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一直没有为苍儿的婚配之事操心,那是因为朕相信他的眼光,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找到配得上他的女子,果然,苍儿没有让朕失望。”龙承修继续道,“朕知道,他的嫁娶之事朕一定会顾虑颇多,再加上他看上的人是你,月桥那件事不过是他怕朕不同意,才故意演来给朕看的,为的就是想让这件事传遍京城,好给朕压力同意你们的婚事。”
君攸宁张口欲言,可龙承修音断话未断,他还有话要说:“君……旋胜,朕便这么不见外的叫你的小名了,其实你小的时候朕还抱过你。”
“皇上抱过我?”君攸宁眨了眨眼睛,记忆中已经完全搜索不到这件事了,而且,“皇上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自母亲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人喊我这个名字了。”
“你出生的那一年,西凉蛮夷屡犯我边境,你爹君若风带兵出征。你爹去后,虽然边关捷报频传,但西凉且战且退的做法却叫人不能安心,当时你爹年轻气盛,果不其然中了西凉奸计,被诱深入敌军,险些全军覆没。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送到朕手里的那天夜里,恰巧是你娘临盆之时,她生下你后却听闻你爹可能被敌军所擒的消息,险些昏厥,但谁知第二日,你爹竟然带人突出重围,不仅如此,他还将敌军大将斩于马下,使对方溃不成军,得以全身而退。因此你娘便给你取了一个乳名,旋胜,意味凯旋之军,得胜归来。等到一个月后你爹返回京城,朕特许你娘抱着已经满月的你在城墙上迎接凯旋之师,就是那时,你娘告诉朕,你的小名叫做旋胜,也是那个时候,朕抱了抱你,只可惜你这不识好歹的丫头,竟然尿湿了朕的龙袍。”
君攸宁听这些就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因为她的爹娘从未给她讲过她小名的由来,她原本也好奇问过,为什么母亲总喊她旋胜,可是母亲总是笑而不语,父亲也总是不回答,后来母亲生完莫问就去世了,父亲便再也没喊过她这个名字,原来这个乳名是母亲所取,父亲不愿再喊便是不想面对母亲已经去世的事实吧。
等等,她刚才好像听到皇上说,她尿湿了他的龙袍。
“皇上,恕罪。”君攸宁缩着脖子道。
龙承修哈哈一笑:“朕要是治你的罪,你满月的时候就该给朕洗龙袍了。”
“皇上,末将当时一定是看到爹爹回来太高兴太激动了,所以才……”
龙承修走到君攸宁的面前,收起脸上的笑意,郑重的说道:“旋胜,你们君家三代忠良,朕都看在眼里,大周有你们君家保家卫国,那是大周之幸,是大周黎民百姓之幸,也正是因为如此,朕当初才放心将所有的兵符都交到若风的手中,因为朕知道,任凭任何人背叛朕,背叛大周,若风都不会,他永远会是那个站在朕的面前,为朕挡住刀剑的人。”
君攸宁眼眶一红,险些就要落下泪来,想起前世自己和莫问竟然是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而被处死的,心中不免一阵凄凉,她多想拉住龙承修的手对他说:“皇上,您知道有何用,您的儿子不知道,您的臣民不知道,他们都是愚蠢的,他们的心都被沙子蒙住了!”
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将眼泪往肚子里咽,哽咽着说道:“皇上明鉴。”
“虽说如此,但萧丞相说得也不错,若是所有的兵符都在若风的手中,就算朕放心,朝中其他大臣也定会眼红,或是暗中陷害于他,或是暗中拉拢于他,可是那件事之后,朕又如何再放心提拔其他的将领,倒是朕的这几个儿子,确实该有作为了。”龙承修道,“若风曾经跟朕说过,他不想要权利和地位,他只想将任何踏入我大周之地的铁骑统统驱逐出去,只可惜,朕再也没能看到他凯旋归来。”
君攸宁被龙承修说得越发红了眼眶,眼泪已经止不住的盈满了,仿佛荷叶边缘的珠儿,立刻就要滚落下来。
“朕本以为君家再无后人,你的弟弟君莫问年纪尚幼,即使天赋异禀,继承了君家世代将领之风,想有一番作为也需得等到弱冠之后,好在还有你,旋胜。”龙承修走到窗边远眺而去,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握拳,“你虽是个女子,今年不过十六,带兵抗敌时也才十五,不过及笄,但朕却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君家先人的风采,旋胜,朕在你的身上给予了厚望。”
君攸宁紧握拳头,十指都因为她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担子有多重,普通人家的女子,只需遍度《女诫》、《内训》,明白三从四德,学会女红刺绣便好,从这个门坐上花轿到那个门落地,或许一辈子都只能困在屋檐下,相夫教子,而她,她从小读的不是《女诫》《内训》,学的不是三从四德,她看的是各种兵法,学的是声东击西,她的手不是用来拿绣花针的,而是用来握刀射箭的,她人的婀娜是用针线绣成,她的英姿却是由血染成的。
她曾经也想着,等到莫问长大了,自己便离开这个位置,安安心心的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女子,可是前世的教训告诉她,如果女人一旦被婚姻困住,成为男人的附庸品,她就会渐渐失去价值,她或许可以不当这个将军,但她不仅仅要为男人而活,更要为自己而活,她需要的,不是像龙景云那样看上她的能力,想要得到她利用她,自己什么都不做却叫她付出一切,完成一切后再将她抛弃的男人,她要的是像白夜苍这样,将她看做平等的,彼此付出再彼此得到,不仅仅将她看做道具的男人。
只是现在,她还不能完全确定白夜苍是百分之百可信的,这一切还需要时间来验证,只是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像上次这么傻了。
“旋胜,你在想什么?”
君攸宁又想得入神了,被龙承修一唤,她立刻回过神来,抬起袖子一抹眼泪,抱拳道:“末将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好好!”龙承修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朕一直没有同你讲这些话,是怕朕的期望太高给你太大的压力,你作为大周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将军,一直是朝中大臣密切关注的对象,据朕所知,早在朕将你封为代骠骑大将军之时,朝中就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上门给你说媒,让他们的儿子娶了你。”
君攸宁道:“可惜那时我放出了狠话,蛮夷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婚,这才断了那些公子的念头。”
说到这里,君攸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敲了敲脑袋道:“如今西凉蛮夷未除,末将可如何能同六王爷成婚哪?”
龙承修哑然失笑:“傻孩子,你当初那话不过是怕朝中大臣的骚扰,如今由朕亲自替你们赐婚,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君攸宁等的就是这句话,前世她要和龙景云成亲的时候,龙承修的脸色可不太好看,看来龙承修对白夜苍这个儿子真是偏爱的过分。
“多谢皇上恩典。”君攸宁恨不得给龙景云磕三个响头,可是一想到如此表现有些过火,便打住了。
“还有一件事,在你和苍儿大婚当日,朕有个消息要宣布。”
君攸宁大胆猜测道:“皇上,可是要去掉末将头上那个‘代’字?”
“旋胜真是冰雪聪明。”龙承修夸奖道,“不过这件事你可要跟所有的人保密,就连苍儿你都不可以说。”
“是!末将遵命!”君攸宁前世和龙承修接触得不多,只是被封将军和同龙景云成亲时见过他,她只知道当今圣上听信萧兴怀谗言,是个没有自己主见的昏君,后来也是她被龙景云欺瞒,帮他制了毒药害死了龙承修,这一世有这么好的机会聊一聊,倒叫她解除了对龙承修的误会,如此看来,不是龙承修昏庸,而是萧兴怀此人实在太过厉害,若是她不能和白夜苍联手将萧兴怀铲除,大周的未来将会是黑暗的,若是萧兴怀联凉合幽通敌叛国,大周将永无宁日。
“朕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龙承修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他抚了抚额头,挥手示意君攸宁退下。
君攸宁很想问一句,可是这不是她可以过问的事,她只能将话咽下,行礼告退。
一出宫门,君攸宁就被白夜苍拉住:“怎么这么久?父皇跟你说什么了?他有没有为难你?他是不是表面上装得很开心,实际上对你……”
“六王爷……”君攸宁垂着头,声音十分的轻,带着些颤抖的感觉,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皇上……皇上他……”
“父皇他怎么样?”白夜苍快被君攸宁急死了。
君攸宁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道:“皇上很开心我们能成亲,他会亲自将我们二人的婚事昭告天下,所以王爷完全不用担心!”
白夜苍看着君攸宁,忽然凑近她,快速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好似春风拂面。
君攸宁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