此段,众生灵可凝紫气、铸神台,进而孕丹于体,师法大千,身具劈山裂地,凌云踱空之能。
得进紫霄,便可以丹为媒,托万物之体铸身外之躯,掌握万千玄妙。玄者,深奥不可测也。然,玄妙之上更有玄之又玄。待到托体成形,诸般斑斓皆化为练,即入玄之又玄。故,紫霄为小玄,练霄为大玄,两者相合,称玄玄天。
及至玉霄,道意通达,察地体天,几可与天同在,与天无间,谓之曰无间天。
最后乃是太霄之阶。太者,大也,包容万物,变化无方,虽有种种,却浑然一体,称圆融天。
至此,起始、中元、玄玄、无间、圆融涵有九霄,五天九霄便是天地众生灵登天之路。
至于太霄之上是否还有所谓“遗篇”,《术》中描述只有三字,乃是“不可说”……
《拾阶有术》说得玄乎,不过若有人真的以为可凭此书就修炼通达,登天成神,那便是笑话了。因为,此书根本就不是一本奇书秘术,而是世间众生鸿蒙启学的一部通行读物,凡稚童、幼兽等十之有九皆读过此书。
不过,也正因此,此书在世间影响极大。它虽未告诉众生灵如何成就登天奇迹,但却令众生灵心生憧憬,让众生灵对那修道之路纷纷向往,进而竭力思其方谋其路,以求登天得妙。
事实上,自此书成于这世间数万载之后,还真有不少所谓“天才”之人登天有成。于是乎,景仰羡慕之下,众生灵更加趋之若鹜,这世间也终于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修道世界……
话说,浩地之下楚域之中,有一多山之地,名为岚界。岚界西南有一高山,传说千余年之前曾有神鸟降临,因而得名“神鹊山”。
神鹊山绵延千里,郁郁葱葱,虽有人族天敌兽族存在,但其却只在深山出没,倒使得神鹊山周边成为了人族宜居之地。数百年下来,渐有几个人族聚居之所分布其周,古镇便是其中之一。
古镇以“古”为名,却并非因其年代久远,而是因为镇中有一户人家以“古”为姓。家姓便是镇名,当知这古家必有不凡之处。
事实也确是如此。这古家传承八百余年,历代族人均有修道之志,并且代代皆有强者出世,其现任家主古良便是有着黄霄境的修为。这境界,足以得神鹊山周边绝大多数人仰望。而且,自立家以来,这古家也是多有良行义举,于周边之中善名颇盛。是以,镇名为“古”也就不足为奇了。
既是传世之家,便有传世老宅。
古家老宅居于古镇正中,占地辽阔,气势恢宏,但若有心,却会发现其间隐隐有破落的痕迹。一些屋宇明显失修,有些院中杂草丛生,而且,几进几出的偌大院落中竟没有几人活动,即便是在耀眼的朝阳之下,也显得异常冷清。
此时,古家院内寥寥数人之中,有一个少年正蹒跚而行,正是古家的少主——家主古良的独子古雨。
看上去,这古雨也就十五六岁,样子绝对不算英俊,甚至可以说有些丑陋,肥头大耳、阔鼻厚唇,嘴眼歪斜,眉心正中甚至还歪歪斜斜贴了枚墨色药膏。便是这副尊荣,引得一个与他错身而过的婢女一阵窃笑。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被人偷笑,古雨顿时勃然。高声怒斥间,那两片肥厚的嘴唇已是几乎贴到了小婢女的脸上。
如此凶神恶煞,小婢女立时花容失色,也不敢回答,便即仓皇而去。那古雨却是连抽两口冷气,似乎是扯到了痛处。
“本少爷难道会告诉你,我是被乌尾蜂蛰了数十,呃,不对,是数千下才变成这样吗?哼!”古雨手捂面颊,冲着远去的小婢女继续叫嚷,喊完却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这笔账当然要算到那‘木头’头上!”疼痛稍减,古雨接着又是低声咕哝,“要不是受够他的鸟气,想摘个乌尾蜂巢扔到他房中,让他……哼哼……我怎会变成这般模样?此事没完!”
古雨似乎颇为不甘,蹒跚而行间仍是不住低声咒骂。
片刻之后,古雨行至一处偏院。院中,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肃然站立。
看到此人,古雨原本充满咒怨之情的面色立时一变,变得睡眼惺忪,甚至还连打了两个哈欠。
“你的早课,误了一个时辰。”见古雨出现,文士面带寒色,冷冷说道,而对古雨满脸的“异状”,却根本不以为意,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木头,啊不,木师晨安……先别说话,我还在做梦,春梦哦……春……春……”古雨继续装成未醒模样,双目微闭,边说边是踉踉跄跄靠近文士,突然身子一歪,便将脑袋搭在了文士肩头,脸上一副满足之色,口中似乎还很享受地哼唧了一声。
这一靠亲热无比,让人绝想不到,就是刚才,这古雨还在阴谋“暗算”这被称为木师的文士。
“嗯哼!”木师发出不满之声,提醒古雨此时此地绝不适合再睡,而古雨却根本无动于衷,只是随手抹去嘴角流下的口水,再“无意”间涂于木师身上,然后便又吧嗒两下肥厚的双唇,继续追寻“梦境”,似乎梦中真有个美女在勾搭于他。
“醒来!”木师终于忍不住,怒道:“小心板子!”
“何必呢……我那天底下最是薄情寡义的……死鬼老爹都不管我……你这老头意思意思便可……读书识字有那么重要么……我宁挨板子也要做完此梦……呼……春梦了无痕呀……春……春……”古雨口中嘟囔,仍是满不在乎。
春你个头呀!木师目睹古雨如此贱样儿,心中又气又笑,猛地将其推开,怒道:“够了!要睡回房!”
“谢木师仁心!”
木师话音未落,古雨便突然飞快接口,顿时令木师愕然,随即便醒悟:自己的气话被眼前的小滑头钻了空子。
而此时,古雨已睁开双眼。虽然眼缝被乌尾蜂蛰得只剩窄窄一条,但其间黑眼珠滴溜乱转,充满狡诈之色,那有什么睡意?
“木师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既然准假,肯定是不会反悔的。谢过谢过。哈哈。”
古雨算计得逞,自是一番得色,而那木师却是脸色铁青。
“小小年纪却心机下作,真是无耻。”
“再谢木师考语,‘下作’两字确实和我很配。嘿嘿。”古雨看着已有些恼怒的木师,不仅恬不知耻,反而继续调笑,“好歹您也教我这么多年,今日才知我无耻么?”
“哼!”
“行了木师,莫生气,下次说话多多注意便好。现在弟子要谨遵师命,回房睡觉喽。”
说着,古雨便转身向院外走去。
“已近午时,午寐吗?”木师在古雨身后怒道。
“回笼觉啦。”
“什么?!”
“我便是传说中的回笼教教主。失敬了吧?”
“……”
很快,古雨离开了偏院,只留下木师脸色阴沉站立院中。不过,就在古雨身影消失一刻,木师神态突然一变,霎时不可捉摸,而后,衣袖一拂,飘然而去。而也就在一拂之间,一个似鹊非鹊、若真若假的东西突然诡异地从木师衣袖中飞出,绕着木师盘旋两圈之后便振翅而起,直向古雨离去之处飞去……
……
再说那古雨,出了偏院之后立即露出猴急模样,也不顾身上蛰伤,一路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地疾奔,迎面居然又碰到刚才偷笑他的小婢女,而这小婢女也再次被古雨“”之状所乐。但此次,古雨却未再出声怒斥,只是横眉怒扫她一下,便即跑开。
不过,就在古雨跑开之时,小婢女突然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恐地用手护住身后。
“嘿嘿,小屁股挺圆,弹不留手!本少爷命你:继续发育!”
荡笑声传来,古雨已一溜烟不见。
跑到前院,古雨猛地大喊一声:“小六,出门!”喊毕,便见一个小厮颠儿颠儿跑来。
“少爷,要出门?您有伤在身,得空不如在家休养。”小六哈腰说道。
“呆货!”古雨似乎对小六居然会有如此不智的一问颇为不满,一个爆栗敲在他的头上,笑骂:“隔壁的马,跟我这么久,难道不知本少爷行事之风?记住:大好时光,且去鬼混!”
“少爷高见,有理有理,嘻嘻。”小六赶紧附和。
于是,主仆二人便在古雨“鬼混、鬼混”的念叨声中,出了古宅。
这正是,荒唐少年再入世,只为问道车与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