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工,烈日如火,工友们都去打扑克了,我想回去黑甜一觉。
昨夜没有休息好,前半夜老是想凤来屋中那只会说话的黑鸟,不知是乌鸦还是鹩哥,说话声音虽逼真,但是很不悦耳,就像从阴间里发出来的一样,后半夜屡屡从噩梦中惊醒,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晚月色很浓,影子很长。
我独自一人去地里偷桃。
后来地上多了一个伴随我的影子。
头顶上罩着一块寂静无声的乌云……
我偷了一书包桃子,那只硕大却轻盈的猫头鹰跟了我半宿。
多年以后,它又轻盈地回到我的梦中,想用利爪一举将我撕碎生吞,然后将骨头挂在树枝上。
我一出工地,听到一阵咕咕的叫声,我抬头一看,旁边的大槐树上,落着一只白鸽子。我一掏口袋,居然没带弹弓,真是让它捡了一条命。
我走了几十米,到“洪七烤翅”的时候,又听到咕咕的叫声,又抬头,那只鸽子落在电线杆上。
这是欺负我没带弹弓吗?
我就盯着它,用目光拔了它的毛,再用目光将它烤得焦黄酥脆。
它仍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于是我不再理它,路过两元店时,发现它依旧跟着我,我心里清楚,咱既不是造方舟的挪亚,也不是隔壁的鸟痴凤来,它并不是喜欢我。
它这是在调戏我。
我在两元店里转了几圈,并没有发现我要找的东西。
那肥硕的老板娘被我晃晕了,不耐烦得问:“你在找什么?”
“弹弓。”
她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看我不像个满怀童趣的人,也不像是个有调皮小孩的爹,“你买弹弓干吗?”
“在美国买手枪,要看持枪证,在大中华买个弹弓,也要审查吗?”
“刚刚最后一把让个毛孩子买走了,不过后天就又进回来了。”
“给我进一把劲大的,我要打野鸡那么大的鸟。”
“行。”
我悻悻而出,那只鸽子又冲我咕咕了两声。
虽然,我心中充满了暴怒,双手充满了力量,却无法施展。只能继续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这只鸟是凤来使唤来的,还是凤来那只会说话的黑鸟差遣来的?
莫非这凤来真能与鸟类沟通交流?
世上有马语者、狼语者、象语者、狗语者、狮语者,莫非还有鸟语者?
就凤来那德性,会有如此本事?
这鸽子确实有点奇怪,已经跟了我一路,虽然它是和平使者,不像乌鸦那么讨厌,但一直缠着,也让我心里不安、不爽,总觉得它把我当成凶手了,特别不怀好意,所以我内心烦躁而又怀着戒心。
小时候,村口有一棵合抱的大杨树,树上住了一对黄鹂,不知是谁将小两口的巢打了下来,摔碎了鸟蛋,整整一个夏天,每当小孩走到树下时,那两只黄鹂便一个俯冲,啄得伙伴们抱头鼠窜。
有时候黄鹂也不是悦耳和和善的。
我怕是射杀了这只鸽子的夫君,它正蓄谋啄瞎我的眼,我又想起那只黑鸟的话——
报应不爽!
我小跑着到了楼下,平安,甩了一把汗,唉——真是自己吓唬自己。真为自己的智力与胆子忧虑。
我伸出双臂,拥抱天空,并仰天大笑。
恰在此时,那只鸽子从我头顶飞过。
啪嗒一声,一泡湿粘的恶臭的鸟屎落在我的鼻子上。
这时,小芰从楼洞里出来,横波一笑。
我赶紧捂住鼻子,生怕被她看到这悲惨的一幕。
被人看到我得到的报应,就知道我造了多大的孽,如此滑稽,白白的鼻梁,就像《卷席筒》里的小仓娃一样。
一股奇臭被牢牢地捂着,直冲进我的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