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你没事儿吧?”回去的路上, 周玄担心地问苏凤竹。
“能有什么事儿,我好的很。”苏凤竹只管看着怀中的猫儿:“是不是玉团子, 姐姐见到玉团子,开心还来不及呢!”
然周玄却留神到, 苏凤竹抚摸玉团子的手在微微打颤。他心中暗叹一声, 伸胳膊连人带猫一起抱住。
“对了,你以前怎没跟我说过, 傅见省长的和你这般像啊?”苏凤竹想起这一茬来, 问周玄。
“我没跟你说过么?我爹一早就跟我说了, 说是他离家后想念我们, 恰巧遇见傅见省,见他跟我长的像,这才收了他做义子。”周玄道。
“哦?陛下还有这一说?”苏凤竹琢磨着。
“要我说,也就是身形、眉目约莫像了那么一点点。”周玄看苏凤竹如此关注傅见省,不由得撇嘴道:“就傅见省那张脸, 生的那般俊俏白嫩, 跟个姑娘家似的。你夫君我才不那样呢。”
“真不害臊, 你倒是有本事长成那样呢。”苏凤竹伸手戳戳他的脸。
“咦, 媳妇儿, ”周玄捉住她的手, 醋溜溜地道:“听这意思, 你是嫌弃我长的不如他了, 嗯?”
苏凤竹噗嗤一笑, 挠挠他掌心:“不跟你说笑了, 说正事。你就从没想过,他会不会不只是你义兄弟?会不会是你半个亲兄弟?”
周玄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是我爹在外面的野种?不能吧,若是当真的话,我爹直接让他认祖归宗就是了,何必还这样藏着掖着。”
“陛下行事,向来出人意料。”苏凤竹道。
“唔,那我们回去问问他就是了。”周玄便道。神色间并没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有件事情,我原想着不要紧,故而没告诉你。”苏凤竹咬唇道:“现下看来,却是大事儿了。”
“嗯?什么事儿,难道是和傅见省有关?”周玄立刻板起了脸:“快说!不许有事情瞒着我!”
苏凤竹便跟他讲了,包括自己抱了傅见省一下,也都说了。眼见着周玄的神色真的不好看起来了。苏凤竹心中咯噔一下:原想着他这人豁达大度,不会跟自己计较这样的事情的,难不成是自己错了?
“你原不该瞒我!”果然就听周玄怒声道。
“我,好吧,是我的错,我知错了,是我不守妇道,夫君要打要罚我都认了。”苏凤竹闭闭眼,只觉着满心的委屈:素日的种种恩爱,都抵不过这一次小小的犯错么?
“你不知错!”而周玄道:“你若一早跟我讲,那咱们肯定会猜到傅见省身上,今日我就绝不会带你往他营中走这一遭!若是他当真有不轨之图,刚才又认出了你,谁知道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说着把苏凤竹抱的愈发的紧。
“夫君......”苏凤竹愣愣道:“你不气我,不守妇道?”
“什么妇道不妇道的,”周玄眼睛里还满是怒气:“我只气我自己,让你处于危险之境,还一点都没察觉。”
“有你在,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甘之若饴。”刚才我怎会那样想他呢!苏凤竹又羞愧起来,搂着他脖子深深埋首于他怀中。
却没留神,她原本抱着的玉团子已给他俩挤的毫无容身之地。它艰难地钻了出去,委屈地冲着他俩喵喵喵直叫。
第二天一早去向景泰帝请安的时候,周玄还真问了他爹傅见省是不是他的种。
“天地良心!”把景泰帝惊的嗷嗷叫:“俄如何能生出这么个牛心拐孤的东西!”
“当真不是?”周玄还不肯信。
“不是不是!就是看他和你长的像,才收了他当义子。”景泰帝道:“哪知道样貌这样像,脾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哪儿比的上俄玄儿的一个小指头!再不信你去问问他自己去,他那时候十一二了,自己籍贯父母记得清清楚楚,他爹原是个穷秀才,荒年间全都饿死了,他才一个人沦落成了小乞丐!”
周玄和苏凤竹对视一眼,这才放下了这一茬。
“怎地,是怕有人抢了你这长子的地位了?”景泰帝看着他俩面色,洋洋得意起来:“哼,整天介光知道气你爹,哪天把爹气狠了,爹还真不要你这儿子了!”
前日给景泰帝下药的事儿,周玄的确心中有愧。听他爹这样说,不由地垂下了头软了声儿:“今日没什么事儿,我便好好伺候伺候你。那啥你躺了这么多时日了,筋骨怕是都躺软了,要不我给你捏捏?”
景泰帝难得与儿子较量中占上风,简直喜出望外:“可不是么,俄这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舒坦!”
周玄便扶了他躺平,给他上上下下按捏起来。
景泰帝舒服的直哼哼。还不忘看了苏凤竹道:“你之前给的那个药膳俄都吃腻歪了。你可还有别的方子?”
“有有有。我这就去御膳房,当面交代厨子们。”苏凤竹忙道。
“就是的么,俄不提你不知道想着,到底是儿媳妇啊。”景泰帝还不满道。
钦安殿离御膳房很远。苏凤竹来回一趟,加上交代厨子们,总有半个时辰过去了。回来一看,周玄还给他爹按着呢,他爹则四肢大开躺在床上惬意的睡了过去。
“停下来歇歇吧。”苏凤竹端茶给周玄,轻声道。
然周玄刚一住手,看着睡的很熟的景泰帝立刻睁开了眼睛:“怎停下了,俄这腿还酸着呢!”
周玄赶忙继续,苏凤竹却心疼他劳累,因此与景泰帝笑道:“听大夫说陛下现下已能起身下地了。这大好春光,何不到外面走动走动。总躺在屋里多闷气。”
“倒也是。”景泰帝爽快应了。又支使他儿子:“玄儿啊,给爹穿衣裳。”
周玄便上上下下给他爹打点。待穿好了衣履。景泰帝却又看了苏凤竹道:“头有些痒,儿媳妇给俄梳梳头吧,你梳头比谁都舒服。”
苏凤竹便应了。岂料景泰帝又眨巴着眼睛道:“唔,在外边时候听你讲起你们家是怎么梳头的,你便照那样给俄梳梳可好?”
苏凤竹暗暗叫苦:谁知道他听过一遍就记到心里去了。却也只得应了。虞宫贵人们的梳头,哪里是寻常的梳头。要先把头发用热毛巾擦过三遍,然后撒上澡面,再用篦子细细篦过三遍,再用毛巾擦三遍,然后再揉上发油,按摩头皮之后再篦三遍.......一套下来又是大半个时辰,苏凤竹觉着自己胳膊都在打颤了。周玄早看在眼里,心疼地握握她的手。
“舒坦,真舒坦,这才是皇帝的日子么!”而景泰帝则兴高采烈道:“好了,去外面吧。”
周玄搀扶住他,他则顺势把大半个身子都倚到周玄身上,且步子迈的愈发的细碎虚弱:“哎哟哟,这身上就是没劲儿啊,哎哟哟,玄儿,你可把爹扶好了,哎哟哟,爹这头有点晕,不行了,得先停一停.....”
“要不,弄个肩辇来,叫人抬着爹?”周玄担心地道。
“不用,你扶着爹,爹比坐什么都舒坦。”景泰帝道:“爹就要你扶着!”
好不容易挪到后院中,景泰帝看看一院子花红柳绿,却皱眉道:“日头亮的刺眼睛。”
“这,吴用,快叫人打伞来。”周玄道。
“不要打伞。”然景泰帝挑剔地道:“俄就是嫌日头刺眼,可俄要晒日头,打伞就挡着了。俄多少时日没晒过了,这浑身上下都发霉了。儿媳妇不是拿着团扇么,正好给俄挡一挡。”
苏凤竹便赶紧举起团扇挡在他眼前。
景泰帝这才满意地继续挪步。一时见周玄已经额头见汗了——景泰帝这健硕体格,一般人架不住。景泰帝才道:“累了,歇会儿吧。”
吴用便赶紧叫小太监们放下椅子让景泰帝坐下。周玄才擦把汗,景泰帝又嚷起来:“这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鸟儿啊?看看,弄的哪儿哪儿都是鸟屎!”
“陛下忘了么,”苏凤竹答道:“过年时候陛下去三叔府上,看三叔的白鹤养得好,跟三叔要的呀。”
景泰帝经她这么一说想起来了:“哪里是俄要的,是桂兰儿要的。”
既提起刘桂兰,他情绪便低落下去:“这桂兰儿......也不知道你们奶把她关在哪里。”
“爹你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啊。”周玄赶紧给他打住:“这才关了几天,你别想着把她弄回来。”
“俄何曾说这样话,她做下的那些事,不是看在你们面子上,俄早就弄死她了!”景泰帝烦躁地摆摆手:“把这些白鹤给俄弄走,一根毛也不许再到俄眼前!”
吴用便命小太监们赶白鹤。然这些白鹤性子却不甚温顺,见人来赶它们,倒是敢去啄人。一时闹的鸡飞狗跳,好不热闹。便是周玄也加入了赶鸟儿的行列中。
景泰帝看着面前的景象,倒是欢喜地拍着大腿咧着大嘴笑的前仰后合:“多少年没看见玄儿这小孩儿样了!”
呵呵,就当是学莱子彩衣娱亲吧。苏凤竹暗中笑笑。
好一阵子白鹤可算赶走了,周玄回到他们身边,景泰帝却又道:“俄这背上怎么这么痒,这还没入夏,就有蚊子了!玄儿,你快给俄挠挠。”
周玄只当他又没事找事,只道:“这我媳妇在呢,成何体统。爹你得注意举止,身为皇帝,不是什么时候想挠痒痒就挠痒痒的。”
“可是真的很痒啊......”景泰帝边说着边不适地扭动着肩颈。骤然,他一蹦三尺高,呲牙咧嘴地大叫:“不是蚊子,是痒辣子,有痒辣子掉进俄衣领里去了!玄儿救命啊!爹最怕这个了!!”
周玄负手不动:“原来这能蹦能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