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先后将丁小权和另外那名死者拉走了,他俩都已死透,已没有救护的价值,估计都直接进入太平间了或者是法医的工作室。
我也终于平静下来,两条腿也不在再软了,慢慢向住处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强制回忆一去不复返的昔日光景——
深蓝的虎跃的小东山,幽暗的蛇行的胭脂河,弦月已经冉冉升起,夜风开始徐徐吹拂,河面洒着点点飞萤,水里拨喇一声鲇鱼。从断桥下来,沿着长草的河岸逆流而上,虫子停下了歌唱,青蛙咕咚跃入水中……前面是一片黑暗的树林……
这时我已经回到住处,一个四处透风的铁皮小屋,睡在这里可以保鲜。我没有洗漱,没有看《故事会》,便将自己裹进了蚕茧里……
前面是一片小树林,如此美好的夏夜,我就喜欢这种幽深、僻静的地方,枕着淙淙的流水,呼吸着浅蓝色的林气,看着鱼鳞般的月色沙沙筛下,听着玉埙般的布谷布谷……自然而然我就有些朦胧的醉意,仿佛只差一个曼妙的女子……
我所想念的女子离这里不远,她似乎有所感应,便偷偷跳出窗户,翻过院墙,引着黄狗,直奔向河边的树林,我在林子深处继续想她,继续给她发出电波信号。
她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就在这一瞬猝然睡去。
第二天与晨鸡一起醒来,再也不能入睡,等到太阳出来,我收拾收拾行装,背上崔嵬琴,再次出发,寻找另外一个洞穴,这个地方已经充满了未知的敌人与巨大的危险。
我拿出丁小权的手机,有一个待拨的电话号码,我想应该是夏炎的,那个身材火辣的姑娘,我应该告诉她小丁在最后一刻还对她念念不忘。
我给那个号码拨了过去,归属地显示是沧州市。
那边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元,你怎么又打电话了?”
我反应还算迅速,“阿姨,你好,我是小元的朋友。”
“小元呢?”
“小元跟着老板去苏联了,最近不会回来了,走的时候托我给家里打个电话。阿姨钱够花吗,我给你打点钱?”
“前些天小元刚给汇过三万块钱,我一个老太婆,哪能花了这么多钱,让他留着娶媳妇儿吧……小元不会是出事了吧,这两天我眼皮子老是跳……”
“没有,出去赚大钱了,给你领回一个俄罗斯媳妇回来,你就等着享福吧……”
我迅速挂掉了电话。
我接着又给姜海若拨去电话,要是没事做,我的思绪就会脱缰,所以尽量不能闲下来。
“海若,我是文星。”
能听到熟悉的女孩的悦耳的声音真是幸福。
“文星,以为你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呢,也不给打电话,这是你的新号吗?我一会儿存起来。你现在在哪?”海若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在永新市辛庄。”
“以为你回石猴了呢。”
“没有,一直在永新市辛庄附近流浪,与我的猫朋狗友在一起。”
“你还是回石猴吧,估计风头过去了。公安局要的是凤来,找你是为了抓他,给家里打个电话,探听一下情况。”
“乡里已经把我当成遇难者处理了,给了一笔钱,我现在已经是个注销人了,回去就是诈尸了。”
姜海若在那头像老母鸡一样咯咯起来,笑罢,“那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有什么打算?”
“留在这里找个活儿干。”
“哦,好吧,有事打电话。”
等海若挂断电话,我突然想起忘了问她现在何处,在干什么工作,有没有男朋友……
我又开始强制回忆了——
大孤村,胭脂水潺湲向南,河岸有一块巨大的雪浪石,我命名为鲸鱼背,我喜欢坐在上面钓鱼,希望有一个美好的女伴,白雪红那样的就不错。好的,一条大草鱼上钩了。这时,我一扭头看到潘文彪就坐在我身边,痴痴地看着我,笑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然后雷胜利也过来了,一同欣赏我的钓鱼神技,最后胜利哥的保镖——矮子小丁也到了,都笑得那么灿烂。
扯呼,我飞奔,跳进一个毒草疯长、污泥吃人的浑浊水塘,便化身一条墨黑的鲇鱼,沉入水底,将永远散发腥臭,再也变不回洁白的从前了……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逼仄、潮冷的街道之中,拿着一瓶高粱白,边走边喝,不一会儿,两脚就像踩着白云,变成了神仙,朝天空吼叫着——白日放歌须纵酒,美人作伴好还乡。即从凤丘穿尸丘,便别鸟王向阎王……
一瓶酒下肚,不知什么时候卧倒在狗屎里。
半夜时分,酒劲过去,我被冻醒了,身边是七八只狗,流浪狗,簇拥着我,它们依靠我取暖,我也依靠它们保暖,等到饿了,他们把我当晚餐,我把它们当宵夜,它们的皮毛不光滑也不厚实,还生着虱子与跳蚤,虽然肉不够肥美,但也有着“地羊”的美誉,我觉得它们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生灵。
我左手的刀伤已经感染,一只褐色卷毛的像羊羔一样的小狗趴在我的身边,呱嗒呱嗒舔着我流脓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