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离开之后,孤寡老人曲文星只要口袋里还有几毛钱,就不用出门卖艺,白天看看《故事会》、练练厨艺,夜晚便是《渊澜》,偶尔会参加一下霉园的季夏狂欢节。
这天,王英与胡玉环伉俪到来,显然他们不是来专程看我的。
王英是逃命的,距离我尚有一里远,就开始大声呼喊——大哥,救我!
我站在门口一张望,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我的脚下,“大哥,有人要杀我!”
虽然离帮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作为大龙头的曲文星健在,其可称得上是三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谭叟那种级别的神魔都敢与之抗衡,何况其他的一些小妖小怪,就更别提凡人了,霹雳熊猫拳一出,九州咸服。
我将王英搀起,“怎么了,谁要杀你?慢慢道来。”
王英上气不接下气,“大……大哥……”
谁要杀他,已然明了。
我抬头一看,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手中举着一把锃亮的菜刀。
我急问:“阿英,你干什么坏事了,火车出轨?”
“给我十个胆儿也不敢。”
胡玉环此时已经杀到,举刀便劈,我赶紧使出陆小凤的绝招——灵犀一指,将她的攻势钳住。
“曲文星,你莫要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砍!”胡玉环目露饕餮之色。
“玉环,慢,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咱俩一起砍他!”我温和地说。
心中暗自庆幸。她要成了我的女友,围绕身边的俏丽美眉们将会灭绝,一天还得被她阉三次、剁十次。
“一丘之貉!速速闪开,不关你事,休要挡路!”她怒火益炽,只怕王英已犯了不赦之罪。
“愤怒以愚蠢开始,以后悔告终。你千万别做傻事,先跟我说说前因后果,我给你评评理。”
她的刀始终被我夹着,不能动弹半分。
王英跪地磕头如捣蒜。
僵持了十分钟,她终于软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王英是变心了还是偷腥了?”我问。
晌午时分,王英小憩,玉环拿着蒲扇在他身边驱赶蚊蝇。
突然,王英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鳞儿……
玉环笑问:“哪个鳞儿?”
王英呓语:“柳鳞儿呗……性感……尤物……”
“你喜欢她喽……”
“喜欢得……不行不行的……”
“好吧。”
玉环扔下蒲扇,转身去了厨房。
王英猛然惊醒,嘴角还残留口水,他的春梦应是相当旖旎。
此时,玉环操刀杀至。
王英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本能反应,赤脚飞奔而出……
而后在我的主持下,王英跪搓板半个时辰,然后写下千字保证书,咬破手指画押,胡玉环才饶他一命。
注:搓板上铺着一层肉嘟嘟毛茸茸的刺蛾虫,下跪的时候还得保证这些小生灵的生命安全。
我目送胡玉环搀着一瘸一拐的矮脚虎离开,一个拧耳朵,一个敲栗凿……
心里酸溜溜的,骑上毛驴,出去散步,信驴由缰,悟雪边吃草边走向蝇狗庄园,她也喜欢这里,在这里能吃到开心果。
她不知道谭叟已经不在人世了。
花儿们争芳斗艳,开得正盛,似乎并没有因主人的离去而萎靡。
我一盆一盆地检查、诊断,看看谁该喝水了,谁生病了,谁长虫子了……她们均为名贵品种,谭叟铁网珊瑚、搜珍罗异,从全世界名山大川千辛万苦淘得,损失一样儿都是罪过。
我尤其喜欢那盆晶莹的绛雪。
本生崖壁上,移驾瓦盆中。
碧叶盛甘露,须根吮玉英。
晨兴听壑鸟,夜寐念丘松。
不负诗人意,花开对月胧。
虽然我照顾她们还算周到,但是吾生也有涯,毕竟不是长生不老的谭叟,但是她们却能活百年、千年、万年,在我往生之后,她们便会困死在花盆中,我应该还她们自由,让她们在属于自己的天地中,旺盛生长,恣肆开花。
这时一阵细如纺织娘触须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膜——我来自昆仑,虽然这里没有寒暑,但我更爱原野与高山,请君把我送回故乡吧,这份恩情会生生世世铭记于心,主人泉下有知,肯定也会欣慰的……
我四下望了望,并没有一个人,莫非是谭叟飘荡的一抹魂灵儿……
风吹过花丛,一片簌簌之声——
我来自天山……
我来自冈仁波齐……
我来自乞力马扎罗……
我点点头,“谭叟把你们交给我了,我打算按照自己的意愿将你们一一送回家乡,还你们自由,我爱你们,但是寿数有限,不能照看你们一辈子……”
第一站先去昆仑,这并不是难事,我除了悟雪还有一个会飞的坐骑,那便是灵鹤,谭叟谢世之后,我解放了他,他却坚持跟在我身边。
不到半日,我们便飞抵昆仑盐顶。
我站在一块巨石上,面对着沧海连绵的峰峦,变幻莫测的云海,以及纵横九万里的积雪玉龙……山川大河尽在胸中,不禁放歌长啸——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一唱主席的诗词,自己顷刻伟岸起来了。
山腰有一个洞穴,洞穴口吹着熏熏暖风,这是一个四季如春的风水宝地,我掘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坑,将绛雪埋入。
她的叶子那般青翠,如同蓝田碧玉一样,希望她在千年之后再次盛开。
“我想要喝瑶池的琼浆玉液……”她细细地央求道。
这个并非难事。
然后我将愿意留在这里的韶瑶、琼菊、雉蕨、冰罂、血踯躅、仙女木全移栽到这里,那么我的绛雪也就不那么寂寥了。
然后乘鹤飞临瑶池用葫芦盛水一斗返回。
此时,我再瞅一眼这个山洞,洞口的乱石堆中居然有一个长二尺、宽一尺的石碑——泙漫穴。
看来这里还不是无名之所,我于是朝着洞口吆喝了一句——神仙何在?
我这一句吆喝暗含了我独创的神功(实则模仿九灵帝君的说话方式)——夔犼虓,就是把蝈蝈、牛蛙、渡鸦、独角鲸、老虎的五种声音杂糅在一起,可以传播得更远。
神仙何在,通过洞穴传出去一百里之遥。
不一会儿,从洞里走出来一个神仙,依旧青布道袍,背负长剑,长脸,灰须,鹰鼻,凤目,一脸病容,面如寒霜,一边走,一边打哈欠、伸懒腰——正是剑师支离益。
我深深作揖,“老师好。”
益老师笑道:“原来是你啊,叫什么来着,对,曲文星,你怎么来这儿了?”
“打扰您的清修了,我在凡间有几株花卉,想把她们移到昆仑放养,于是选了一块宝地,刚刚种下,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有上仙居住的洞府,就斗胆吆喝了一声,想看看主家是谁。”
“嗯,要不是与你有一面之缘,你如此骚扰我,我早把你一剑劈成两片了……哈哈哈,来昆仑放花,好雅兴,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赐名——牧花生。”
“这……我不是朱泙漫,我没钱啊,老师……”
“谈钱,俗气,我只是相中了你的天赋……”
“我能有什么天赋?”
其实,我刚脱离了仙界,不想再滞留这里,而且他的剑术也就那么几条,我已经全数领悟,估计他也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可教我了,他把我困在这里,只是解闷而已,世上像朱泙漫那种傻瓜毕竟不多。
“你有什么天赋?”益老师笑道,“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绝非凡品,我这一觉睡了月余了,谭叟那老贼是不是已经被你打死了?”
“谭叟确实已死,不过不是我打死的。”
“不可能,我瞅了一眼就知道谭叟肯定死在你手里……你现在想拜别人为师,什么东皇、太乙、南极、西华,他们可不敢收留你……哪有我这么爱才……话说你有多少存款?”
我战战兢兢,“有个几万块……不过,老师,据说易二公子已经到了华北,我估计很快会找我算账,你还是别沾上我为好……”
益老师捻了捻胡须,“易二我倒不怕,只是才几万块的存款……咱爷俩也算有缘,也赐了你名字,师徒一场,送你一本剑法秘笈吧……”他从怀中取出一本破烂不堪的书本——《枯槁》,递给我,“好好珍藏,别丢了,仅此一册,有看不懂的地方给我打电话,我电话是15249526876。”
我接过书本,藏入怀中,“谨记老师教导。烦请您老人家给我好好照看那些花草。”
“那是自然,牧花小子,你这些花花草草都是珍罕物儿,乃谭叟游遍四大部洲搜集而来,提升了我这洞府的品位,而且有几棵已具仙体,贫道可助她们早日化成仙娥……呵呵……”
“仙娥?”
“哦,可以给我做做饭什么的……”
离开泙漫洞府,向东方飞去,完成了谭叟的一桩任务,心情甚好。
灵鹤童子道:“恭喜师傅,获得武林至尊秘笈。”
“切,这本书在街边两块钱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