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的冬比他处地方来的都要早一些,往往都是其他地方刚刚入冬,西戎便开始下起了细绒的雪花,今年也不列外,当赫连书画与谨严派出的死士周旋的第四天时,西戎便在悄然无息中步入寒冬,下起了飞扬的鹅毛大雪
谨严派出的死士要活捉赫连书画,动手方面有所顾虑,加上赫连书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对付的人,两两僵持下竟在短短几天到了西戎最后关卡的断龙崖,断龙崖所处地势高,几面都是惊险的山崖,崖下常年阴寒,积雪不化,是西戎易守难攻的守护墙,也是他国一直不轻易打仗的最关键点,赫连书画带着那些士兵走到断龙崖,想借着山崖的复杂地形甩掉穷追不舍的士兵
积雪茫茫,寒风萧索,赫连书画身着简单的素衣,连夜的赶路与不能预测的风雪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加上身上单薄的衣物,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与那些人周旋,她一心只为摆脱,却忽略了跟在她身后的人已经比平日慢上了几分
马蹄一踏一个脚印,深深的沦陷在白茫茫的积雪中,冷风撕破寒夜破晓,留在空中像是撕吼的野兽,吼在耳边,刮得人心慌乱,心神不宁,夜幕中的西戎是沉睡中的巨蟒,一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赫连书画拉着缰绳的手已经被冻得青紫一片,她的嘴唇苍白毫无血色,一双眼睛清幽明亮,像是黑夜中发着亮光的宝石,一些翻飞的雪花落到她的身上,将她融入整个漫无边际的茫茫雪夜,四周荒芜,静谧一片,从肉眼看来平静安详的可怕,她面无表情的往四周看去,潜伏的危机紧迫感接涌而至
前后方慢慢传出从远至近的马蹄声,声音虽小却犹如沉闷的石鼓击乐,一声一声富有极强的节奏,,,那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骑着战马跑出的声音,与谨严派出的善于隐匿的死士不同
赫连书画沉思片刻立即下了马,山崖之上没有藏身之处,好在她本身就穿着白色的衣裙,在黑夜之中找个躲避之处倒是不难,她将马匹留在显眼的位置,趴卧在寒冷彻骨的雪地,屏住呼吸注视着四周,许久之后,当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其中还夹杂着盔甲触碰的声音,几道急速而走的弓箭从半空中划出浅痕,直射黑暗中辨明不清的马匹而去,马匹撕吼着前脚跃到空中,躲闪不及那无数的箭雨,最后几番滚动向山崖滚落
赫连书画的右侧方渐渐显现出身穿盔甲的士兵,每个人手中都手握弓箭,冷然的一列一列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看着马匹掉落山崖,那些人收回了手中的弓箭渐渐分成了整齐的两列,中间的一道道路缓慢的出现一个身穿深灰貂毛风罩的男子,男子不过而立之年,两鬓有着些许白发,下巴尖尖,两颊消瘦,一双眼睛透着森森寒气
赫连书画对此人有着很深的印象,云妃的弟弟云坤,眼下掌控西戎大半江山的人
云坤看了眼马匹留在积雪上的鲜血,眉头一皱很是不适应的从腰间摸出了一块白色的帕子,捂着鼻子对着那些士兵道
“这深更半夜的,为了杀匹马你们也辛苦了”
一旁的士兵垂着头都不敢说话,云坤又扫眼看着四周,而后在所有人都没看清楚的情况下右手一挥将他身旁士兵腰间别着的长剑挥到了一方石块处,剑啸擦过石块,削碎的碎石落到了赫连书画的手肘边,赫连书画往一旁滚去,躲开了穿透石块刺在积雪里的长剑,还未起身,接连着的又是几道寒光,她纷纷躲过,在空中一个翻身站立到了那队人马的面前,长发垂在身前,她的唇角往上一扬,似是看到多年不见的好友
云坤捂着帕子低咳两声,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肩膀一颤一颤的抬眼看着赫连书画,随即阴柔一笑
“都怪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怎么能让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在冰天雪地里和我们捉迷藏呢?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折磨别人”
云坤看着赫连书画,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他身后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听到他的话外之意后便重新拉开了弓箭直指着站立在雪景中的赫连书画
赫连书画弯下腰拿着地上云坤挥出的一把剑,夜风吹不散她浅笑的眉眼
“舅舅这些年好像因为我都没有睡过安稳觉,还在这大半夜的劳师动众来迎接我,真是难为您了”
云坤扑哧一声,眼尾刺出寒光
“不为难,若不是你,争这个西戎还少了几分乐趣,不过可惜”他遗憾的放下手中的帕子,叹息道
“今夜过后,唯一的乐子也没有了,你说说你,留着你那一干部下就为了稳住朝纲,怎么就不知道带一两个防身呢?”说完又恍然大悟的道
“不过也是,若是你带在身边,恐怕我就不用找你这么多年了,难得你赫连家还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才,最终都死在我的手上,可悲可怜”
话音刚落,云坤就立即变了脸色,狠绝毒辣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阴阳怪气的脸上,他脚尖微微用力,身影极快就挥掌飞跃到赫连书画面前,掌风极大,赫连书画连连退后三步,袖袍擦过她面颊,她往后一弯,手中长剑反手一挥,从云坤身后旋转而过带到左手,云坤刚躲开她的剑,未料到她竟直接带到了左手,以更凌厉快速的力道直接划过他的手臂,躲闪不及,袖口被剑锋划开,云坤斜眼看着衣袖,眼光嗜血
云坤身后的士兵举剑向前,云坤挥手一拦
“若是赫连明月有你一半的气魄恐怕今日西戎的半边天也轮不到我”
“谁叫赫连明月有一半的血统是你云家的”赫连书画嘲讽的道
云坤哼的一声,从一个士兵手中夺过一把剑,两三步就踏到她的面前,极快的开始攻势,脚步下是冰寒刺骨的积雪,衣袍扫动,雪融翻飞,两人的身影似是雪山中争夺地盘的雪狼,刀光剑影,看不清细致的动作,耳中只得听到刀剑相碰的声音
空中还在下着纷飞的雪花,极美的雪景被惊扰,风雪更加急切,云坤却似想要与她比拼个高低,一招一剑过去都未叫身后那些屹立的士兵出手,赫连书画在风雪中走了三天,又与谨宴的死士交手,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一步一步的慢慢开始后退
噔的一声,当赫连书画被逼到山崖边崖的时候岌岌可危的挡住了云坤的剑
赫连书画身上有几道划伤,透过衣袖透着浅浅的血迹,她咬着牙,全身冰寒手却是极其火热,而站在一旁的云坤也好不到那里去,衣袖被划落,手臂还往下滴落着血滴,脖颈处也有一道伤口
云坤像是猫捉到了一直想抓到的那只老鼠,脸上透着即将声胜利的喜悦,面对着赫连书画,让她无比作呕
赫连书画身后是不见底的深渊,她原本想着掉下去的会是谨宴派出的死士,却不料天总是有不测风云,而这些不测风云总是伴随着她自己
就好似许多年前相似的那次情况,她千里迢迢从宣城出发到了南疆,又赢得西陵盈想第一时间回到宣城的那次,她深知自己不能流血过多,不然体内改变眼睛的药蛊就会随着血液慢慢减少而消失,却又怎么都止不住受伤的手,对于常人而言不应流太多血的伤口,也不知怎么的到了她的身上就变成了止不住的大伤口
从南疆皇城离开直到快要回到宣城,她的手不但没有止住反而还越演越烈,一旦她活动到手腕便开始冒出鲜血,而更糟糕的是她本以为就快要回到宣城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多出了一批要将她赶尽杀绝的死士,情急之下她不得不一边对抗一边往另一边的道路走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上连夜奔波她深知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她在那时候想的无疑是想要活命,那时候左手还未如右手一般灵活,她不顾伤口一直不停的使用右手,直到没有知觉,她不知道自己骑着马走到了哪里,只知道与宣城越来越远,直到看到高山峻岭,山尖积雪,直到被赶到一处山崖,走投无路
直到在那绝处逢生之时看到另外一队人马,她想也没想就以为是追杀她的人,迎面就拿下其中一个的性命,以及.....恍眼看到地上似是奄奄一息的一个人,她昏昏沉沉,失血过多就快要晕倒,却在那时候又反手杀掉了那些人的其中一个,就像是被控制的僵尸一样,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麻木的杀人
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其他,满眼都是猩红一片,她感觉眼角留下了什么东西,还未来得及搽干净,就被地上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往后一拖
天地摇晃,摇摇欲坠,有人拉着她随即抱着她,满眼都是苍白的天空,空无一物,决绝焕然
赫连书画用力的将云坤的剑挥开,脚步下的冰石在力道的作用下慢慢的碎成渣往崖下落去,这个崖与之前那个山崖不同,这个山崖,比她想的高得多
机缘真是奇妙的东西,谁又会想到她竟在无意中救下墨恒
噌的一声,云坤更用力的朝着她面门砍下,力道大到能看到闪动的火花
“你早该死在西戎,你哥哥母亲还有你那没用的父亲,他们等你很久了”
赫连书画支撑着,却在那时候笑了
“就算我要死,也该有个人为我送葬”她单手放开剑柄,极快的拉着云坤拿着剑的手腕,她做好了一起掉下去的准备,却未料到会在那时候见到她刚刚想过的人
墨恒救过赫连书画很多次,次次都是以又帅又酷的身姿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效果有待探讨,但不得不说他也是为此花了一番功夫,想要救下美人的同时还要夺得她的眼球
他想要看到赫连书画微微吃惊又稍稍惊喜的表情,也可以柔弱的扑在他怀中寻求安慰,不过多次来看都是他想的太多,每次的结果都是一句“是你?”把他给打回原形,不然就是刀剑相向把他当做她的敌人,连着最近的一次也都是叫他不要再帮她了,英雄做的此处也该是有些男子气概的放弃美人了,不过这个英雄向来不是说的墨恒
当墨恒又一次的被拒绝的时候他的想法与常人不同,他想着都救了这么多次了下一次要是不救岂不是亏大了,于是百忙之中的瑜王又再次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尽管这不归路的代价有点大
当解决完王都的琐事立即跟着过去的时候赫连书画已经走了很远,他马不停歇的跟上,想要如往常一样给个惊喜
跟随的几个侍卫很善解人意的告诉他,这可能不是惊喜只是惊吓的时候,他们运气不错的遇到了比他们脚步更快的一队人马,更不巧的是那队人马墨恒无比熟悉,于是一边赶路一边顺手解决了谨宴派出的死士,谨宴的死士也不是吃素的,话说的容易带做起来还是有一丝丝的困难,于是脚步拖了一天半天,让赫连书画有了跑路的机会,也导致了墨恒连跟上去告诉她跟着的是他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就造成了眼前的局面,墨恒连装帅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跃到赫连书画身旁,平日懒散的面容丢到一边,直接反手就将云坤给推到了一旁,这情急之下也没想太多,更是来不及看清楚赫连书画脚下踩得是石头还是冰块,站的地方究竟适不适合两个人上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云坤被墨恒推到远处,她二人站的冰石断裂,他无缘无故的救了敌人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不过女人的心思比较难以理解,在多次英雄救美都被嫌弃的情况下,这次赫连书画却露出了他一直想要的表情,惊讶中带着一丝难以辨认的情绪,他看不懂,因为他没有来得及看到时候他们二人就开始往下掉落,那是墨恒心中极其熟悉的场面,因为他喜欢的姑娘,曾在当年和他一起以同样的姿势掉落过,尽管记忆中他还来不及看清楚那姑娘究竟是长成什么样
“墨恒”赫连书画轻轻叫他
他嗯一声,用力的拖着她的腰,将她控制在他的上前方,拿过她手中还带着血迹的长剑,一边勾着唇角一边不时的用剑划在冰雪壁面控制下降的力道,似是与她在赏花赏月一般
她抱着他的腰,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袍,想了想还是柔声道
“谢谢你”
他笑意更深,全然不把现在的处境放在眼里,他说
“只要你不说我不该来,我这次就算死了也值了”
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寒风似箭,刮在脸上刀刀见血一样的疼,冷的麻木,全身都没有知觉,墨恒的手已经被寒冰碎石刮出一道道血迹斑斑的伤口,他一直没有放开长剑,止住速度的时候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拥着她,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颤抖的嘴唇,他问她
“怕吗?”
赫连书画未睁开眼,道
“怕”
墨恒更用力的抱着她,肯定道
“不会有事的”