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驿站回到将军府已将近正午,毒日炙烤着大地,瑾瑜从闷热的马车上走下来,心情忐忑的叩响了大门。
开门来迎的是管家冷叔,他一见瑾瑜这副憔悴不堪的模样,忙不迭向身后高声唤到:“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姐回来了。”
“冷叔,我爹他们没事吧?”瑾瑜顾不得自己,开口便问
“没事,小姐放心吧。不过是御使监的人跑来守了两日大门,旁的也没怎样,将军毕竟是当朝正二品的大员,陛下还是要顾念些情义的。昨日解禁的圣旨送到时,还跟着送来了皇上御赐的好些珍宝,一大早将军已经进宫谢恩去了。只是苦了小姐,你看你这样子,怕是受了不少折磨吧?”冷叔本是看着瑾瑜长大,从未见过她这般虚弱的样子。难免有些心疼。
瑾瑜听闻家人并未因她遭罪,略感宽心,正欲再问他二娘在哪,只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怫然不悦道,“她这个丫头就该受些折磨!”
闻声,她立刻转了过去,只见二娘站在一棵石榴树旁,双手叉腰,脸色微愠的瞪着他,这副表情她太熟悉了,从小每次她犯了错,二娘招呼她的神情永远是这样,挑眉瞪眼说一通大道理,然后让她到柴房思过。
以前她总觉得这样的二娘太严厉了,责罚她时也不心软,如今有了那样一场经历,比起熊恪的冷酷无情,她的二娘即使是生气的样子都是无比慈爱的。
“二娘”她只是唤了这一声,就无法言语了。泪水抑制不住就要滚落出来。
姚夫人见她这副委屈的模样,刚刚还沉着脸想要好好教训她一番,顿时泄了气。慌忙迎上来心疼的把她抱在怀中,眼圈微红道:“瑜儿,别哭。”
伏在姚夫人怀中,瑾瑜这几日受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像个小孩子般“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手足无措的姚夫人,只能抚着她的头,一味微言软语的安慰,根本不敢再提什么责难她的话。
在亲人面前她才能够这样无所顾忌的显露本性,她,原本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
过了好一阵,姚夫人见她哭的几乎岔了气,连忙让人扶她回房,找来大夫好生瞧了一通,服了药,见她安然睡去,才放心离开。苛责的话,竟一句也没有说。
在家中调养了一天,第二日清晨睁开眼,瑾瑜已经觉得好了许多。走下床来,一眼看见墙上挂着的那把“追好”弓,顿觉怒气升腾。大声唤来青碧。
听见她唤,青碧急忙从外间跑进来,见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跑去温药,没听见唤,惹急了她,忙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只见她抬手指了指墙上的弓,咬着牙,眼泛红光道:“把这个碍眼的东西给我送回隆庆王府。”
“这、、、、、要是王爷不收呢?”青碧有些犹豫。
“不收,就扔掉~~~”
其实,青碧早就听夫人说小姐不在府中的这几日是帮隆庆王办件事,期间有了些误会,所以招惹了王爷,在牢狱中关了几日,连着府上也差点遭了泱。
如今见她对这弓如此讨厌,自然心意明了,也不再多问,直接踮脚取下那把弓,便往隆庆王府上去了。
到了王府,青碧抱着弓匣正不知要如何叩门,刚巧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前,从车上下来两位相貌极好的男子,其中一个还身穿紫色云鹤朝服。
青碧虽没什么头脑,但在将军府呆了这么多年,还算有些见识,知道能穿这身朝服的人必是王爷。当下也不多做考虑,一个激灵跪在他身边,万福道:“小女是龙虎将军府上丫鬟青碧,有要事向王爷禀报。“
熊恪原本正在和敕离谈着事,并未在意旁边有什么人,被她这一跪,先是一怔,又听见她说起龙虎将军府上,不免想到瑾瑜,遂停下脚步沉着声问她:“你有何要事?”
青碧将怀中的弓匣,抬过头顶,垂着头朗声道:“我家小姐差我来将这把弓送还给王爷。”
熊恪一见这弓匣,心中一团无名火霎时被点燃,眼神一凛,厉声道:“拿回去!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青碧见状吓的浑身一颤,怯生生道:“王爷,我家小姐说了,若是王爷不肯收下这弓,就让小的将她扔了,你看这弓这么贵重,扔了怪可惜的、、、、、、”
“那你就将它仍了。”熊恪一听怒气更甚,随口喝道。
“啊?、、、、、、”青碧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思忖了下,又答了声“哦!”便把那弓直接放在地上,起身走了。
“回来!”还没走两步,又被熊恪喝住了。
她战战兢兢的回过头,弯腰行了个礼问道“王爷还有何吩咐吗?”
熊恪又气又恼道:“你家小姐没有规矩,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这般尊卑不分,若你是本王府上的丫鬟,本王早就让人将你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青碧一听要将她乱棍打死,立刻跪下去连连求饶道:“王爷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只是、、、、、、。”
熊恪本意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见她知道了厉害也就不再追究,脸色沉着对她说:“这次本王便饶了你,回去跟你家小姐说,这弓本王送出去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可是也由不得她想丢就丢,若是她真敢将这弓给本王随意丢弃了,本王绝不会饶了她,本王的厉害她自己应该还是清楚的。”
有了刚才那一吓,青碧再也不敢有所顶撞,连连点头称是,连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
“本王的话你都记下了吗?”
“奴婢都记下了,都记下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弓匣,淡淡道:“拿上东西滚吧。”
青碧连忙抱起弓匣,一刻也不敢多呆,提腿就要跑。刚一转身,又被熊恪喝住。
她以为自己又有哪里冒犯了他,被那一声“喝”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半天才缓缓转过头,打着哆嗦小心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熊恪这会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稍显犹豫的问了句:“你家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青碧见他面色看着终于有了一丝温度,遂笑呵呵的答道:“王爷放心,我家小姐今天已经好许多了,刚才冲这弓发火的时候精神可好了、、、、、”她一个“了”字尾音还没发完,就发现自己又放肆了,咬着唇,正欲赔罪。
熊恪却放低声音开口道:“你回去好生服侍她,让她多休息些。”
这语调明显温柔了许多,青碧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的呆呆应道:“是,小的一定好生服侍我家小姐。”
“好了,你回去吧。”
“欸!”青碧欢快的应下。心中暗忖,刚才还说不会饶了小姐,这会儿倒又关心起她来,这隆庆王脾气还真是古怪。
青碧走后,熊恪满腹心事的慢慢踱着步子迈进王府大门。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敕离,开口道:“王爷,这几日你可从那姚瑾瑜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姚广他们是否真的察觉到什么?”
熊恪心不在焉的回了他两个字,“没有!”
敕离犹豫了下又继续道:“依微臣看那姚瑾瑜不过是个小丫头,王爷实在不必伤神同她周旋,不如微臣派些人时刻监视着她的举动,有什么异常再向王爷禀报,免得王爷同她相处久了、、、、、、”
敕离的话未说完,熊恪转过头来,目光一凛射向他道:“免得我与她相处久了会如何?怎么?你觉得本王会把持不住,对她动了情吗?”
敕离见他面色突转,慌忙跪下赔罪道:“王爷恕罪,下官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刚才见王爷对那姚瑾瑜颇为上心,下官就怕王爷对她生出感情,日后对姚广那干人下手会心软,咱们辛苦这么久才查出这些人,绝不能放过他们、、、、、、。”
他的话似乎真的戳中了熊恪心事,他一直都不愿承认他会对那个女人动真情。可是从昨天分别之后,他脑中就时常会浮现那个女人的模样,刚才他还忍不住在想她此刻在干嘛。怎么?难道他对她动了真情。可笑,真情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怎么会有真情。他不信!
“以后这个女人的事,本王不想再管了。你看着办吧、、、、、、。收集名册的事不要停,过不了多久,本王就能将这些潜伏在我梁国的奸人全部找出来,到时候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