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日当天的晚自习，卢宝平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冲冲地到教室发试卷，同学们失望之余不免猜测，是不是这次考试没有考好。
不过作为夹在期中和期末中间的一次考试，这次月考的地位，从老师到学生都很难重视起来，所以对于成绩好坏，同学们也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晚读课后的晚自习，今天是英语老师杨丹坐班。
杨丹进门时，一改往日呲牙瞪眼的母老虎姿态，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这对她来说足以证明心情非常好了。
试卷发下来，果不其然。
这次班上的英语考得非常好，最高分是陈宇，考了129分，在四个对比班里排第一名，第二名是英语课代表赵梦，127分，对比班里也排第二。班上前两名包揽了对比班前二，平均分也是对比班第一，这样好的成绩，也难怪杨丹乐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英语成绩的公布，为这次月考的成绩揭幕开了个好头，让这个本应该寒冷加疲倦的夜晚，增添了些许色彩。
到第二天上午，同学们也都翘首以待，盼着其他成绩一如往常取得进步。
可他们的愿望落空了。
上午第一节课是物理课，周光远从一走进教室，脸色就非常不好看。
同学们很会察言观色，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成绩不怎么样，个个屏气凝神生怕当了出气筒。
周光远站在讲台上，两手撑着讲座，鼻子喘着粗气，看着底下一个个棉袍臃肿的少年半天没有说话。因为找不出出气口，他只能耐着性子开始讲试卷，说出来的话都是重音，听得底下人一个个心惊胆战！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贺峰开始作死讲话，被周光远发现直接一截粉笔头扔了过去，却又打偏了打在孟川脸上。
教室里随之安静了下来。
“怎么着，觉得自己考得很好是吗，不用听课也会了是吗？”周光远开始发挥了，一句疑问后停顿了足足十秒钟，这才续上，“你们谁觉得自己厉害，就自己上来讲，我不讲，让给你们讲！”
底下人个个心里有回复：
“讲个屁啊，不知道又发什么疯！”
“就是，考得不好怪我们吗？是你自己本事不行！”
“还在这借题发挥，想骂人就直接骂呗，就瞧不起你这种阴阳怪气的人！”
……
表面上，大家却都一副文良恭顺的样子，教室里静得只能听到外面呼呼的北风声。
周光远这才直奔主题：“你们以为自己很厉害是吗？期中考试，理综对比班第一，物理成绩却是倒数第一，这次更厉害，保持倒数第一的同时分差还和前几名越拉越大，这次和第三名的22班拉了将近2分，和第一名23班更加拉了快4分，你们厉害啊！”
这个成绩，真的有点难看了！
不过同学们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毕竟这几次考试，全班总体成绩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除了物理，其他几门都在对比班处于中上，数学、语文更是遥遥领先，这次更是连英语也勇夺对比班第一。
这说明什么？
说明班上同学都是可造之材啊，哪一科要是死活考不好，那肯定不是学生的原因，而只能是老师的原因。
同学们一个个都这么想，甚至连陈宇也认为，周老师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毕竟他回想前世今生，自己的物理成绩真的升到高二后才开始变差的，初中和高一阶段虽不能算顶尖，但至少也是优秀水平。
起初，他还以为是高二高三物理知识点太难，自己学不来，可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或许真的是周光远的水平太差了。
物理课上的轰炸，让全班同学的希望落了空，一个个都蔫了下来。
物理课紧接着就是语文课，本以为能松一口气，没想到语文老师一走进来，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大冷脸。
同学们这就有点想不通了。
谜底很快揭晓，让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陈宇的作文拿了个零蛋！
陈宇对这个结果倒是早有预料，虽然还是不免失望。
答题卡发下来，陈宇还没来得及欣赏作文上大大的零蛋，答题卡就已经被赵旭东抢了过去。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赵旭东一边看一边小声喊，跟诈尸了一样瞳孔放到平常两倍大，整个人俨然变成了一台复读机。
这个反应，更加引起了周围同学的好奇，于是答题卡就这样一传二二传三，开始在教室里疯传。
一直到这节课结束，陈宇愣是还没看到自己的答题卡，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下课铃响，简梅脸色不善地走出了教室，同学们瞬间炸开了锅。
“陈宇，你太牛逼了，竟然敢在作文里这么写！”
“大佬，收下我的膝盖吧！”
“你知道更牛逼的是什么吗？是他作文得了零分，但是总分还有82分，也就是说前面90分只扣了8分！”
“天呐，这是什么鬼畜操作？要是他作文得个50分以上，这次又是130好几！大神不愧是大神！”
“现在已经不能叫大神了，应该叫大魔王了。这篇作文写得真是太解气了，要是传到网上去，陈宇肯定要火啊！”
“不能传网上，学校上次不是发了个什么警告信吗？”
“切，那你也信！我就发，他知道是谁发的？再说了，当时那事是张金泉弄的，现在他都进去了，谁还管？”
这话一说，同学们纷纷点头。
孙学军也不客气，拿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对着陈宇的作文就是一顿猛拍，预备回头让陈宇再火一把。
25分钟的课间操结束，答题卡才回到陈宇手上。
经过了这几个月来的这么多事，对于陈宇的惊人举动，赵旭东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尤其得知这小子正在网恋，现在正需要手机，所以这篇作文的横空出世，在他看来是合情合理。
不过尽管如此，赵旭东总觉得瘆的慌，看陈宇的眼神也越来越不一样！
这小子，现在根本不是人！
……
上午第四节课，消失了许久的老班才终于现身。
卢宝平进教室起，脸色就不是很好，大家就默认为是这次考试考得不好。
可等理综试卷发下来，老班公布成绩，大家才知道虽然物理拖了后腿，但这次理综平均分仍能在四个对比班排第二，算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而现在已经公布的英语排第一，语文因为陈宇作文零分，以他的实力来说几乎把全班平均分拉低了1分，所以这次排名第二。
数学虽然还没公布，但以24班现在的实力，第一名早就预定了。
所以总的来说，这次考试，24班总体发挥还是不错的。
那卢宝平现在板着个脸，没有别的，肯定是因为陈宇零分作文的事了。
闷声闷气地上完一节课，到了午饭时间，卢宝平把陈宇叫去了办公室。
此时的办公室里还有不少老师在，看到两人进来，都是先诧异后默然，显然陈宇的辉煌事迹已经在老师之间流传开了。
“这次月考，你为什么要写那篇作文？”卢宝平开门见山。
“就……看到题目心里有了想法，就这么写了！”陈宇也不兜圈子。
卢宝平有点发愁。
平心而论，他是很欣赏陈宇的，他刻苦、勤奋、聪明，这样的学生没法不欣赏。可也只是欣赏，不知道为什么，对陈宇他总是喜欢不起来。
这种情感很复杂，他明知道班上成绩能在短短半年内飞速提升，这里头陈宇的功劳巨大，作为班主任，卢宝平这段时间扬眉吐气，也不得不感激陈宇。
可或许正是因为陈宇前后反差太大，又或许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心智并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让卢宝平无法以一个俯视的心态去对待他，反而经常在他面前，自己像个毫无隐藏的弱者。
这种感觉很不好。
“你知不知道，你这篇作文是公然向学校挑衅？还有半年你就要参加高考了，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一部手机而已，真的这么重要吗？”
“老师，一部手机确实不值什么钱，可我就是想辩一辩这个道理。是，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忘了手机的事，好好复习，明年考个好大学。可是进入大学以后呢？”
“当然是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啊！”
“再之后呢？”
“什么再之后？”
陈宇笑了笑，道：“老师，我个人觉得，人的一生这么长，没有哪个阶段是目的地。既然如此，那每一个阶段都不应该虚度。在老师眼里，我们作为学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别的都不重要，可对我来说，坚持自己的价值观，维护自己的内心秩序，这在什么时候都非常重要。”
这番话一说，立时叫卢宝平哑口无言，更叫一旁等着看笑话的几个外班老师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脑子里都嗡嗡的！
这学生……是疯了吗？
陈宇不管他们的想法，继续道：“现在，我就觉得学校的做法非常欠妥，既然损害了我的个人利益，我就不能白吃这个哑巴亏！一部手机没多少钱，可也是我父母辛辛苦苦挣的，我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卢宝平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