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儿。”一道声音陡然从方文彪身后传来,把他吓了一跳。
王耀手撑在长椅上,轻松一翻跃过坐下,拧开瓶盖仰头喝水,喉结蠕动间,阳光下,晶莹水珠滴在洁白衣领,打湿一小块。
“你继续。”王耀将空水瓶扔进一边的垃圾桶,咣当一声。转头对方文彪道。
他还剩下九天时间,回去后,他就要投入疯狂地训练中,为下次进入做好准备。趁现在,享受仅存的一点安闲。
这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小伙子不错,可以考虑把你从龙套身份改成小配角了,就是有身份背景那种。”方文彪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刚刚说到哪?噢对。古董铺,当时我化名王盟在那里,因为老板吴邪经常出去,店里的生意就由我负责。不过你也知道,这行买卖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日也没啥事,就是看店,轰客人。左个也不是我的店。”
“读者不会骂你吗,这么枯燥。”
大概是王耀表现得不像其他人,质疑自己。方文彪的耐心比上一次好了很多,还给王耀解释:“我这是描写普通人生活的小说,总不能写着写着外星人入侵吧?写小说要考虑受众。他们是冲你的剧情来的,写到一半突然改剧情,他们会骂的。”
“话说,之前你说这个世界是你创作出来的……那你没道理不知道我吧?”
方文彪道:“你见过哪本小说,会可劲描写出场只有一次的龙套?
“既然如此,这本小说叫什么名?”
方文彪停顿了十几秒,王耀看出来,他绝对是在现编。
……
“目前只是存稿阶段,还没表,自然也没想好书名了。”给了他几分钟现编时间,还是没编出来。
“我们现在的对话,你也会写进去吗?”
“当然不会,只是一笔带过而已。事无巨细你懂吗?无巨细你懂吗?巨细你懂吗?细你懂吗?你懂吗?懂吗?吗?”
“为啥自带回音?”王耀此刻冒出的念头就是:这不愧是精神病人思路广啊!想一出是一出。
“这段会写进去,用来形容你内心的震撼。”方文彪一副理所应当。“不过到时候就成了:方文彪舌绽莲花,大道之音滚滚。”
“好吧。”王耀意识到与一名妄想症精神病人的沟通是多费劲的事。于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之前我说到哪了?噢对,古董铺,那时我化名王盟,帮个叫吴……”
“你讲到轰客人。”王耀不想再听他重复第三遍了。笑都能笑三十声,一段回忆还用了三次。说真的,灌水灌到这种地步,他要真是作者,也是个扑街货。
“那也要说一下,前言回顾你懂吗。言回顾你懂吗。回顾你懂吗。顾你懂吗。你懂吗。懂吗。吗。”
“上帝……”王耀扶住额头。
“我化名王盟在长沙的一间古董店当伙计,那里的老板是个叫吴邪的年轻人。他一般很少呆在家中,铺子的事就由我全权处理。所以基本上有客人我就轰出去,他回来就跟他说店里没客人。”
“他三叔在长沙地界很有声望,吴邪对铺子更不会上心了。我轰了一年半客人,这位掌柜的总共才见到不过几次面。偶尔跟他回来的还有一个胖子和一个闷声不吭的小哥。听吴邪说他叫闷油瓶,这姓真够奇特的……”
方文彪自然不可能是真的作者,不过是一名有妄想症的病人而已。在他口沫横飞的回忆中,王耀悄悄退开。走到远处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在劲头上的方文彪丝毫没察觉王耀的离开,还在那长篇感慨着。
王耀轻笑着摇了摇头,反身离开。
街道上,路人形形色色,王耀混在他们之中,步伐悠闲的前行,心中有着无尽感慨。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们一样。为生活忙碌,然后抱怨不公。抱怨完之后,继续忙碌。四个月前,一切改变了。
他的生活脱离正常人轨迹,所接触的是常人一生无法想象的。代价,就是缩短的生命。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的很难说。
一辆公交从对面驶来,与路旁的王耀擦肩而过。
车上的人看到了王耀,王耀没看到车上的人。
“司机,快停车!”
车上,正对着王耀的一侧,那是一个年龄不过16、7岁的女孩,容貌极为精致,薄薄的粉唇水嫩,漂亮的澄澈大眼睛中似有星光闪烁。柔顺黑被一条橙色绸带系上。
车上人不由向她看去。
女孩穿高中制服,短裙下两条细长美腿伸出。左臂上还有一个红色袖章,写着大大的sos三个字。
“求救信号?”有人注意到了袖章。
“还没到站,到站再说。”司机头也不回地说。
“切。”凉春日粉唇撇了撇,去抢方向盘这事她还做不来。眼看公交越驶越远,凉春日心中焦急,竟是拉开车窗,一脚踩在上面就要跳出去!
司机一直从后视镜注意后面的情形,眼见此情此景,吓得连忙踩刹车。车上人东倒西歪。
“喂**!”司机回头破口大骂,却只看见女孩跳下车的一幕。
“真是日了狗了。”司机动汽车,心中骂道。
“王耀!”
被喊名字,王耀下意识看过去。张晴坐在车里,降下车窗对王耀摆手。
“你怎么来了。”王耀一愣,随即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
张晴白了他一眼,无奈道:“一直在那儿等你。看你出来时模样像是在想问题,就没打扰你。然后等不及了,你这么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没想到你在嘛,而且我也没车。”王耀反手关上车门。
张晴动车子,挤进车流中。“你要想,买个4s店都不是问题。”
王耀无所谓的道:“没必要,反正基本用不上。而且现在的我也不在意这些物质方面。”
张晴问道:“要回家还是基地?”
“基地,开始训练。”王耀吐出口气,笑道。
……
路人惊异的目光投来,凉春日仿若未见,去找人流中王耀的身影。
“这个混蛋,居然躲着我。”寻找,凉春日忿忿踢着路上的石子,仿佛把它当成王耀。她大踏步的,转身离去。方向正是王耀的家。
“一定要把你这混蛋揪出来!”
……
一路无话,车辆行驶,周围景色越荒凉,已经离开了市区。
“你好不好奇。”王耀忽然偏头道。在张晴疑惑的目光下,继续道:“我杀了多少人。”说完,还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张晴被他逗得扑哧一笑。
“我知道。”
“你知道?”这回该王耀疑惑了。
“答案是没有对吧?”张晴眸子中带着笑意。
“真没劲。”王耀撇嘴,向后一靠。半晌,才悠悠说道:“你不会笑我伪善吗?”
在寂静岭教堂一役,王耀曾失手杀了一名挡枪的教徒。他却是忘记了这件事。
“为什么要笑你。”张晴不明所以。“是因为你下不去手杀人吗?”
“没错。”王耀埋下头。“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还保持可笑的善良。可……可我哪怕明知那些人罪孽深重,手上沾满他人的鲜血,心是黑的。但当他们的惨嚎在我耳边响起,我仍然感觉到内心不忍……”
柔荑覆盖住王耀冰凉的手掌,王耀抬头,正看见张晴巧笑嫣然的看着自己。
“我们人类注定不是冷血的动物。只要心态正常的人类,面对同胞遇难不可能不无动于衷。你这不是伪善,只是本性。”
“本性……么。”王耀呢喃,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在心中化开。
这种本性……早晚会害死自己,还有身边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