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天的风波过去,南崇礼跟着姐姐去了偏殿歇息,南怀珂哄着他睡着,自己就靠到床的外侧闭目养神。
知夏吃过饭进来贴心地替她加了个靠枕,随后坐在床头下的一张松红林木宫凳上,挨着她低声说:“如今看来二房再不敢欺负小姐,小姐且能宽下心了。”
“只怕这还只是个开始。”
“这话怎么说?”
“才回来这几天就闹出这么多事,如今他们也没伤什么元气,反倒比从前更恨我。那边又人多势众,我要带着崇礼在南家站稳脚跟,光有太后的庇护是不够的。”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知夏也自去外头睡了。
到了下午太子来请安,问起听说南家三小姐怀贞今日也进宫,怎么这会儿见不到,南怀珂在一旁听了若有所思。
第二天更是奇,萧砚又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说一向少见他连着两日进宫,萧砚道:“昨天和孝失了心爱之物,今天孙儿又给她带了一把木剑。”
“你呀,再这么宠着她,我看你能宠她到几岁。”
萧砚笑道:“和孝几岁都是我的妹妹,岂有不宠的道理呢?”说着又问南怀珂和孝今日来找崇礼没有。
南怀珂起身答:“来过了,拖了崇礼去御花园,如今两人应该正穿花捕蝶呢。”
“如今这冷清清的时节哪有蝴蝶?”
南怀珂盈盈一笑略低头:“是我说错了呢。”
“倒也不全然是错。”
“怎么说呢?”
“庄生晓梦迷蝴蝶,梦里都能见,哪儿不能见呢?五蕴皆空,空即是满,满既是空,既然如此,想什么就有什么。”
南怀珂低下头,细细悟了觉得倒也很有风韵,不觉浅浅一笑说:“这么说我方才随口一提,倒是心想事成的好兆头呢。八殿下博闻强记,承你吉言。”
太后便说老八向来如此,最喜欢舞文弄墨这些东西,若不是身在皇家倒能当个了无牵挂的风流才子:“你要去找和孝就快去,晚了可不知她又要钻到哪去玩了。”
萧砚哂笑一声说:“太后祖母,孙儿还要向您借个人。”
“借什么人?”
“想借表妹引我去寻一寻崇礼和和孝。”
太后愣了片刻,看怀珂一眼笑道:“滑头,珂儿才陪我这半日你就要把她借了去,我可怎么办?”
“太后不是说以后要表妹常来探望?往后太后见表妹的时间可多不过来,就借我这半个一个时辰的又不打紧。我去找了和孝,万一她又缠着我练剑,一旁也得有人陪崇礼不是?”
太后看看眼前一对少年少女,想着外头在玩的两个小孩,打量着孩子们玩一块也没有什么,便答应了并要曹女官多支些人跟着。
南怀珂却说和孝崇礼那已经一堆嬷嬷丫鬟跟着,这边再带一簇过去排场未免太张扬,她只带知夏就好,到了那也不愁没人伺候。
太后想了想说了声“好”,便嘱咐人重新往她手炉里换了炭。又着人服侍她系上一件金丝雀线织就的富贵牡丹斗篷,看她戴上帽子耳朵遮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让她出去。
昨夜赶巧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地上积了雪,有些地方宫人已经铲走,有些地方又落了一层薄雪被人走过踩成冰,反而愈加湿滑。
远处屋顶覆盖一层白皑皑的积雪,像帽子外镶嵌的一层风毛,近处屋檐和树枝下都结了长长的冰凌,像晶莹剔透的辫子。
南怀珂就扶着知夏慢悠悠走在路上,寒风刺着脸上微疼,倒是萧砚步子极稳,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只是皇宫何其大,御花园又何其广,萧砚停下步子对知夏说:“你去前头寻一寻,看看那两小孩皮去哪了。”
知夏却想起昨日小姐说眼前这人也是个不老实的轻浮鬼,果然眼下就要支开自己,于是警惕地看着他说:“八殿下,我家小姐身边不能无人服侍。”
其实这主仆俩倒是多虑了,萧砚那日所念之诗虽略有不妥,可他本意不过是想逗一逗这个新来的表妹,并没有任何龌龊的意思。只是南怀珂因为经过周少游的事情后太过警惕,所以对他先入为主过于提防。
萧砚不知她的心思,只是淡然道:“你且去看一看,天寒地冻也免得你家小姐走冤枉路。你怕什么,我还在这呢。”
就是你在才害怕,知夏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能说出来。倒是南怀珂很不在意的拍拍她的手:“八殿下说的也有理,你去寻一寻,我在这等你。”
“那……好吧。”
等知夏走远,萧砚慢悠悠说:“表妹穿石榴色很好看呢。”
南怀珂一愣,抬头看向他。
萧砚今年十七,年纪虽不大却已长得身量修长。此刻穿着一声淡紫长衣,光亮华丽的缎子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衬得他愈加玉树临风。
他微低着头冲着南怀珂微微一笑,和着他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就算是荷叶上的露珠、屋檐下的冰凌,也比不得那般温柔迷人。
饶是南怀珂有些反感他的浪荡不羁,也不得不承他的外表的确出众非凡。
她报以一笑淡然答道:“八殿下不用称我表妹,我担不起。”
谁知那萧砚慢走两步就到她面前,弯眼而笑亲切地说:“既是太后的意思你也别推辞就是。”说着掏出一个做工精巧的小袋,拎在手中孩子气地晃了又晃,像逗小妹妹一般地说:“来,这个就送给你了。”
“无功不受禄,不好白拿殿下的东西。”
“不怕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不过是一些香丸。”
南怀珂拿眼看他,不太明白。
“昨天饭后闲话,我听知夏说你晚上总睡不好。你把这带去,这是荷芜双香,有凝神静气的功效。晚上睡觉时碾碎放在小香炉里置于床边焚烧,或者放入香囊挂在床头,都是有助眠功效的。”
南怀珂还是不肯拿。
萧砚说:“不过就当是给自家表妹的见面礼,我虽无几分薄面,表妹却还要拂了吗?”
南怀珂一笑说:“那我却之不恭。”遂伸手接过袋子。
不多会儿知夏回来,说起崇礼和和孝公主在前头枕霞园,三人便往那里过去。和孝嚷着要八哥演剑,崇礼在一旁吃果子。不一会儿和孝又来引他玩,两个小孩儿玩一会儿拌一会儿嘴,好不热闹。
南怀珂坐了一会儿觉得外头着实太冷,便带着崇礼回去见太后,吃过午饭到了下午太阳出来,天气暖和许多便告辞出宫。
太后另外派了一辆马车,上头装着临走额外赏赐的银子,一并原来赐的绫锦纱罗、珠翠金玉,连原是要给二房的赏赐也全给了南怀珂。
知夏在马车里问起:“小姐方才手中拿的是什么?”
南怀珂这才想起,从袖子里取出那个小袋道:“八皇子给的几个香丸罢了。”
“小姐素日是不用这些的。”
“扔了罢。”
知夏接过,撩起帘子随手就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