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画眉离开之后,谭叟走过来,“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今晚肯定酿成大错。现在心里是不是在咒骂我?”
我苦涩一笑,“本想为了这一夕之欢而弃掷性命,不想被您老给及时搭救了。”
“到底有没有骂我?”
我沉思一番,郑重其事地说:“有,就差问候祖宗了。师傅,你这样会吓得我报废的。”
谭叟呵呵一笑,“你小子迟早会死在这上面,连万毒之王鸩鸟也敢碰,真是色胆包天啊!”
“一时没有把持住,下次不敢了。”
“被一个母老虎管上会好点……你那几个俏徒弟都降服不住你,姜海若,还有刚才那个叫姬鸩的,恐怕也不行。靳腊梅兴许可以,还有龙七七……”
“师傅,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专门来给我上生理卫生课的吧?”
“嗯。我要让你办点事。”
“什么事?”
“南方的叛军现在越来越张狂了,帝君要着手消灭他们,想要炼一件法器,需要些特殊的东西来做药引。需要你做出一些牺牲。”
“需要我舍弃什么东西?”
“一些你最珍惜的东西。”
“爱情,自由,诗歌?”
“曲文星的胆。”
我慷慨激昂地说:“要是帝君需要,那就拿去吧!”
谭叟赞许地点点头,“诈你的。其实,我需要的是一个万年太岁。”
“师傅,详细说说。”
“这个万年太岁生活在王屋山,但是很难找到,它唯一的弱点是气味,一种近似猴菇的气味,给你七天时间去抓住它,要想完成任务,我建议你带上那个犬类晓天。”
“这对于我算是一种舍弃?”
“食用万年太岁后会立刻飞升成仙,增寿三万三千年,你得到它,原封不动交给我,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我战胜贪婪的意志力不够,师傅为何不亲自出马以规避风险?”
“我还有另外几个药引需要搜集,帝君给的时间不够充裕。”
“师傅,请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我连晓天也不带,风险降到最低。”
“如此大好!”
当晚,我就乘鹤飞往南王屋了。七天时间很紧迫,我必须完成任务,这是帝君的差事,完成得干净利落,一定会得到褒奖与赏赐,要是失败,那就显得无能了。
太岁到底是什么形态,我头脑里没有一点概念,谭叟也不清楚,也许是个大号灵芝,也许是个面貌怪诞、骨相奇特的异兽,也许已经修成人形,我寻找它的唯一线索便是狗尿苔般的气味。
由仙鹤护法,我转入到空明状态,将神异的嗅觉再放大万倍,仔细地搜索每一处山梁、沟谷、密林、草甸……三天过去,毫无所获。
第四天晚上,我正坐在一处山顶上长吁短叹,忽然发现百里之外的一处山谷隐隐有些光焰照耀。
初,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常有紫气,张华问:是何祥也?雷焕曰:宝剑之精,上彻于天耳……焕到县,掘狱屋基,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一曰龙泉,一曰太阿。
我即使找不到太岁,得一把宝剑也算大有收获,堂堂文星巨侠,必须有一把专属自己的宝剑——轩辕,诛仙、赤霄,湛卢,都是我心中所念,得其中一把估计便能震烁宇宙了,蜮魃剑用起来也凑合,再不济也得干将、莫邪吧!
我骑鹤片刻便到那山谷。
这是一个废弃的村子,断壁残垣,荒烟蔓草,狐狸在年久失修的石头房子里徘徊,仓鸮在枝繁叶茂的老桑树上长啼,绿蛇盘在路上,金蛛吊在檐下,月色皎皎,夜风习习,没有烟火气,没有人语响,这里至少有十年没有活人居住了。
村子的正中央有口古井,那紫光便从井中发出。
井前立一长条石碑,上书两个遒劲的鎏金大字——蜜罐,井口二尺见方,水十分清澈,但是深不见底,月亮在水面上摇晃,触手可及,我坐在井沿上先喘了一口气,然后探下身子,饮了一口井水,确实甘甜清冽,不枉叫那么一个好听的名字。
这时,两个人走了过来。
这里是没有活人的。来者一男一女,女的高瘦,身材苗条,男的魁梧,肌肉健硕。女的头顶两枝分叉的角,男的额上有个王字。半人半兽,不伦不类。
他们居然会说人语,“你小子从哪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两腿乱抖,“二位……大王,我叫曲文星,是从松元来的,迷路了……”
男的捋了一下唇上的髭须,“我叫虎颟顸。”
女的抛来一个媚眼,“我叫鹿露。”
我战战兢兢地问:“羊力大仙去哪了?”
虎颟顸说:“谁?”
“不认识算了。”我怏怏地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鹿露问。
“刚才在村口见了个石碑,名叫老井洼。”
“你知道这口井叫什么名字吗?”
“蜜罐。”
“你知道这口井的井水有什么功效吗?”
“很解渴。”
“喝一口井水,会增寿十年。”
我探下身子咕咚咕咚饮驴一样喝了两升井水,抹抹嘴,“我能活到二百岁了。”
“你知道一碗井水卖多少钱吗?”鹿露邪邪一笑。
我惊问:“还要花钱?”
“一碗水,百两黄金。”
“没有带钱。”
“那你回不去了。”
“你们多久没吃过人肉了?”
虎颟顸说:“已经忘了人肉的味道。”
“一村子人都让你俩吃个精光,不懂细水长流。”
“你小子废话挺多。”
“已成你们的盘中餐中了,还不让把将余生的话倾吐倾吐。”
“好,你有什么遗言?”
“喝了这蜜罐井水,寿数是增上去了,可是健康也得跟上,我还想再用虎筋、虎骨、鹿茸、鹿血补一补。”
虎颟顸扑到来,单手将我举过头顶。
我怯怯地问:“你们怎么吃我?煎炒烹炸焖溜熬炖?”
鹿露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囫囵活蒸。”
我快要哭了,“看来顶多再活半个时辰。”
“虎哥哥,你去打柴烧水,我先将这鲜肉洗剥干净。”鹿露道。
虎颟顸走出五六步,突然转回头,“你去烧水刷锅,我给他洗澡。”
“让我去干粗活?”
“反正你不能给他洗!”
“什么意思?”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明白,不就是瞅着那小子比我英俊!”
“放你娘的狗屁!”
……
他俩先吵着,我正好找些工具测量一下那蜜罐的深度,那井水甘甜中透着一股异香,我料定万年太岁便隐藏其中。
一根竹竿两丈长,未能扎到水底,再将一条十余米长的麻绳缒入井中,依旧未能到达底部,我正在琢磨如何去借定海神针之时,虎鹿二人也吵出了结果。
他们的计划是先将我捆起来,喂药排粪,再拾柴、架锅、烧水,然后烫皮、煺毛、刮白、按摩、盐腌,最后上笼屉,不分工,齐下手,防止各打各的小算盘。
他们喂了我一暖壶的巴豆水,然后就去忙乎了,我的时间还宽裕,心中重担卸下,先把泻药化解,解开绳子,来到鹿露的房间,瓷瓷实实睡一觉。
天放亮的时候,他们一切准备妥当了。
虎颟顸进来时,我还裸在床上,他先是一愣,然后全身的毛炸了起来。
“慢!”我大叫一声,然后赶紧穿衣。
颟顸一个饿虎扑食,窜到了床上。
我就地一滚,裤子已提到腰上,然后站起,摆了一个猛虎洗爪的架势。
颟顸又是一愣,然后一声长啸,张开双爪,跃上半空。
我并没有躲,伏虎待食。
颟顸从空中扑下来。
我以腰为轴,身体右转,右腿跨步,左脚斜出,屈膝跪地,虎爪抱圆,虎目一瞪。
颟顸扑到我眼前的时候,我一个猛虎打滚,然后**探食。
他扑空了,直接撞到了梳妆台的镜子上。
鹿露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情不自禁大喊一声,“曲文星加油!”
这一句加油刺激了颟顸,一声炸雷般的吼叫,整个王屋山都颤抖了。
我虽然及时捂住了耳朵,但是仍被震得头盖骨嗡嗡响。
颟顸铁棍一样的尾巴朝我扫来。
我旋身躲过,箭步上前,然后一记凶狠的黑虎掏心,这是孙德茂老爷子的招式,但是力量却三倍于攻城锤,颟顸瞬间倒地不起。
鹿露直接举手投降。
我用幌金绳将他俩绑在一起。
此时,颟顸冷汗雨下,浑身筛糠了,而鹿露开始用电眼攻击我。
“大王,饶奴家一命吧!”鹿露甜媚的声音配上楚楚可怜的神态,攻击我柔软的内心。
“你俩有什么法宝吗?赶快献出来!”我摆出一副严肃的青天大老爷面相。
“要是有,早拿出来对付你了。”颟顸道,“那井里有一个万年太岁,你拿走吧!”
“要是容易拿,你俩早拿了,井深估计有百八十米,也不知里面有没有龙王或是王八精之类的,谁敢下去?”
“井深五百丈。”
“那我就不妄想了。但是也不能空手而回,弄副虎鞭泡酒吧!”
颟顸苦笑,“我的不如牛鞭带劲。”
“你是华南虎还是华北虎?”我问,“珍稀物种,真舍不得杀啊,可是你和鹿也繁衍不了啊!”
当阳光照进山坳之时,我正坐在蜜罐井旁沉思。
据说这井深五百丈,那得带氧气瓶和脚蹼下去,时间有限,我到哪里去寻找潜水装备?要是有辟水金睛兽也行,会念避水诀也成,这可难住我了,不想给谭叟打电话求助,那样显得我低能,又不认识美猴王和牛魔王,只能坐禅打坐,冥思苦想,等到正午时分,也没想出好的办法,只能默默脱光衣服——
一个猛子扎进井中。
刚开始的时候水还比较暖和,随着光线越来越暗,水的温度直线下降,我的头皮如同针扎一样,继续向下,就像进入冰窖一般,皮肤燃烧,血液沸腾,下潜十五米以后,强大的压强令耳膜、眼珠、鼻腔几于爆炸,气也不够用了,浮力难以抵挡,我缓缓向上升去……
我从井里爬出来,晒了一会儿太阳,找来一块大石头,然后抱着它,跳进井中。
此次,我用上了渊澜之力,丹田内的能量源源不断输出,从每个毛孔渗透而出,抵御刺骨的冰冷和铅锭般的压力,并关闭大脑,减少氧气消耗。
我缓缓向井底沉去。
井内并未完全黑暗,一片青紫色微光由井底泛上来,这有可能是紫电清霜之类的宝剑发出,昨夜便是这光将我指引到此处。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蘑菇的味道越来越重,我缓缓睁开眼睛,此时已接近井底,先是看到了那紫色光源,并不是心中所想的宝剑,而是一个方形物体,此时,太岁也出现在我的眼前,只是一个硕大的紫红色的球体而已,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我放掉怀中的石头,抱住那个太岁,然后像青蛙一样一蹬腿,接近了那个闪光的方形物体,那是一枚大印,上有三个篆书小字——番天印。我抓住它的印纽,向上一提,它却纹丝不动,深深地陷在淤泥之中。
此时,我略微感到有点窒息,深情地望了一眼番天印,便向上浮去。
这番天印是元始天尊用半截不周山炼制而成,威力十分惊人,为广成子所有,不知为何落入此中。
约摸一个小时以后,从井里爬上来,浑身都麻木了,赶紧穿上衣服暖和一会儿,此时日光西斜,我趴在井口往里望了望,打了一个寒颤,决定暂时将那个上古大杀器放弃。
将太岁装进麻袋中,取回幌金绳,召来仙鹤,准备回家覆命。
颟顸抱住我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王,你把太岁取走了,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去到瑶池偷蟠桃,到兜率宫偷仙丹,去阎王那偷生死簿吧!”我笑道。
“瞬间齑粉也!”
“我没取你性命就不错了,要是遇上我家诛魔师葙丘晓月,你脑袋早搬家了,还有你,鹿露,不好好食野之苹,跟着他吃人,迟早要付出惨重代价!”
鹿露垂下头,“谨遵大王教诲。”
我走到村口又返回来,将幌金绳交给鹿露,他们还是道行浅的小妖,但愿能活过这个夏天,希望他们好好守护蜜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